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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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竟还有这层关系?”皇后抿着嘴,显然有些意外:“陛下他,可知道此事?”
      曹锦想了想:“侯府这些年,在临安城风评不大好,妾身也是后来见到了吕老爷,才知道两家竟然还有这个渊源在。所以吕夫人起初是不同意两个孩子的婚事的。”顿了顿又试探着说:“此事,吕夫人应当同陈司直说过了,依陈司直的性子,当不会向陛下有所隐瞒。”
      当初皇帝有心指婚,世子朱苅便闹出了一场风流事,让皇帝很是难堪,不大高兴。后来陈仪平的确单独入宫同皇帝密谈,再之后态度便软了下来,原以为是陈仪平为了女儿的声誉求了陛下,如今看来倒是颇有内情。
      “既如此,世子与三小姐为何成亲一月便和离了?”
      曹锦脸色有些难看,左右看了看,道:“可否请娘娘屏退左右?”
      皇后有些不满,只见曹锦竟然露出了些焦虑,略想了想便让林嬷嬷领着人退了下去。
      “妾身谢过娘娘。”曹锦说着便跪了下去:“多谢娘娘全了世子与三小姐的面子。”
      皇后没闹明白这是哪一出:“此言何意?”
      曹锦抬起头,膝行几步上前,眼中带泪道:“妾身产子当日,不知是谁买通了接生婆,那孩子险些闷死在妾身的肚子里。”
      皇后大惊。
      曹锦继续哭诉:“幸而妾身从前习武,底子好,府里老太太又紧张嫡子,赖妈妈在一旁看着不对劲,将那婆子赶了出去,妾身才能撑到孩子出世。只是孩子在胎里闷久了,大夫说怕是不好养。”
      见皇后陷入回忆,曹锦拭了拭眼角的泪:“当年府上也不太平,那是我第一个孩子,那接生婆见事情败露,悄悄一根绳子吊死了。曹氏当初也很在意,可饶是如此,那婆子的到底受何人收买,至今也未能查到丝毫线索。妾身又惊又怕,捧在手里都怕丢了,只好想着向师门旧故求助。”
      皇后已然听愣了,侯府那几年的确不太平,可她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便没有做声。
      只听曹锦吐了一口气,表情不大对劲:“好在夫人念及旧情,同意帮我照顾孩子,可我又担心夫人对孩子溺爱过头,便一同去了封信,请阁主严加管教,谁知,到头来还是我害了他。”
      皇后心头起疑,莫非那孩子死了?
      便见曹锦眼眶一红,带着哭腔道:“我早该知道的,依阁主的性子,即便我不说,他也会十分严厉。阿苅在飞云阁吃苦受累我都知道,他也倔强要强,以至于那样私隐的地方受了伤也不肯告诉阁主,生生给耽搁了。”
      皇后:……
      “阿苅性子要强,不肯承认,也不肯与三小姐圆房,时日一长,三小姐便起了疑心,小夫妻俩吵了一架,我只好提出了和离。”
      皇后整理了半响思路,问道:“你既然一早知道,为何还要求娶人家姑娘呢?”
      曹锦苦着脸道:“我、我这不是想着,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世子或许,愿意接受大夫诊治吗。谁、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避讳。”
      皇后叹了一口气:“那世子此前去陈府闹什么?”
      曹锦脸色更难看了:“我原本同吕夫人说好的要替她安排好今后,谁知那丫头心眼实,悄悄拿了阁主送给阿苅,阿苅又送给她的玉佩,一声不吭就去了蜀郡,说要找阁主帮忙。外头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姑娘出门本就危险,再加上那么重要的东西若是丢在路上被有心人拿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偏不巧这个节骨眼上,陈司直与二公子接连遇刺,阿苅一时之间拿不准对方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就闹成了这样。”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皇后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想了想问:“三小姐人呢?可找回来了?”
      曹锦道:“如阿苅所料,他去陈府试探未果,便知道三小姐定然是出门没走远就被人捉住了,紧着查了好几日,后来陛下命他赶赴山月关,此事便只能悄悄交给我暗中查访,只是至今,还没有消息。”
      这番话有几分可信,皇后拿不准,只道:“山月关粮草被劫案事关重大,这里头牵涉的东西太多,你今日所言之事,本宫必会如实禀告陛下,你可明白?”
      曹锦低头称是:“妾身明白。”
      皇后摆了摆手:“你明白就好,待前头陛下问完话,自然回放你们出宫。”
      朱友纪病着,侯府上下无不提心吊胆,有曹锦的命令在,底下人没敢在他面前多嘴,以至于今日突然被叫上大殿面对诘问,朱友纪险些吓个半死。
      然而无论是陛下的斥责,还是魏暄阴阳怪气的诱导,朱友纪一概喊冤:“微臣不知道啊!微臣确实不知啊!”
      问到最后连花满都看不下去了,站在皇帝身旁直摇头,朱友纪冷不防抬头正好看见花满那个动作,心头大惊,一口老血喷薄而出,竟是在大殿上昏死了过去,内侍们七手八脚将人抬下去,又是叫御医又是通传中宫,原本气场低压的朝会,竟是在这般乱哄哄中草草结束的。
      散朝时,沉默了一路的蔡兴叫住了李久春,邹明达想了想今日所为,快步跟上了魏暄,李久春眼睛瞥见,对上蔡兴面没给好脸色。
      蔡兴呵呵一笑:“生气了?”
      李久春想了想,没作声,抬脚往外走,蔡兴几步跟上去:“虽是我的部下,可人各有志,岂是我能掌握的?”
      待出了宫门,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李久春才道:“依你的眼光,不至于看不出来此人心术不正。”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在点子上,改口道:“他们想搞那一套,何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
      蔡兴道:“邹明达此人倒也算不上心术不正。”
      李久春眼睛一瞪,蔡兴赶紧接话:“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此人的确算不上尸位素餐之辈,我乐得用他。只是依附何人,乃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并不能阻挡他人,否则传到康亲王面前,我岂非就是敦亲王一党了?老李啊,你也要为我考虑一下。”
      李久春气结,又确实无可反驳。
      蔡兴趁热打铁:“今日的情形你也见到了,陛下有心维护你,是托了常毓与徽平郡主的面子,我也想借一借你的面子,见见二位,不知李大人可否为我引荐?”
      说到徽平郡主,李久春一愣:“老常如何与那个郡主有关系了?”
      这回轮到蔡兴一愣,震惊道:“常毓的夫人,靳氏,威远伯的嫡孙女。你居然不知道?”
      威远伯早埋了土,他儿子不成器,袭了个爵位不老实,跟着端亲王想闹事,叫陛下登基后顺带手料理了,靳氏与皇后是手帕交,加上常毓的身份特殊,又确实不曾参与其中,陛下虽收了靳氏的爵位,却没有收回靳氏郡主的头衔,当初偌大的靳家,如今屹立不倒的,便也只有这位徽平郡主了。
      但靳氏似乎极其厌恶郡主这个封号,据说曾几次主动要求陛下撤其封号,都叫皇后拦住了,说:“常院长于国有功,乃是名士,当初陛下既全了他的颜面,如今更没道理了。”
      靳氏便只能作罢,只是减少了出门应酬的次数,时间一长,临安城便甚少有人提及她了,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临安城没几个敢当着她的面叫她郡主,也没人敢叫常毓一声郡马爷最大的原因在于,靳氏是个不好惹的主,若有人惹了她,她怼起人来可是毫不留情面的,而且极其能说会道。传言有一回某位娘娘言语间拿郡主封号之事讥讽她,被她半个脏字不带,通篇夸赞之言,愣是将那位娘娘说的面红耳赤。从那以后,临安城甚少有人上赶着不找不痛快。
      蔡兴几乎哈哈大笑:“旁人不晓得尚且可以理解,你是怎么回事?”
      李久春脸色有些尴尬,强自咳了一声:“嫂夫人最恨这个称呼,我哪里敢造次?陛下也是,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说着便要走,蔡兴一把拉住他,笑道:“如此说来是我提醒你了,否则你要是找上门去问,靳夫人非要拿扫帚将你赶出来。”
      李久春想了想,拿着扫帚或许不至于,但被靳氏转着弯奚落一通是没跑了,于是板着脸道:“罢了,反正我也有事要问老常。”
      蔡兴乐呵呵道了谢,两人一道往常毓府上去了。
      两人走后,魏暄从墙角钻出来,邹明达跟在后面,拱手道:“如王爷所见,那个蔡兴,确实不足为患。”
      魏暄道:“难道不是以为他给你派了好差事?”
      邹明达道:“蔡兴其人,擅于笼络人心不假,但也如他所言,只要下官对他有用,他便不会计较下官站在哪里,日后事成,有蔡兴这样的人在朝中为官,于您也是有益无害的。”
      魏暄哈哈一笑,拍了拍邹明达的肩膀:“你是个人才,本王没有看错你。”
      邹明达陪笑道:“王爷过奖!能为王爷鞍前马后,是下官的福气。”见魏暄心情不错,又道:“京兆尹府张大人经此一役,怕是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王爷可想好了如何安置他?”
      魏暄转头看着他,问道:“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邹明达垂下头想了想:“张裕为官多年,能在临安城稳居京兆府尹,是个有城府的,王爷若要用他,便要拿捏住他的软肋。”
      “哦?”魏暄来了兴趣:“说说看。”
      邹明达道:“张裕是个爱钱的,但也不是什么钱都敢拿。可他家里的那几位,却没有这个见识。”
      魏暄点点头,道:“若他能从父皇手里出来,本王便给他一个机会。”
      邹明达见好就收,只拢袖称是,魏暄便登车而去。
      茂苍扬了扬鞭子,待车走远了,这才道:“散朝前,宫里派人去请了陈司直。”
      魏暄半阖的眼睁开:“皇后宫里可有消息?”
      茂苍道:“曹氏称不知情。而且据皇后所言,陛下一早知道曹氏是飞云阁旧人,而且说出了另一件事:飞云阁那位夫人与吕家有些渊源。”
      这倒是有意思,魏暄笑了笑:“这可真是上天助我。”
      茂苍又道:“不过,后来谈及三小姐之事,皇后娘娘屏退了左右,她们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魏暄动了动眼珠,道:“看来陈仪平起初并不知道这层渊源。”
      茂苍不解。
      魏暄冷笑道:“父皇信任陈仪平,却未必信任吕氏。依父皇多疑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两桩事,必然心生疑虑不会同意两家结亲,就算同意,也会借机削了朱氏的兵权以求平衡。”
      茂苍对此表示怀疑,只问:“三小姐生死不明,皇后娘娘处的消息又探听不出,咱们该如何应对?”
      魏暄道:“临安城就这么大,咱们找了这么久没找到,人要么死了,要么被送走了,就算她被送回来作证,当堂反水的供词,谁都要思量一二。所以,按计划行事。”
      当天夜里,几份暗报先后入京,分别被递到了皇帝、魏暄和曹锦的手中。
      振武将军被困沙漠五天后,西域联军对山月关驻地发起大规模进攻,山月关虽易守难攻,但仍旧损失惨重,失踪的朱苅率残部突袭联军驻地,并以少胜多重创敌军,成功引得围攻山月关的敌军回援于鄯,随后主将朱苅指挥撤退,半路上遭遇回援联军,亲率三千军阻拦断后,余下六千肃州军钻入落阳山迂回入关。
      三千勇士至今无一生还。
      经此一役,山月关剩余兵力不足四万,最早增援的敦州军折损最大,已然有了军心不稳的征兆。于鄯之战,大周虽然胜了,但终究算不得赢家。
      康亲王府的消息一透出去,弹劾朱苅用兵冒进置山月关乃至大周于险地的折子一封接一封往宫里递。
      许显看着那些折子,只说了一句:“康亲王的眼线不比天眼阁差。”
      皇帝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山月关拖不得了。”
      许显应是,道:“来州最新军报已到,说沈千万一死,来州倒是稳定了不少,宋庭槐趁机招安了一批。”
      花满接过军报递呈上去,皇帝的面色稍霁,粗略看后,指着桌案上的折子道:“云忘年与宋庭槐倒是合契,朕想着,今后将河州与来州并作一州,你认为如何?”
      许显笑道:“微臣如何懂得这些?”见皇帝不说话,直勾勾盯着他看,只好清了清嗓子,搜肠刮肚道:“来州虽然广袤,但水土不好,稍有个天干地寒便种不出粮食,若是丰年,靠着朝庭拨粮倒也没有问题。”
      皇帝将军报一合,道:“你倒是会捡话说。”
      许显略一低头,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来州要屯军,但百姓耕种的粮食跟不上,光靠河州接济又怎么能成呢?
      以往朝廷重视军防,不消驻军开口,粮食也好军备也好,俱是一早备齐了送过去,而到了先帝期间,尤其是中后期,在以世家为首、陛下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朝廷开始力压武将,拖到不能拖了,边防便上个折子要军饷,文书房要扣上一个月,户部要扣上一个月,再到朝会上过一过,雁过拔毛般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折子上的十万,批下来变成了五万的情况时有发生,最过分的一次,竟然让户部打了白条。久而久之,驻军便渐渐同当地世家做起了见不得光的勾当。到了先帝末年,世家侵吞贡粮,做亏户部,陛下登基后不得不想办法裁撤军队,可国库空虚,再怎么裁也不补上天大的窟窿。
      “驸马爷颇有政见,又是个能上战场的,那宋庭槐亦是如此,微臣是觉得有些浪费了。”
      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说朕要把他们放在一处了?”
      许显装傻充楞直笑,皇帝叹了口气:“此时说这个为时尚早。罢了。”说着又拿起另一封折子示意他看:“这是驸马与宋庭槐的联合奏报,你瞧瞧。”
      从花满手里接过折子,许显看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片刻才道:“难怪陛下想合二州为一州,原来来州府已经拿下了,二位担得起劳苦功高四字啊!只是世子遇难一事,他二人怕是还不知道,眼下朝中无将可用,难不成真把薛成韶放出去?”
      皇帝原计划合州,乃是建立在朱苅能够撑得起山月关,给来州释放些压力出去,这样一来,宋庭槐也好,云忘年也好,总有一人能腾出空来专司政务,可朱苅说没就没了,山月关又军心不稳,若在此时强行合州,他们俩谁留守都会吃不消。
      “朕记得,徐晋英从前在丁如海手底下领过兵?”
      许显道:“是剿过几次匪。”
      “剿过几次匪。”皇帝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大妥当,若无身世背景,这样的资历放在骠骑营或许能勉强凑一凑,放去山月关,随便一个末流偏将的军功拎出来都能吊打他。
      正犯着愁,外头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启禀陛下,康亲王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皇帝眉头一皱,许显正要作势告退,外头魏暄已经闯了进来,皇帝沉下脸:“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太监收到花满的眼色,悄悄退了出去,魏暄当即跪了下去,道:“还请父皇恕罪!但此事紧急,儿臣也是迫不得已!”
      许显琢磨着接下来的话恐怕自己不大适合站在一旁听,作势便要告退,不料皇帝直接一摆手,愣是叫他在原地等着。
      魏暄看了一眼许显,并不介意他在侧旁听:“儿臣听闻山月关传来世子的死讯,心下担忧,便找了几位大臣过府,想着商议出个先后来,谁料诸位同僚的折子还没递出去,便收到了一封密信。”说罢竟从怀里掏出一封血迹斑斑的血书来,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许显杵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像,直勾勾盯着地板。
      皇帝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魏暄跪在地上,颇有些义愤填膺:“儿臣不知如何开罪了世子,竟叫他如此设计陷害!所幸三小姐明事理,知道自己或许不能久活于世,托人辗转送来此信,否则儿臣便要莫名其妙背负一世骂名了!”
      许显闻言挑了挑眉,只听皇帝问道:“你如何得知这封信是三小姐亲笔所书?”
      魏暄道:“送信来的,乃是普渡寺那位说不得禅师,儿臣以为可信。”
      这下许显不得不抬头了。说不得禅师,是广惠禅师二十年前收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为人低调神秘,很是受尊崇,当下疑惑问道:“说不得禅师开口说话了?”
      魏暄:……
      皇帝将血书托起来,全文笔画潦草不堪,还有许多错字,末尾的确是留了署名:民女陈氏安好。
      “父皇!”魏暄膝行一步,叩首道:“儿臣的清白不要紧,但若果如信上所言,朱苅不但是那前朝余孽之子,还有暗中结党营私、勾结西域,挑拨大周与北蒙关系之罪,野心昭昭令人胆战心惊,如今山月关势危,必是他的诡计。想那七万驻军与四万敦州军,他去了才不过两个月便损失过半,实在是人神共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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