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44 章


      灵宝那身湿透的宫装被换了下来,换上了小鹊儿找来的衣服,裹在被褥里,牙齿打着颤看向陈安桥,目光中透着恐惧与焦灼。
      “二公子,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小鹊儿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说还要去煮锅姜汤才好,很是自觉地出去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出来的?”
      灵宝眼眶通红,闻言就要掉泪,嘶哑着声音道:“宫里头出事了,陛下与几位娘娘还有殿下被囚在清波殿,奴婢是趁着世子炸毁漾桥时,从灵湖游出来的。”
      “奴婢一出宫便去寻了丁公子,可丁府外头好多人,奴婢不敢靠近,街上又到处都是城防军,二公子,你想想办法吧!殿下还在宫里啊!”
      陈安桥在听见世子炸毁漾桥时便愣住了,可他是怎么知道和亲王会将陛下禁于清波殿的呢?和亲王囚禁陛下还说得通,可为何把半个后宫都给关进去了?还有魏琰,他为何今日留在宫里?皇宫在刘唐的掌控之下,为何灵宝能顺利出逃?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陈安桥不敢轻易相信眼前这个几近六神无主的灵宝,又不好直问,只好劝慰道:“宫中爆炸这么大的动静,足够羽林军进宫查看了,想必丁七此刻必然已经率军前去救驾。”
      灵宝急道:“清波殿四面环水,漾桥一断可就没有出路了啊!总不能叫陛下和娘娘们也跑进冰冷的水里?”
      陈安桥看着灵宝,想了想道:“城防军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今夜临安城局势多变,灵宝,你先将今日宫中的情形详细说与我听,我才能有准确的判断。”
      灵宝不疑有他,仔细回想道:“今日一早,殿下原本是要出宫的,可走在路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又掉头去了慧妃娘娘宫里,殿下与娘娘说了会话,便去贤妃娘娘宫里坐了坐,后来便一起去拜见了皇后娘娘,聊起了琇莹公主的婚事。”
      “奴婢在外头候着,瞧见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出去了一趟,半个时辰后神色匆匆地回来,皇后娘娘还留了午膳,连午觉都没歇息,让少府监送了好多册子过来。午后皇淑贵妃也过来了,没多久,仿佛听见贤妃与皇淑贵妃起了争执,皇后便斥责了皇淑贵妃,命她回宫自省。”
      “皇后娘娘挑选了几个人,差人送去公主处,傍晚时又将公主选的人送去宣室殿请陛下过目,陛下兴许是忙着,一直没消息,皇后娘娘便又留了晚膳。”
      “晚膳刚过,刘唐便带了人来,说陛下传召皇后娘娘到清波殿。皇后娘娘随口质疑了几句,便说公主择婿之事与两位娘娘有些分歧,带着两位娘娘与殿下一同过去了。”
      灵宝接过陈安桥递过来的新茶,捂着手接着说:“奴婢跟着殿下过去,到了清波殿才知道陛下竟是被软禁在了清波殿,身边除了花公公,竟是连个伺候的奴婢都没有。”
      “咱们进去后,刘唐便让羽林军将漾桥封了,外头一溜的羽林军看守。清波殿四面漏风,寒冷的紧,娘娘便让奴婢们去生火,贤妃娘娘身边有个宫女,想着风大便去关窗户,被外头的羽林军当场射杀,说不许关闭门窗。”
      “殿里生了火,陛下也将适才的事情说了,咱们这才知道刘唐是为和亲王办事。”
      “没过多久,皇后娘娘受不住寒气,有些难受起来,羽林军不让请太医,殿里乱成一团,奴婢第三次去求情的时候,刘唐却带了世子和花公公过来。”
      陈安桥神色微动,灵宝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只当没留心似的接着说:“花公公跟着世子过来,半路上摔了一跤,险些跌进湖里,半身衣服都打湿了。两人来到殿前,羽林军看见花公公都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刘唐,这才开了殿门。”
      灵宝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有些后怕,定了定神继续道:“刘唐站在桥那头,世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脱下兜鍪后在殿外拜见陛下。羽林军似是有些不耐烦上前催促,被世子抬手捏断了脖子。”
      “桥那头的羽林军便要冲过来,世子将兜鍪往火盆里一扔,端起火盆便砸了出去,奴婢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外头一声巨响。漾桥被炸断了,木炭散落得到处都是,世子又脱下外甲,凑到地上的炭火上点着了扔出去,清波殿唯一的出路便断绝了。”
      “没了援军,世子很快便解决了殿外看守的,刘唐便召来了弓箭手,朝清波殿放火矢。大火烧了起来,殿下便让我换上宫女的衣服,趁乱逃出来搬救兵。”
      陈安桥看着灵宝,确认他说完了后,缓缓问道:“清波殿里有一个花公公,世子带进来的那个又是谁?”
      灵宝道:“奴婢也纳闷,当时看清世子身后跟着的竟是花公公,回头在清波殿里寻了一圈,殿里竟然没瞧见人。”
      那可就奇了。陈安桥看着灵宝片刻后才问:“清波殿起火,跳水逃生的必然不止你一个,灵湖连通护城河,刘唐不会不知道。”
      灵宝吓了一跳,不知陈安桥此话何意,却又听他继续说:“世子有备而来,你我且不需要担心。”
      言下之意,便是不打算插手了,灵宝还欲说话,陈安桥却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硬生生将他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陈安桥怕冷,房间里还生着炭火,小鹊儿从外头端了姜汤过来,灵宝战战兢兢接过来喝了,听见陈安桥吩咐道:“寒凉透骨,这一碗怕是不够,快再端一碗来。”
      小鹊儿闻言凑过来看了看灵宝,见灵宝一脸菜色,道:“是该多喝一碗。”说罢噔噔噔跑出去,不一会儿便又端了一碗过来,灵宝接过姜汤,看向陈安桥,神色复杂。
      陈安桥道:“殿下将来还需要你伺候,可不能落下病根。”
      灵宝只好端着碗小口小口喝着,陈安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抬眼看向小鹊儿,只见小鹊儿悄悄朝他比了个手势,便知道这丫头听懂了他的暗语。
      喝过第二碗姜汤的灵宝在暖烘烘的炭火熏蒸下,很快便倒了下去。
      小鹊儿拍了拍灵宝的脸,见人毫无反应,这才抬起头来问道:“公子做什么要把他放倒?”
      陈安桥很是不能接受“放到”这两个字,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说的话漏洞太多。”
      小鹊儿皱眉:“公子怀疑他?”
      陈安桥没说话,小鹊儿便问:“那公子还出去吗?”
      出去?陈安桥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灵宝,说:“他既出来了,我又做什么出去呢?”
      小鹊儿眨巴眨眼睛表示自己没听懂,陈安桥笑了笑:“两种情况,要么和亲王身边有内鬼,要么灵宝是叛徒。前者不需要我去添乱,后者我不能轻举妄动。”
      “哦。”小鹊儿似懂非懂:“我放的量多,还要我把他绑起来吗?”
      陈安桥无语片刻:“你放了多少?”
      小鹊儿算了算,道:“比世子上次用的多。”
      陈安桥:……“不必了。”
      两人将灵宝藏好,已是深夜。
      老马没能将陈安桥的话带到,城防军在城内的动静不小,他刚出府门还没走远,便听见圣武大街那头的宫门处打了起来,待他再近一些,城防军那头已经得了手,正押着和亲王府一众亲眷往宫门而去。老马藏在僻巷,远远地瞧见城防军领头人的脸,心思几个转圜之后,掉头去了东城门。
      宫城之中的火光透过层层宫墙,照亮了丁七微仰的脸,片刻后,他转头看向鏖战的羽林军,宫门仍旧紧闭,纵云梯也损坏近半。
      丁意秋在他身后道:“刘唐是个将才。”
      丁七看着那丝毫没有减弱的火势,一咬牙:“上撞城锤!”
      话音刚落,宫门上却是一阵骚乱,丁七赶紧探头去看,只隐约听见有人喊了一句什么话,随后那宫门竟是开了条缝隙来。
      宫外的羽林军见状立即蜂拥而上,喊杀声震天响,丁意秋道:“去吧,此处我来接手。”
      丁七带上兜鍪,朝丁意秋一笑:道:“姐,咱们大周要是能出个女将军,一定是你。”
      丁意秋抬脚作势要踹他,丁七却不闪不避,那一脚踹到半路,俩人都收了笑,片刻后,丁意秋低声道:“既有人策应咱们,说明陛下此时安然无恙。就算是为了丁家满门,你也要誓死保住陛下。”
      还不及答话,便有人来报道:“康亲王携城防军,押着和亲王府亲眷朝这边来了!”
      丁七闻言便变了脸色,丁意秋反应最快:“派人去拦,就说七公子入宫救驾,不敢随意放行,请城防军原地待命,我随后就到。”
      “姐?”
      丁意秋打发了来人,对丁七道:“你马上入宫,见了陛下不许说康亲王的事,其余的事情我来应付。”
      丁七哪里还听不明白?
      离圣武门老远的地方,周岭听见前头一阵喊杀声便知道宫门破了,当即面露喜色:“王爷!”
      康亲王回头,便有人脱队而去,转于是头对周岭道:“走,咱们去会会丁七。”
      刚走没几步,却见前头奔来一小队羽林军将他们的路给拦住了,周岭忙道:“和亲王谋逆,咱们奉康亲王之命入宫救驾,丁七好大胆子竟然阻拦?”
      来人并不下马,朗声道:“羽林军已重新控制圣武门!三卫羽林军已由宫内取道向其余三道宫门发起进攻,丁七公子率了府兵先行入宫救驾,只是如今两卫羽林军叛变,眼下圣武门乃是丁三小姐坐镇,还请两位稍待。”
      魏暄望向宫门,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道:“如今宫城四门只收回一门,羽林军奉陛下之命护卫宫城,在重掌宫禁之前,不能随意放行,还请王爷见谅。”
      周岭便喝道:“一个女人如何统御羽林军?如何守得住宫门呐?”
      那人道:“殿下稍后,圣武门刚经历了一场鏖战,眼下正乱,为了防止有宵小暗害殿下,三小姐正忙于清肃。”
      周岭一梗,只好拿眼去看魏暄,魏暄道:“三小姐考虑周全,本王便在此稍后片刻。”
      见魏暄松口,周岭便只好哑声,等了片刻,周岭已然有些不耐烦,魏暄却突然问道:“圣武门易守难攻,可看样子,羽林军没花多少功夫就拿下了,不知此役是谁指挥啊?事后定然要向父皇请功才是。”
      来人紧盯圣武门方向,并不答话。
      周岭欲呵斥,叫魏暄抬手制止了:“羽林军只听从陛下号令。父皇信任丁将军,可羽林军也得明白,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周岭会意:“哼,丁七便也罢了,如今连徐家的人都指挥得动羽林军……”
      话音未落,那队羽林军里不只知是谁喝道:“什么人!?”旋即长刀出鞘,盾牌高举,拍马将魏暄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仅是周岭,魏暄也吓了一跳,城防军队伍里好一阵骚动。周岭在外头,抬头四下禁戒,果然看见有人从远处房梁上窜了过去,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不过须臾之间,已然没了踪影,当即惊吓道:“好险有诸位在此。”
      羽林军收了长刀,魏暄从里头露出一张沉如锅底的脸来,周岭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道:“此人看样子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魏暄道:“宫中和亲王谋逆,只怕是宫外还有后招。”
      羽林军没说话,周岭试探道:“那城门处,可要增援?”
      魏暄道:“羽林军自然要护卫宫城,本王既然走到了这里,往后的路自有羽林军护卫。”
      周岭左右看了看,道:“末将即刻返回!”
      羽林军还是没说话,周岭只好招手:“城防军听令!回防!”
      城防军呼啦啦一阵,果然撤了。周岭带着人回到东城门,便有人凑上来密报:“适才翻出去那人要不要追?”
      周岭看了看那城墙,震惊道:“翻出去?”
      那人忐忑道:“是啊!翻出去的是江湖高手啊,兄弟们的弓箭都跟不上。”
      周岭走进了几步,果然见城墙上还钉着一排箭枝,当即怒了:“你怎么不差人来报呢?”
      那人大惊:“属下立即就让人去了,大人莫不是错过了?”
      周岭一愣,骂道:“就他妈这么一条圣武大街最近,你派出去的人绕哪条小路了?”
      那人慌忙跪下:“属下的的确确让他走的圣武大街啊!”
      人不见了,必然是路上出了问题,周岭直觉此事不对劲,那人又问:“如今该怎么办?”
      周岭咬牙道:“那人轻功极好,城外必然有接应,咱们这点三脚猫功夫,上哪儿追去?”顿了顿又道:“就算是搬援军,最近的也是京畿骠骑营,大军开拔可不容易。按计划,王爷入宫后,开城门!”
      那人还在原地不知所措,周岭抬脚便踹:“还不多派几个机灵点的去给我盯着!王爷说话间便要入宫,你再给老子耽搁一个试试!?”
      直到那人连滚带爬去了,周岭才登上城楼,向北方望了望,那京郊林子里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半个时辰快过去了,他还没有等到回信,心里头那点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沉思了片刻,周岭叫来一个小兵耳语一番,那小兵噔噔噔跑开没多久,又折了回来:“大人,先前去的回来了,说王爷一早就进宫了,他们叫人拦住了,一时没走开,叫您赶紧开门呢。”
      周岭如闻大赦,也不及细问立即点燃了一只火矢,满弓而发,那火矢带着细碎的火光在夜幕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了城外消失不见。
      叫了人去开门,那小兵在周岭身后站着,见他探出身子去看城外,上前劝道:“大人小心些。”
      周岭闻言一回头,便和那小兵看了个对眼,周岭两眼一瞪,口鼻便被那小兵蒙住了,那小兵气力惊人,周岭竟是挣脱不得,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昏死过去。
      城楼下的城门开了,那小兵搂着周岭站好,再开口竟是周岭的声音:“放吊桥!”
      吊桥稳稳当当地落下时,城楼上的城防军里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人喊道:“大人!这动静不对啊!”
      周岭没有声音,那人急忙朝周岭看过去,那小兵扶着周岭,转头道:“大人好像病了啊,有大夫吗?”
      那人一愣,心头不禁焦虑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回事?”
      说着便往周岭那边而去,那小兵扶着周岭转身,那人眼见周岭脚下虚浮,分明已经没了意识,下意识就要来扶,手刚接到周岭的臂弯,便对上了那小兵冷漠的眼神。
      寒光乍起,那人反应迅速,将周岭拉了过来挡刀,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快!关城门!”
      那小兵扔下周岭翻身下去便跑,那人赶紧招呼了人手去追,城门口防守人数骤减,城防军见状急急忙忙收吊桥、关城门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大群乞丐,大声叫喊着:“城防军杀人啦!快逃啊!”冲了出去,城门顿时失控。
      后知后觉中计的城防军掉回头来时,外头几十骑轻甲骑兵已经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丁如海留在京畿骠骑营的两万雄兵。
      骠骑营一来,乞丐们迅速退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城防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立即缴了械。
      老马躲在城门口那间客栈里,将事情经过看了个清清楚楚。
      “既然骠骑营手里有兵符,那陛下自有万全之策,今夜之乱自当很快平息。”陈安桥已换了装束,甚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你方才说的丐帮助骠骑营入城一事,倒是有些让人意外。”
      老马道:“属下也很是意外,北蒙使团入京以来与康亲王从往甚密,外头也已经有了风声,说康亲王的生母与北蒙王族大有渊源。虽说这其中的辛秘还不得知,可从今夜城防军的行动上看,他们打开城门迎的,绝非骠骑营。”
      陈安桥点头,城防军效忠康亲王,可城防军的战力根本不够羽林军看的,而刘唐手里的两卫羽林军与丁家手里的羽林军一旦打起来,伤亡可不好定论,城防军此时打开城门,无论刘唐与丁七谁胜谁负,羽林军自有万中挑一的北蒙护军应对,这本是一条坐收渔利的好计策,但康亲王没有料到陛下会将兵符送出宫去。
      “依陛下多疑的性格,骠骑营的兵符不大可能是提前就送出宫的。”陈安桥想起了灵宝的话来。
      倘若他没有撒谎,刘唐将帝后围困在清波殿之后,唯一能带进去消息的,只有朱苅。灵宝也是朱苅炸毁漾桥后从清波殿逃出来的,按照朱苅与和亲王的关系,刘唐送他去清波殿怕是没打算让他活着走出来。
      还有一点很耐人寻味,朱苅并没有让丐帮阻止城防军开城门,而是阻止了城防军在发现来的不是北蒙护军后关城门。倘若朱苅是陛下安排的棋子,那么他只需要让丐帮阻止城防军开门就行了,左右城防军是没那个胆子同羽林军正面交战的,哪怕是战疲状态的羽林军。
      老马并不知道灵宝之事,只觉得今夜情形十分明朗,于是说:“依属下之见,陛下还是提防着薛将军的,世子这边,是否是大人多虑了?”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727383/44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