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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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7 章


      丁七依着老规矩摸进陈府时,陈安桥还穿着他那身襦裙对着一块玉佩发呆,丝毫没有留意丁七进来的动静,直到眼前黑影一晃,手上空空才似被惊醒一般回过头来。
      “哟!三小姐这是怎么了?睹物思人呢?”丁七手里没轻没重地抛着玉佩,陈安桥地眼珠子跟着玉佩起起落落,竟有些紧张,丁七意外至极,将玉佩举起来,对着好不容易出来的一丝阳光仔细看了起来。
      刚看出来一角隐约的云纹,陈安桥劈手便将玉佩夺了回来。
      丁七看了看陈安桥的脸色,怪道:“他送你的?”
      陈安桥将玉佩收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丁七竟然有些急了:“不是,就这么块破玉佩也值得你上心?你不会、那个啥?”看着陈安桥居然翘起了兰花指,更是急得直拍腿:“这他妈才几天啊你就!你、”
      陈安桥便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水朝丁七泼了过去:“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吧!”哪里还有方才的女儿家姿态?
      虽然丁七灵敏地躲过了这杯凉茶,可他觉着自己心安了。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北蒙使团入京,外头热闹的很,你怎么不出去凑凑热闹?”
      陈安桥莫名有些烦躁:“不去。”
      丁七便觉出了不对劲,道:“哎,怎么回事啊?”
      陈安桥少有的闭嘴不言,丁七想了想,上去便扒了那身襦裙,道:“我看你就是憋出毛病来了!走走走,哥哥带你出去快活!”
      强行给陈安桥换了衣服,偷摸着从陈府钻出来,丁七还不忘打趣他:“没想到你进出自己家还得偷偷摸摸。”陈安桥闻言便要翻墙回去,丁七眼疾手快将人按住了:“得得得,我错了行不行?哥哥?”
      二人离开陈府,照例往福新酒楼去了,用从陈安桥的话来说,现在他是由两重身份的人,不能跑的没影,万一府里要寻他,第一时间必会来吕家酒楼。
      丁七自然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两人晃悠着去到酒楼时,还不到午时,一楼堂子里便冷清得紧,小二站在门口同人打听着什么事,眼角瞥见陈安桥来,立马颠颠的跑了过来:“二公子,您可好长时间没过来了,身子好些了?”
      陈安桥“嗯”了一声,小二便领着人进门,嘴里念道:“公子果然来了。”
      丁七闻言便问:“这怎么说?”
      小二道:“之前常来的那位漆公子,这两日总过来。”
      陈安桥脚步微微一顿,小二立即察觉到了,小声问道:“公子可要换个厢房?”
      “不必。”
      两人进门时,魏琰正在同人细声吩咐着什么,见见两人进来,眉眼间先是一愣,旋即挥了挥手叫人退下了。
      房内便只剩他们三人,魏琰将陈安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我着人往你府上去了几趟,都说你病得厉害,你这身体也太差了些,那五禽戏到底在学没学?”
      陈安桥一边解披风一边道:“那五禽戏又不是灵丹妙药,且胡乱学了些。”
      魏琰便指着一旁示意他们坐下说话,丁七伸手拿了块红豆糕吃:“殿下有些偏心了,有好玩的只找陈二不找我?”
      “哈哈哈!”魏琰低声笑了起来:“你成日逍遥快活,也不见带上我啊。”
      丁七不满道:“您得听学嘛,我再拐带你出来厮混,陛下能砍了我脑袋。”
      提到陛下,魏琰神情便黯淡了下去,丁七嚼着红豆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了,使听说今儿使团又进宫去了?怎么个意思,他们非要娶公主?”
      魏琰叹口气:“宫里头就这么一个适龄公主,皇妹这几日成天肿着双眼睛,父皇他,自然是舍不得。”
      陈安桥问道:“以塔拉王子的身份,求娶公主的确不合适。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丁七便啐了一口:“这有什么不好猜的,定然是北蒙老汗王不行了,他那十几个儿子内讧了呗。”
      魏琰点点头:“塔拉的母亲与敖罕的母亲是亲姐妹,两人关系极好。敖罕虽是王子中最勇猛的,可到底敌人太多了。”
      陈安桥拢了拢袖子,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敖罕要夺王位,他自己娶公主岂非更能得大周助力?却为何又要让自己的弟弟娶?虽说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可塔拉的年纪,在北蒙却是成了年的。”
      丁七点头称这确实是个疑问,魏琰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两种可能,一是北蒙根本不是成心求娶,不过是寻个藉口同大周翻脸,二是敖罕野心勃勃,想利用大周夺取王位后反攻大周。”
      陈安桥抿唇:“眼下大周两难,江南曹伯韬虎视眈眈,若大周与北蒙联姻不成,临安城便是腹背受敌,届时西域诸国趁机进犯山月关,大周危矣。”
      丁七一拍桌子:“难怪曹伯韬一直没动静!原来他是在等这个时机!”
      魏琰神色惨淡地看了丁七一眼,道:“父皇不想嫁公主,怕是正中了曹伯韬的下怀。”
      陈安桥道:“曹伯韬指不定早与北蒙联系上了,河州那边,恐怕不稳当。”
      三人一同陷入沉默。丁七抬眼看了陈安桥一眼,此刻有些明白为何陈家一直咬着朱苅不放了,可陛下手里握着天眼阁,河州若是有问题,他不会不知道,那么朱苅又是怎么回事?
      犹豫片刻,他问道:“你们说,陛下他到底知不知道?”
      陈安桥闻言只瞥了他一眼,丁七便知道说错话了,旋即听见魏琰道:“父皇他……父皇眼下极为信任朱苅,此事若是……”
      “殿下多虑了。”不待他说完,陈安桥便打断了他,笑道:“满朝文武,消息比咱们灵通的多的是。”
      魏琰与丁七同时一愣,又听陈安桥道:“况且,陛下一心想要除世家,此间种种又怎会不事先查个清楚。”
      丁七闻言便看向魏琰,果见他神色黯淡,于是扣着头皮劝道:“殿下宽心些……”可想了半天也实在不知如何劝,最终只得悻悻闭了嘴。
      陈安桥道:“殿下与公主自幼便是玩伴,感情自然比旁人更好些。又如何宽的了心。”见魏琰脸色实在难看,又道:“不过北蒙与大周结盟,并非只能是和亲这一条路走。就看大人们能不能找到敖罕的弱点了。”
      “敖罕的弱点?”魏琰口中念着这句话,忽似想起了什么,丢下一句回宫去了,便急匆匆走了,二人起身还来不及告礼,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半响后,丁七问:“你做什么同他说这些?”
      陈安桥道:“怎么你也觉得嫁个公主过去就能万事大吉了?”
      丁七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敖罕能想不到这个么?你让他去动这些手脚,回头让人惦记上了怎么办?”
      陈安桥看傻子似的看着丁七:“依你之见,问鼎龙椅的该是和亲王还是康亲王?”
      丁七似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一把捂住了陈安桥的嘴:“你!这是你的地盘没错,可你也要记得隔墙有耳!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安桥挣脱丁七的手,冷笑道:“你以为他为何在这里守株待兔?”
      丁七骇然。
      “你未免太小看咱们殿下了。”陈安桥收回那个冷笑,坐回椅子上,手撑着头道:“丁七啊。皇权至高无上,一旦卷入了权力的漩涡之中,谁不想做那个人上人?”
      “以前是没有机会争,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还不有所动作,那还不如学学广惠禅师,剃了头出家算了。”
      顿了片刻,丁七狐疑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算到他会来这里?”
      陈安桥失笑:“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算得到这些。”笑过后便叹口气:“只是见到他在这里,我就明白了罢了。”
      丁七松了口气,想想自己确然有些怀疑过了,便故作轻松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你神机妙算呢!哈哈!”
      陈安桥幽幽地看着他,丁七便变成了讪笑,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怀疑合情合理,便道:“行了行了,我不该怀疑你行了吧,谁让你做出一副洞察于心的模样来。”
      见陈安桥不说话,一副蠢死你得了的表情,又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来:“我错了我错了!二哥你行行好,别拿你那眼神凌迟我了,我今后必定仔细又仔细、小心又小心!”
      陈安桥终于收回了他的眼神,丁七又好笑又好气:“我千辛万苦把你带出来,这是图的什么啊!”
      一句话兜回原点,陈安桥眉毛又皱了起来,丁七暗自骂道:这张臭嘴!还真是欠抽!
      “朱苅平日里去大营都什么时候回?”
      丁七警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安桥揉了揉鼻子:“我得找个机会同他说说话。”
      丁七瞪眼:“你要去私会!?”
      陈安桥:……我真想撕了你这张嘴!
      “河州如果有问题,朱苅定然是反对联姻的。”
      丁七皱眉:“你是想套话?”
      陈安桥没回答他,只道:“除非他另有良策。”
      将这话反复匝巴了两遍,丁七突然道:“婚期在即,你这么找上去,他不会怀疑么?”
      陈安桥长长的叹一口气:“……我这不是愁么。”
      这是极好的一个试探朱苅的机会,若是成功了,他便不用顶着三小姐的皮囊成那个鬼亲了,可怎么样顺理成章去见朱苅呢?顶着陈安桥的身份吧,他不能见朱苅,顶着三小姐的身份吧,出嫁前跑去见未婚夫,于理不合,那朱苅摆明了是个虎狼之辈,一不小心还要反被利用。他是真的愁。
      丁七也跟着犯愁,他是真想不出办法,正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忽听得陈安桥又叹了口气,幽幽道:“早知道就晚点送那双鞋了。啧。”
      丁七:???
      “合着你们俩跟这儿私相授受呢?”怪道朱苅突然送他块玉佩!
      这两人合计的时候,魏琰已经回了宫。
      宫里有身份的娘娘们都有一些特定的爱好,一如皇淑贵妃喜欢礼佛,贤妃喜欢下厨,慧妃早些年喜欢做衣服,可后来叫曹氏算计了一回,便不再做衣服了,改做一些小巧的巾帕,或是绣些扇面等小玩意儿。
      魏琰急匆匆过去时,慧妃娘娘刚收了针线,身边的宫人们簇拥着,正在替她揉肩捶背。见他过来便眼睛一亮:“皇儿来的正好,来看看。”
      见了礼,魏琰接过慧妃递过来的巾帕,倒是真心实意地夸赞了,慧妃笑眯眯地听过,摆了摆手叫宫人们退下:“就会哄我开心!给你做的那些帕子也没见你用过。”
      魏琰便道:“母妃做的,孩儿哪里舍得用。”
      慧妃倒是毫不留情:“你不过是嫌那些花花草草的图样罢了。当我没看见陈家公子身上带的么。”
      魏琰极为尴尬的看了看四周,慧妃目光随过去,便有一个嬷嬷过去,将不远处的宫人们尽数打发了下去。
      慧妃伸手烤火,示意魏琰挨着她坐下,问道:“瞧你神色匆忙?”
      魏琰便将陈安桥的话说了,问道:“母妃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做?”
      慧妃倒是没料到陈安桥有此一言,于是道:“这个陈二倒是有些眼界。”
      “你父皇确实有意拖延,想要另寻个法子。不过嘛,多数的朝臣们都赞同和亲,不同意的也不敢言说,你父皇如今也是两难。”
      魏琰垂首正坐:“此事虽然可行,但变数太大。”
      慧妃点头,道:“人人都看得出来陛下不舍公主,可没人敢走这一步。陈仪平也不例外。此事是得好好盘算。”转头看了看魏琰,又道:“今日又逃学了?”
      魏琰低头认错:“儿臣错了。”
      于是慧妃便打发了魏琰回去抄书,盯着一堆绣品出了会神,这才招呼了嬷嬷过来,命人将绣品都拿去浆洗了熨好,又吩咐了宫女去寻些好的扇骨。
      稍晚些时候,外头进来一个大宫女,俯身在慧妃耳边细语几句后,便见慧妃露出惊讶的神色来:“竟然吵了起来?”
      大宫女点头,低声道:“贤妃娘娘只晓得哭,陛下很不耐烦,皇后跟着劝了两句,也没落个好。”
      慧妃略一思索,旋即释然:“皇后娘娘定然知道陛下的心思,可贤妃未必,使团频频入宫,她是该着急了。”
      那大宫女垂首不语,慧妃便让嬷嬷赏了银钱,待人走后,嬷嬷问道:“娘娘可要出去走走?”
      慧妃道:“倒也不急。开春了,本宫这些日子做的东西刚好派上用场,找几个机灵点的,给各宫送去些。”
      晚膳刚过,宫女来报:“贤妃娘娘过来了。”
      慧妃闻言一愣,低声道:“她还真是急了。”随即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扬声道:“还不请进来。”
      软帘一挑,贤妃素裙浅袍进来,开口便道:“妹妹手巧,今日承了你的情了。”
      不动声色遣了室内的宫女,慧妃微微福了福礼:“贤妃姐姐不嫌弃就好。”
      两人手拉着手坐下,嬷嬷奉了茶便退下了,慧妃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也听到了些传闻,公主可还好?”
      贤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疲态具显。
      “公主成日闹,惹得陛下生气,今儿还斥了她骄纵跋扈。她这些年,何曾受过陛下这般重语。”
      慧妃眼神一亮:“当真这般斥责的?”
      贤妃眉头微蹙,显然对这语气有些不满。
      “姐姐别误会!”慧妃赶紧赔不是:“我起先觉得陛下是气公主不懂事,可若陛下斥责她骄纵跋扈,我倒是觉得此事另有转圜的余地。”
      贤妃蹙眉不语,显然有所怀疑。
      “北蒙求娶公主,咱们陛下若是舍得,何必一直拖着?总要找出些借口,堵一堵那些主张和亲的大臣们的嘴。”
      贤妃若有所思道:“妹妹的意思是,陛下是有意为之?”
      慧妃点点头:“听闻下午时皇后娘娘也在宣室殿,她定然是劝着你的吧。皇后娘娘深谙圣心,若陛下当真嫌恶公主,她怎会帮你说话。”
      “可是……”
      交握的手微微使了点力气,慧妃又道:“外头的形势想必姐姐也听说了。”
      贤妃闻言艰难地点了点头,若非如此,她何至于闯入宣室殿?
      慧妃道:“朝臣中大多数主张和亲,但凡有人反对,便是姐姐您的母家兄弟都敢弹劾,这里头的原因,无外乎是曹氏作梗。”
      闻言贤妃便生出了警觉之心,慧妃眼神示意她稍安,接着道:“姐姐莫要担心,我今日所言,句句肺腑,公主自幼与琰儿交好,琰儿又哪里舍得公主受苦?那孩子这几日偷偷逃学,今儿在外头听见陈家二公子提及此事,急匆匆就跑了回来。”
      “陈家二公子?”
      “是呀!”慧妃拍了拍她的手:“陈大人深受陛下信任满朝皆知。可陈大人向来持身中正,如今肯透过二公子递出话来,姐姐该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贤妃听得两眼发直:“他说了什么?”
      慧妃莞尔一笑:“曹氏等着陛下与北蒙交恶,公主的事情眼看着棘手,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北蒙求娶公主是为了巩固联盟,可他私下里有没有和曹氏接触却还两说呢。”
      “什、什么?”贤妃大惊。
      “陛下定然在查证此事,陈大人也一定查到了些眉目,只是此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查。依妹妹的愚见,陈大人是希望姐姐这边换个思路。”
      这话说得就有些不给面子了。贤妃自皇子落了残疾后,便一心扑在了儿子和女儿的身上,如今出了事,娘家兄弟说不上话,便在陛下面前一味哭诉,饶是陛下再怎么宠爱小女儿,这样行为怎么看怎么是在怨陛下。
      皇帝有皇帝的难处,贤妃娘娘这个时候不硬起来另寻出路,只怕闹到最后就算公主没嫁成,母女两个也是要失了圣心的。
      贤妃娘娘如今唯一能仰仗的,除了圣心有还有什么呢?
      想明白了这一层,贤妃的态度便柔和了下来:“我明白了。”又觉得自己方才疑心的有些不大厚道,当即反握住慧妃的手道:“琰儿疼他妹妹,这份心思我记下了。”
      慧妃道:“姐姐明白了就好。只是这里头牵涉良多,还请务必小心。至于琰儿。”无可奈何一笑:“我是对他没什么念想了,将来能平平安安地在我跟前孝敬就已经是极好了。”
      贤妃娘娘闻言愣了愣,颇有些尴尬地赔了个笑,又想到魏琰与陈二公子的事,当即生出些不大合适的庆幸来。
      “琰儿是个听话的。”
      慧妃笑了笑,两人又说了些魏琰小时候的事,感叹过后,贤妃瞅着时间不早了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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