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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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3 章


      表小姐在侯府发威一事没人阻拦,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朱苅每日早出晚归,根本也顾不上去安慰谁,皇后打算在春闱前将议亲一事定了,连着传了好几位公爵夫人入宫帮着掌掌眼,这事儿经过几番口口相传,到了皇后耳朵里,便成了侯府表小姐极难相与,幸好世子看上了陈家的三小姐,婚事基本上也定了,这要是她们家的姑娘嫁过去了,指不定要多受气呢。
      有人便道:“听说三小姐也叫那位气哭了呢。有这样一个小姑子,三小姐将来怕也难熬。”
      另一人又说:“到底是表亲,世子娶了夫人,她这般受宠的,还肯做妾不成?指不定哪天家里接回去了,也就太平了。”
      皇后听完也只笑一笑了事,道:“叫你们来帮本宫掌眼,这都说的什么事,谁家里没个亲戚?别把姑娘们吓坏了。”
      众夫人都道极是,很快岔开了话题。
      待到了晚间,皇后将这些日子选定的人选呈报给了陛下,回到宫里便看见林嬷嬷脸色不大好,屏退众人一问,跟着脸色也变了。
      林嬷嬷扶着皇后坐下,道:“娘娘,您也尽心了,殿下就算再大胆,还有陛下呢。”
      皇后叹了口气,有些怔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既寻不到尸身,便派个机灵点的,打点好他家里人吧。”
      林嬷嬷应了声是,皇后又道:“这两日陛下应该有赐婚的诏书了,你寻两个好点的嬷嬷送过去,让她们好好教一教吧。是福是祸,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卸了钗环,忽又想起一事来,便问:“振武将军同陈家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
      林嬷嬷道:“说是月底,到底是仓促。”
      皇后道:“那事儿闹得大,侯府也算给老陈面子的。将军府虽说稍微修缮一二即可,可到底是双喜临门,得空去看看,好好备份礼。”
      当夜,打北方吹来一场寒潮,临安城好不容易晴了几日又寒了下去,翌日一早,便传出皇帝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的消息。
      皇帝病来如山倒,连着烧了两天,整个人意识不清,满嘴胡话,将皇后与一众朝臣吓了个够呛,就连瘫在府里的颐亲王都叫人抬着到陛下跟前尽了半日孝心。
      宣室殿里的宫人们个个拎着脑袋做事,谨慎的紧,花满看着焦头烂额的文纾,一脸为难:“文尚书啊,同您说句实在的,陛下这两日就没个清醒的时候,谁不着急啊……”
      文纾一跺脚:“春闱在即,今儿一早又接到北蒙的国书,说使臣要提前一个月出发,算算日子,怕是再过几日就该到了,我、我怎么能不急啊!”
      花满错愕不已,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许:“怎么就提前了呢?”
      文纾道:“谁知道啊!前头半点风声没有。”说罢朝里头看了一眼,又跺了跺脚,看向花满压低了声音道:“信使说,北蒙王子敖罕此次来临安,主要是想给他的弟弟求娶一位公主,这事儿好歹先要知会娘娘一声才行。”
      皇帝子嗣不多,公主更是少得可怜,除去已经嫁人的长公主,便只有贤妃所出的琇莹公主,与那位塔拉王子年纪正相仿。
      可当年皇四子从高处跌落摔坏了双腿,贤妃终日以泪洗面,后来在皇后的劝说下才重拾信心,诞下公主后更是将身心性命都交付在了公主身上,莫说贤妃舍不得,皇后也未必舍得。
      花满掂量了一下这里头的关系,低声道:“奴婢知道了,文大人稍等片刻。”
      文纾忙不迭点头,宣室殿的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林嬷嬷先是看了一眼花满点头致意,然后朝文纾行了个礼,道:“娘娘听说文大人来了,特意请您进去说话。”
      花满躬身不语,文纾道了声谢,跟着林嬷嬷进去了。
      宣室殿门关上了,花满看着殿外侯立的众人,踱步过去,伸手试了试外头寒雨的温度,自言自语般道:“天气多变呐,你们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可得要注意身子,不该吃的、不该喝的,不该碰的、不该拿的,都要牢牢记着,万一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可就再没那个福气到这儿来伺候了。”
      然而信使抵京,北蒙要与大周和亲的消息瞒是瞒不住了。
      漏夜里,文纾前脚离开,皇后后脚便让林嬷嬷去了贤妃宫里,这才拦住了贤妃要往宣室殿来的步辇。
      紧接着,宫内暗伏的宫人们在夜雨的掩护下,将一张张手信迅速递出了宫门。
      沈千万行色匆匆回到阑亭,从后门入内,到了室内脱下外袍后露出了手臂上的一道伤来,屋内候着的一人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一边解下外衣,沈千万却没有回答他,反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那人道:“北蒙使者提前了一个月出发,你知道吗?”
      沈千万露出了半个上身,手臂上的伤不深,但血肉外翻,很是狰狞。闻言他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复又低头掏出一个瓶子来,药粉洒在伤口上,沈千万“嘶”了一声,这才捏着拳头道:“王爷不是说要早些动手么,怎么,不如意?”
      那人瞥了一眼沈千万,道:“可你没说北蒙要和亲。”
      沈千万起身,拿出一个箱子,从里头翻出来些瓶瓶罐罐和干净的白布,开始给自己包扎起来,那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沈千万抬眼见了,只咬着布头冷笑一下,待包扎好了,这才开口:“王爷是在担心琇莹公主?还是在担心其他?”
      “长公主下嫁,驸马是个老实人,没有实权,宫里只有一个琇莹公主,乃是贤妃的心头肉,她若嫁了,王爷还能多贤妃一个助力,敢问茂苍大人,此事有何不妥么?”
      茂苍的确不知道王爷为何如此抗拒贤妃,只好道:“王爷是担心此事做得过于明显……”
      沈千万打断他的话,道:“王爷多虑了,陛下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拒绝和亲。”
      茂苍皱眉,不满道:“万一陛下削权呢?”
      “削权?”沈千万颇觉好笑:“茂苍大人觉得,王爷手里有什么权呢?”
      见茂苍嘴唇紧闭,沈千万摇了摇头:“亲王之尊呐,除了协理过几起不大不小的案子,跟着几位大人跑了跑腿,咱们王爷跟个吉祥物有什么区别?”
      “既然陛下不肯放权,那咱们就得把别人的东西握在自己手里。”
      “陛下病着,北蒙使者入京后,自然会指派一位亲王主事,王爷只需要在适时的时候,到皇后跟前替贤妃说说话即可,至于旁的,沈某自然会按计划行事。”
      茂苍不满沈千万,是因为康亲王也对他有所不满。沈千万这个人,只有王爷自己知道底细,两人谈话也从不许旁人靠近,每次谈完王爷都不大高兴,可他依旧要用沈千万。
      康亲王对沈千万的态度,茂苍是嫉妒的,他初到王府便认识了沈千万,在他看来,沈千万行动经常失败,虽然事情最终都处理的干净,可到底不是能成事的,他不明白康亲王为什么还能容忍他。
      心中愤愤的茂苍看了一眼沈千万渗出血色的伤:“希望沈先生当得起先生这两个字。”
      沈千万目送茂苍离开,合上门换了身衣服,唤来前堂的细细问了近日情报,又换了一身披风,再次出门。
      信使入京,官驿里头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东西,准备迎接即将入城的使团,沈千万裹着披风去到驿站,在外头敲过暗号,在隔街拐角一处民宅内见到了那个信使。
      “信使大人一路辛苦。”
      那个信使打量了一番沈千万,用流利的大周话问道:“都妥了?”
      沈千万道:“出了一点纰漏。”
      信使便冷哼了一声:“你确实是个不中用的。汗王没有说错。”
      沈千万道:“属下无能,又不敢过问小殿下是怎么招惹上飞云阁的,这才不慎失了手。”
      那信使道:“莫以为你找到了小殿下,汗王就能饶恕你的罪过。你当初就该及时将小殿下送回去,而不是自作聪明想要利用飞云阁。如今飞云阁有了藉口留京,你的计划,哼,用你们的话来说,怕是不中用了。”
      沈千万当即跪了下去,道:“让小殿下陷入危险,确实是属下鲁莽。不过大周皇帝病倒,此时正是绝好的机会!还请信使大人莫要怀疑属下对汗王的忠心。”
      信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千万说:“你最好记得汗王为何信任你。”
      沈千万伏地应是,那信使又道:“薛成韶老了,可这头老狼余威尚在,如今又学了些狐狸本事,你该早些做准备才好。”
      “薛成韶两头吊着,用不着咱们动手。信使大人放心。”
      信使冷冷笑了几声,推门而去。沈千万跪了片刻,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门外进来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朝沈千万行了一礼,道:“我们的人找到了小殿下,可飞云阁的人看得紧,近不得身。”
      沈千万道:“小殿下那里不用担心,飞云阁能带着人回蜀郡最好。最迟明日,北蒙求亲的消息便会满天飞,你安排些人手,悄悄放些消息出去。”
      翌日,如沈千万所言,北蒙使团要入京的消息传得满天飞,加上春闱在即,礼部忙得团团转,好在皇帝已经清醒了过来,这些要紧的事情好歹有了个妥善的安排。
      下午时,皇帝精神头好了些,便让人传了北蒙的信使入宫,随后大周要与北蒙联姻的消息便正式传开了。
      琇莹红着眼睛到皇后宫里哭了一下午,康亲王便来了。
      “我在外头听说了这件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乱传?”
      琇莹埋着头,抽抽嗒嗒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康亲王又劝道:“这事儿父皇还未曾应下,你先别吓着自己。”又转头对皇后说:“以前曾有过郡主和亲的先例,母后再劝劝父皇吧。”
      皇后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对公主道:“你五哥说得是。长公主嫁的早,宫里这些年就你一个公主,陛下哪里舍得你远嫁?”
      琇莹抬起头,双眼含泪,好不可怜,却是问道:“咱们哪里来的郡主?旁人又怎么肯将女儿嫁过去?”
      皇后摸着公主的头发,道:“你却还能惦记着旁人的感受,可见是个懂事的。不过呢,北蒙只说了求亲,又没说非要娶王公贵族,还怕你父皇想不出法子么?”
      公主低头思考,康亲王道:“大不了给他办个选秀宴,总有人愿意争这份荣宠的。”
      心头惴惴的公主被劝了回去,康亲王又同皇后说了些建议,瞧着皇后又该去宣室殿了,便出宫去了。
      晚间皇后从宣室殿出来,便见着贤妃身边的嬷嬷在殿外侯着。
      “深夜叨扰娘娘了。”
      皇后忙让人坐下说话,便听贤妃紧接着道:“公主将下午康亲王的话都告诉臣妾了。”
      “康亲王所言,本宫也考虑过。只是使团还没到,眼下却不宜商议此事。”
      贤妃道:“臣妾明白,可到底还是担心。”
      皇后示意林嬷嬷领着人出去,待人都退下了,才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当年的事陛下是知晓的,这些年来,你的委屈陛下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话似是触动了贤妃,只见她双眼泛红,声音有些哽咽:“当年的事,臣妾自己也有责任。若是我能看紧些,怀儿也会出事。可莹儿是我如今唯一的指望了。”
      皇后终是不忍心,叹了口气道:“你要相信陛下。”
      贤妃呵出一口长气,她何尝没有寄希望于陛下过?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大约也是怨过我的。”皇后握住贤妃的手:“只是其中隐情,我不能与你详说,只一点我可以同你保证。”
      “储君之位,绝落不到他的头上。”
      深夜时分,丁七顶着微雨急匆匆来到陈府,熟门熟路地翻进院,陈安桥的屋内亮着不大明亮的蜡烛,门外也没有小鹊儿的身影。
      太好了。
      丁七轻手轻脚摸过去,推开紧阖的房门,陈安桥刚换了衣服,抬头便看见丁七鬼鬼祟祟朝他比了个“嘘”。
      陈安桥便一撩外袍一屁股坐下了,丁七关好门,凑到他跟前,轻声说:“你这些天没出门,怕是不知道外头出了多少大事。”
      “我确然不知,不如七公子好好同我说说?”
      陈安桥吊着眉毛看向丁七,将丁七看得一愣:“你越来越有女人味了。”然后趁着陈安桥发火前将话头一转:“好几桩大事,有关于陛下的,关于公主的,关于朱苅的,还有关于曹氏的,你想先听哪个?”
      陈安桥道:“陛下病了,北蒙使者要求亲,这两桩我都听说了。”
      丁七扯着嘴角笑了,道:“这么快就对人家上心了?”
      陈安桥白了他一眼:“我把这份心思花在你身上,你想要么?”
      厚着脸皮往前凑了凑,被陈安桥伸手抵住了肩膀,丁七朝他眨了眨眼,道:“要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陈安桥回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大半夜要找风流去西市坊,您走错方向了。”
      丁七便坐直了,手放在膝盖上,指尖点了点,道:“朱苅和我们家老头子走的很近,曹氏有些着急上火了。”
      “昨儿我爹同他说好今天带他去大营,算是他正式入职,走个过场吧。可这是大事,但今儿一早,朱苅派了个亲信过来告假,说侯府遇刺,曹夫人受了重伤。”
      见陈安桥并不惊讶,丁七倒是有些诧异,陈安桥便道:“朱苅这么明显的动作,曹氏反扑也属正常。”
      丁七摇了摇头,说:“动手的可不是曹颙。”
      不是曹颙?
      “我头一个怀疑的也是曹颙。按说就算朱苅没在,侯府还有那位小杀器在,没道理啊,所以多嘴问了几句,才晓得居然是侯府内部的人动的手。”
      陈安桥这回算是惊讶了:“内部?”
      丁七道:“还记得年前那些送到侯府的美人吗?”
      陈安桥点头:“听说接回来了两个,是她们?”
      丁七却道:“那倒不是,那两个美人恰好救了曹夫人。”
      这可是奇了。
      “你也挺意外的吧。更意外的是那刺客竟然被活捉了。”
      连丁七都觉得这事儿匪夷所思,可见这里头设计的成分高于刺杀的目的。
      陈安桥沉思片刻,道:“那刺客招供了?”
      丁七道:“招了啊,世子话都还没来得及问就招了,说是要为枉死的五姨娘报仇。”
      陈安桥一时发懵:“那是谁?”
      丁七笑了笑:“永定侯的妾室,十多年前就病死了。听说当年曹夫人怀孕时,侯府走水,同那位妾室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下来打听了一下,貌似还同朱氏某个旁支有牵扯。那人从前在那妾室跟前做过事。”
      陈安桥略想了想便嗤笑起来:“好一个忠仆戏码。他要是真这么忠心,何必等到今日才动手?”
      丁七道:“这事儿下午时便已经闹开了,侯府没有出来说话,坊间传言有说曹夫人挟私害了那妾室的,也有说这人是被人收买的,反正这事蹊跷,后者的嫌疑最大。然后侯府二十来年前的旧事一一被翻了出来,说来说去都是些查无可查的东西。”
      陈安桥想了想,问道:“查无可查的东西?都有些什么?”
      “什么走水事件的主谋、朱吉朗失踪、老管家遇害、普渡寺外劫匪案。”丁七数着手指头罗列,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欸,对了,当初劫匪案,你娘也是受害者,你爹没怀疑过什么?”
      闻言陈安桥扔了个白眼过去:“有什么事情是我爹不怀疑的么?”
      丁七一愣,讪笑道:“也对。”
      “扯这么远,他没告诉伯父刺客交代了什么?”
      丁七道:“他告诉我爹做什么?我爹又不是刑部尚书。”
      陈安桥道:“你之前不是说他事事都要请教丁伯父么?”
      丁七道:“侯府没报京兆尹,说明人家拿这当家事处理。我爹同朱友纪很熟吗?上赶着去找麻烦?”
      陈安桥便笑了,道:“这可不像你,我猜你当时多嘴问了之后,没逃过挨训吧。”
      丁七面上便有些尴尬之色,道:“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事不关己,不多嘴去问。”
      侯府有意私下解决,说明这事儿要么是侯府心虚,要么牵涉复杂,陈安桥自然更偏向于后者,只是丁七打听了一日也没个明确结果,到底有些让人在意,想了想,陈安桥便将此事放下,问道:“你方才说曹氏又怎么了?”
      丁七道:“曹颙的禁足不是解了么,虽说官复了原职,可曹颙接连称病,一次朝会都没出现过,陛下便派了太医过府,说是染了风寒。”
      陈安桥尚在等下文,丁七却一脸“没了”的表情。
      陈安琪桥:??“没了?”
      丁七坦然:“嗯,没了啊。”
      陈安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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