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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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翌日,罗麻子受不住刑,承认了自己受人雇佣来告曹氏,却对受何人指使闭口不谈,口中依旧痛陈曹氏在醴州的所作所为,而后头的来的王氏也道自己是受人所雇,将廷尉司的刑都受了个遍,却是当真不知道雇主是谁。
      沈长卿拿到口供后头痛不已,只好原封原样地呈报了陛下。
      案件出现转机,皇帝一边记恨沈长卿办事不利,一边将此案暂时放下了,假扮佃户的被关去了刑部大牢,曹颙依旧没放。
      三天后,陈仪平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先前受牵连而战战兢兢的曹氏一党开始上书陈情,在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漫无目的地互相指责。
      就这样吵过了十月的最后几天,谁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曹氏底下有人想要出风头,便要把脏水往康亲王身上泼,皇帝震怒之下直接命人拖出去杖毙了,众人登时看明白了陛下心里的邪火何在,个个都闭了嘴。这期间永定侯一直称病,躲过了这场血雨腥风。
      这天下了朝,皇帝只觉疲累不堪,都走到了宣室殿外头,却突然停下了,花满抬眼看了一眼宣室殿的门,低声道:“陛下像是累着了,不如去园子里走走?”
      皇帝转过身,将身后的人都遣了,花满便伸出手,扶着皇帝往另一边去了。
      也不知道是花满今日运气背还是怎么,刚到御花园里头,老远便看见鲤鱼池子边上坐着一个女人,花满年纪大了,眯缝着眼看了半响也没认出那个素衣女子是谁,待走进了,皇帝骤然看见那人,登时便踹了他一脚。
      花满心中直呼要命!曹氏怎么跑出来了?
      曹氏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那一张脸清瘦蜡黄,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看见皇帝也不起来行礼,只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来。
      她扯着那个笑轻轻地说:“陛下朝花公公发什么火?我可没银子求他办事。”
      花满挣扎着跪在一旁,闻言汗如雨下。皇帝本来转身要走,闻言却顿住脚步,盯着曹氏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曹氏依旧笑着,道:“您连伶嫔都舍得,我又怎敢不信?”
      听见伶嫔两个字,皇帝几乎失去了理智,竟然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花满大惊失色,生怕曹氏故意激怒皇帝,从背后掏出刀子来,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曹氏身上确实没有刀子,她被皇帝恶狠狠地掐住脖子,几乎没了进气,一张脸却还在勉力想要保持住那个瘆人的笑。皇帝越看那张脸越生气,手里不住的使劲,花满又不敢大声劝阻怕招来侍卫,急得老脸通红。
      情急之下,花满站起来,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曹氏的脸上,将曹氏扇得脑袋一偏,皇帝在这一下后终于松了手。
      曹氏不堪支撑摔倒在地,皇帝亦是一个踉跄,花满赶紧将人扶住了,便听见曹氏伏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我早已被家族抛弃了,陛下,您打我出气可还觉着舒畅?”
      花满恨不能将她嘴堵上,好在皇帝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只冷冷的看着她道:“朕不会杀你。”
      曹氏抖着手坐起来,单薄的衣衫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许多伤,她不看皇帝,盯着那池子鲤鱼,道:“从前我以为陛下绝情,如今才知道,陛下您竟然也是颗痴情种子。”说完便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成了哭泣。
      皇帝对花满说:“叫侍卫来把人弄回去,成何体统!”
      花满应声,皇帝转身便走,旋即便听见身后之人倒地,皇帝懒得回头,径直走了,花满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曹氏侧身倒在池子边上,他赶紧出去叫人,让人悄悄送回去,不料两人刚回宣室殿,后头皇后就来了。
      曹氏死了。
      死在秋阳底下,尸身是被抬回去的,要瞒是瞒不住了。皇后道:“太医看了一眼,是长期服毒所致,应当是巧合。”
      皇帝没说话,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死前那些言语举动,触怒了帝王,皇后小心翼翼道:“陛下可有其他吩咐?”
      皇帝却说:“先压着。”
      皇后口中应下,心中却是忐忑,皇帝一张嘴叫她压着,这如何压得住?前朝顶着皇命尚且会闹出事端,后宫那些曾被曹氏欺压过的嫔妃又当作何动静?
      回到中宫又瞧见魏暄,皇后只觉自己刚缓了几日的头疾隐隐又要作痛。
      魏暄恭恭敬敬地要拜,皇后摆了摆手免了他的礼,扶着林嬷嬷的手缓缓入内室,魏暄跟在身后问道:“母后去见父皇,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皇后没回他,林嬷嬷便道:“王爷入了宫,该先去见过陛下才是。”
      魏暄却道:“父皇近日劳心伤神,儿臣是个不会说话的,怕惹了父皇不快。”
      皇后悠长地叹了口气,道:“陛下待几个皇子都严格,你该有敬畏之心,却不该害怕。”
      魏暄便道:“母后教训的是。”又见皇后眉心紧蹙,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母后可是为了曹氏之事烦忧?”
      林嬷嬷看了一眼皇后的神色,没有做声,转身沏茶去了。
      “你父皇忧心前朝,曹氏的事怕一时半会定不下来。”
      说完便看见魏暄神色不大好,顿了顿道:“国事要紧,儿臣明白。”
      听见这话,皇后只觉得脑仁更疼了,这个魏暄,打小便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可样子做的久了,心里就要生出怨怼,从前那些事情陛下替他遮掩了,他却变本加厉起来,如今谁人遇着他都要留几分心眼,可论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委屈的孩子。
      “生在皇家,注定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你不要记恨你父皇。你父皇……终究是疼你的。”
      这话多年前她便同他说过,今日再次说起,连皇后自己都觉得乏力,看见魏暄的神色,她只好在心里叹口气,道:“你新近也领了不少差事,不论差事大小,都要尽心尽力办好,不必时刻记挂着来问安。”
      魏暄应了声是,关照了两句便退下了。
      林嬷嬷端着沏好的茶过来,皇后便道:“前朝不宁,后宫也乱。康亲王的小小心思,也不知何时能了了。”
      “娘娘歇会吧,一会儿还要应对不少人呢。”
      曹氏一死,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皇后如何安排丧仪,京城局势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先是宫里传出贤妃被皇后斥责罚了禁足,然后瘫痪在床多年的皇四子突然被封了颐亲王,随后皇帝接连贬斥曹氏姻亲。
      曹柩连着几次没见到朱苅,正要悄悄离京时,朱苅却找上了门。
      力齐正在安排撤离路线,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屋内小心翼翼的几人瞬间噤声,个个面面相觑,力齐在袖子里藏了匕首,挥手叫余下人护着曹柩藏好,这才出去开门,门一开,便看见黑衣兜帽的朱苅站在门口,力齐脑中几个念头闪过,最终稳了稳心神,将朱苅放了进去。
      进了门,朱苅仍旧戴着兜帽,眼睛四下看了看,道:“太姥爷这是要回了?”
      不顾众人的反对,曹柩从后面出来:“局势紧张,且这些天世子避而不见,老朽自然要小心行事。”
      朱苅偏过头,撇了力齐一眼道:“太姥爷言而有信,做晚辈的自然不能让您失望。虽说赶回来的是有些晚了,却也不至于回天乏术。”
      几人闻言俱是一愣,力齐却将手中的刀子捏的更紧了,曹柩飘飘然看了他一眼,道:“这局面还有破解之法?”
      朱苅装作没有看见他那轻飘飘的一眼,只道:“明日可解。”
      十一月十一,飞云阁杜克己通过朱苅,秘密入宫觐见。
      翌日,曹颙官复原职,只将醴州一干案犯查办了了事,紧接着,贵妃丧仪声势浩大地办了起来。
      曹柩始终没有在人前露脸,临行前只秘密见了曹颙,道:“碎锦母子不可久留,须尽快除掉。”
      在这个节骨眼上,曹颙的回归让人捉摸不透。
      康亲王魏暄在王府发了好一通火,沈千万只拢着手在一旁看着,待他砸完了房内最后一件瓷器,这才缓缓道:“王爷息怒。”
      魏暄双眼通红,看着沈千万几近咬牙切齿:“是你说的,这次必然能扳倒曹氏。”
      沈千万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那终究不过是一条死了的虫子,王爷。”
      “哈!死了?谁死了?曹瑛?”
      沈千万环顾四周,最终看向曹氏方向:“王爷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多忍几年又何妨?”
      魏暄踢开脚边的碎片,走到沈千万跟前,两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沈千万,本王再问一遍,你为何助我?”
      沈千万退后一步,拱手道:“王爷莫急,待明年春闱过后,一切自将有分晓。”
      魏暄道:“本王凭什么信你?曹氏翻了身,罗麻子在曹颙和陈仪平手下能顶多久?”
      “曹氏一案确实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至于罗麻子,王爷不必放在心上,草民自会让他闭嘴。”
      魏暄冷冷看了他一眼,沈千万又道:“曹颙死里逃生,此事诸多蹊跷,还请王爷给草民一些时间查证。期间还请王爷配合。”
      沈千万出了王府便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在城里兜了好大一圈之后,身后之人依旧稳稳当当地缀在后面,略一思索,他便钻进了一条陋巷,几个回转之后身影便消失了。
      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丐帮派出的探子,那人跟至巷口便停了下来,里头躺着的一个乞丐朝他支了支下巴,那人便从巷口退了出去,另取了一条路而去。
      跟踪的人换了,新跟上去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那少年刚钻进陋巷便被人堵了嘴一刀抹了脖子,两个手脚极为麻利的汉子扛着尚在挣扎的少年,将人丢进了废旧民宅里一口半塌的井中,那少年摔进井底,将井水染得通红。
      半夜里宝叔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消息的人,当下便觉得要出事,一面派了人去寻,一面派了人去知会朱苅,不料派出去的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报,说是刑部大牢里头走了水,混乱之中狱卒搞丢了钥匙,大牢里头的犯人跑了一半。
      来人气喘吁吁,嘴皮子翻得飞快:“咱们的人吃不准什么情况,有人开了门,只好跟着跑,大牢里外一片混乱,偏巧今夜敬大人也在,当场命人追击,射杀了不少逃犯,现在不仅罗麻子不见了,咱们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只有一个阿源,不见了踪迹!”
      宝叔心头一震,又听那人急道:“宝叔,怎么办?”
      叫这人一催,宝叔反而冷静了下来,反问道:“可曾派人知会了大外甥?”
      那人忙不慌点头,宝叔又道:“此事闹得大,敬大人必会第一时间通知城防军,他们出不了城,此刻城防军同刑部严查,便只能就近处置,告诉大伙,在刑部周边仔细查探,只希望阿源机警,给咱留了线索。”
      对方带走阿源,目的已是显而易见,只要他们一时半会动不了手,阿源便还有机会。
      就在丐帮几乎倾巢而出时,面茶摊的老王急匆匆赶过来:“有人拿着帮主的信物来递话,让丐帮务必蛰伏,不可轻举妄动。”
      宝叔一愣,底下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外:“难不成咱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阿源去死?”
      老王道:“那人说阿源得救后,自会有另一番安排。只是丐帮存亡全系于此,今日之后丐帮当闭门静思,清理门户。”
      众人尚不明白此话何意,宝叔却是明白了,看着面色愤然的众人,又不好详细解释,只好将当年京城之乱与飞云阁的渊源拿出来简短解释了一番,道:“诸位安心,这是飞云阁在保咱们。”
      见众人逐渐放松,他又另吩咐了几个稳重的去传话,这才将王伯送了出去:“眼下要紧时候,您多留心。”
      王伯连声应下,趁着夜色走了。
      临安城这一年里很是不太平,前前后后发生了许多事,今夜刑部大牢里逃了犯人,城防军与刑部闹了个天翻地覆,临安城里人仰马翻,皇帝批了半宿折子正要就寝,便听说了此事,登时雷霆大作,正欲发火时,忽又想起了一事,沉吟片刻后却没有发作,皇后在一旁服侍,满心诧异,却不敢言语。
      只是这一宿皇帝睡得并不踏实。
      翌日凌晨,眼瞧着就要上朝了,皇帝这才收到天眼阁的回禀。
      皇帝屏退众人听完后便让人退下了,片刻后才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好你个永定侯世子,连朕也一并算计了。”
      朝会上,敬敏跪在殿中央细细汇报,除了被杀死的,逃跑的人犯全都押了回来。而涉及醴州案的案犯,全都死了。
      “臣一发现有人犯走脱,便立即报了王统领封城,按说这些人犯出不了城才对,可臣在追拿逃犯时,其中一个叫鲍园的一直没找到,后来是城外有人报案,在京郊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这个鲍园想是有人接应。还请陛下准臣详查!”
      曹颙虽然复了官职,可还在禁足,魏绥此刻头大如斗,想为曹氏说话,又怕这是曹氏所为,硬生生憋得满头汗。
      敬敏说完,大臣中就炸了锅。
      “这哪里是走水?分明就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啊!”
      “没错!醴州案必然还有蹊跷!那个叫鲍园的,莫非是曹颙自己安排的人?如今物尽其用了,便来个杀人灭口?”
      魏暄看着魏绥焦头烂额的模样,心中满是鄙夷,听见这话先是故作犹豫一二,这才叹道:“曹颙才复了职,又还在禁足,这个时候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大合理啊。”
      此言一出,底下更是吵吵嚷嚷个没完,魏绥闻言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没有发作,便壮着胆子接了一句:“儿臣也是这样认为的,曹……”
      不料皇帝陡然发火:“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魏绥叫这一嗓子吓得险些跪了下去,魏暄跟着群臣垂首而立,便听皇帝道:“此事敬敏责无旁贷,你可知罪?”
      敬敏跪在地上,闻言以额贴地:“臣知罪!”
      闹得满城不宁的一桩案子,最终以敬尚书被罚俸三月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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