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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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朱苅在侯府休息了两日,期间杨檀来看了她一次,同她说了说书院都在传她与陈二公子的事,朱苅莫名其妙。
      杨檀道:“我也是好奇来问问,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七殿下可还在书院听学呢,你可小心着些。”
      朱苅让点翠将窗户支开,漏了一些清新的空气进来,这才问道:“七殿下怎么说?”
      “七殿下倒是没见着,曹公子气愤得紧,说是陛下随口那么一提。有的人心术不正,故意传出来坏您的名声。”
      看来这陈二的名声当真不大好啊,朱苅点着头在脑中回忆关于陈安桥的那页纸,上面关于他的记录很是简单,与临安城的风传差不多,唯独的区别便是多了“传言”二字。
      “世子殿下?”
      拉回思绪,朱苅干笑道:“这从何说起?”
      杨檀拿眼看了看点翠,朱苅道:“不妨事,直说便是。”
      杨檀便压低了声音道:“外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流言,说你从不在烟花之地逗留,偶尔去了,也不让女子近身?”
      点翠:?
      朱苅愣住了,她倒是想呷妓,也得有这个能力啊?这都是哪个混账东西传出去的?
      杨檀走后,点翠立即关了房门,朱苅端着药碗看着她,讪笑道:“之前受邀参加什么诗会,是去过一趟,可我不知道诗会还能在那种地方办啊!诚如杨公子所言,我可没让人近身!”
      点翠叹了口气:“您身份贵重,那种地方腌臜不堪、鱼龙混杂,明儿我列个单子,往后但凡遇着,便一律推了。”
      朱苅道:“人家都怀疑我断袖了,还不去啊?”
      点翠眼睛一瞪:“侯府规矩大着呢!那些个酸儒懂什么!?”
      为着侯府的规矩,朱苅胡乱点头应了,点翠却不放心,转头便将此事告诉了曹锦,曹锦果然便派了人上书院去打听,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诱拐世子逛青楼,是以朱苅回了书院,满院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教习场翻新后的首堂骑射课,杨檀这才寻着机会同朱苅告罪,两句话下来,朱苅这才知道她母亲居然到书院来警告过她的同学们。后知此事的朱苅百感交集,这下好了,终于有正当的理由推拒那些想要打探消息的了。
      朱苅心情大好,好到手里的重弓仿佛更轻了一些。
      杨檀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世子殿下当真是个断袖?
      “世子好臂力、好箭法。不愧是武将世家。”
      朱苅回头,笑道:“原来是七殿下和八殿下。”
      又道:“不过是勤于练习罢了。八殿下若是每日挽弓,假以时日也能做到。”
      魏矻便摇头:“弓弦勒手。”
      朱苅便伸出右手来,只见那手满是老茧,糙的要命,魏琰看着她的手,突然问道:“此前世子所言当真?”
      此前?想来是指重阳宴上,难不成这位殿下果然在意陈二公子?
      想了想,朱苅改口道:“煅体之说,其实并不分年龄。”
      魏琰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人的身体疏于锻炼,自然会有诸多病痛,若是愈发惫懒,便越不能承受一些体力活,富贵人家常认为这是体虚的表现,其实不然。你瞧那些庄稼汉,头疼脑热照常在地里干活,花甲之年依旧能抗能挑。”
      魏琰笑道:“依世子只见,安桥可否习武健体?”
      朱苅道:“习武便罢了,我听闻陈二公子春日里易发喘症,只怕受不住。不若每日练上一刻钟的五禽戏,动静相宜,既能强身健体,又于他的喘症多有裨益。”
      两人又谈了一些五禽戏的练习方法,那头曹延亭刚跑完回来,正好听见朱苅道:“如此即可。”
      他便将缚臂一解,道:“阿苅,陪我去遛遛马!”
      魏琰便拱手道:“那便不打扰了。”说罢领着魏矻去练扎马了。
      教习场为着方便马术,将旁边的一片林坡辟了出来做马场,两人骑着马一路小跑,待上了林坡,曹延亭便将马勒住,掉转马头看着朱苅一言不发。
      朱苅将马缓缓停下,看着曹延亭面色不佳,便知他有话要说,于是问道:“舅舅可是有事要交代?”
      曹延亭将马鞭收了,思量着道:“以往咱们两家来往,侯爷便总是打哈哈,从不肯给个准信。你虽没在他跟前养大,倒将他的本事学了个十成。”
      朱苅亦将马鞭收了,问道:“舅舅指的是什么?”
      曹延亭似是自嘲般哂笑了一声,旋即正色道:“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自陛下封了两位亲王,满朝上下谁不在选边站?陛下如今虽说不至于年迈,可到底是老了。”
      “可陛下心里记挂着世家,怕是不肯轻易放手。此番土地兼并案,朱氏有多少人牵涉其中?你心里,或者是侯爷心里,可有数?”
      朱苅道:“父亲远在肃州,并无书信回来。”
      曹延亭沉默片刻,又道:“这并不重要。”
      朱苅便笑了,道:“难道是我猜错了?”
      “世家要想生存,就必须联合。土地兼并案查到驸马头上,也算给了陛下和天下一个交代。阿苅,你父亲也上年纪了,朱氏一脉注定是要落在你的头上,和亲王庸碌,康亲王狠厉,该拥立谁,你心里要有数。”
      “毕竟皇子们都是陛下跟前长大的,你若要学丁如海之流,届时新君上位,只怕朱氏一族落不到好处。”
      朱苅低头沉思,曹延亭驱马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朱氏在朝中的势力尚存,莫等到羽翼尽数被折,再来后悔当初没能早些上船。”
      “走吧,时间长了引人怀疑便不好了。”
      朱苅掉转马头跟上,在后面低声道:“舅舅的意思,阿苅明白了。”
      曹延亭回头看了她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二人拍马回程,朱苅走在后面,看着两边日渐发黄的树叶若有所思。
      傍晚时,朱苅便没有回府,在城里兜了一圈后换了身装束,只身去了金锣巷。
      水生不在,她等了一会,外头进来一个男子,瞧见她便熟稔的招了招手,示意她再等一会儿,不着急说话,然后那人便又出去了。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人送走一个人后才回来。
      那人朝朱苅拱了拱手道:“适才有外人在,怠慢了。”
      朱苅道:“要紧吗?”
      那人道:“你还记得金来吗?”
      听这一问,朱苅便警觉起来:“找到他了?”
      那人摇头道:“没有,对方极厉害,我们猜测金来极有可能被灭了口。你之前同他接触,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朱苅皱着眉头:“金来不打紧,来州一案已是定局,翻不出花,要紧的是他身后那人。沈千万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我始终觉得这个金来还有问题,刚送走的那个人,是陈府的公子。他也在找金来,并且也在向我们打听沈千万。”
      “陈府公子?哪一个?”
      那人比了个二,朱苅倒是惊讶了,于是问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沈千万的身份很有意思,按照他在衙门里的记档,我们的人去了来州灌江县调查,依照坊间传言中的故事,我们寻到了他小时候偷听的书院,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一户姓秦的,后来我们想办法混入县衙,在户籍档案中查到,他原是先帝四十三年自凉河谷迁来的,那个时候他刚满月,迁户因由记的是洪灾逃难。”
      “为了确认此事,我们的人又去了凉河谷,根据凉河谷的县志,先帝四十三年时,当地风调雨顺,并无任何旱涝灾害。”
      这的确有意思。
      “还有什么发现?”
      那人点头道:“查到此处,却并不能说明沈千万有问题,于是我们在当地留了人手,继续查访,正好赶上土地兼并一案,先帝期间的一些大案要案一连串被翻了出来,其中有一户本地的地主,叫楚开智的,因得罪了来州朱氏,被打压至家破人亡,据说仅有一个庶子带着刚出生的孩子逃了出去,然而去向不明。”
      “姓楚?是篡改了户籍?可他在灌江县有什么人脉?若有人脉,又为何穷困至此?”
      那人道:“他一个逃命的,就算有人脉也不敢贸然去寻,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沈千万对来州朱氏怀恨在心,所以截了蔡兴的信件和金来,让金来来接触自己无非是认为临安朱氏与来州朱氏沆瀣一气,今朱添落狱,他手里的东西却没有递交到官府,想来是还想算计侯府,他让金来传的那些话又很奇怪。
      蔡兴与李久春都是先帝四十五年参加的春闱,四十三年的时候蔡兴还没有到任来州,沈千万让金来传的话里头,分明连这两人一同算计在内,这又是为何?
      朱苅沉思片刻,道:“宝叔,沈千万背后还有秘密,须得小心堤防。”
      宝叔道:“水生哥已安排了人手在城内外各处,你且放心。”
      又问:“你这番来又是为何?”
      “和亲王有意拉拢侯府,托了曹延亭来当说客,言语中颇有些威胁之意。我想了想,侯府在朝中能用的势力不多,能拉出来独当一面的,便只有一个兵部的职方郎中朱屏,此人靠着祯大伯谋下官职后,素来低调,府中妻妾仅有两人,端的是一副正派模样。”
      宝叔问道:“此人倒是甚少听人提及。”
      朱苅道:“他专会做缩头乌龟的,惯于将一切推诿到兵部侍郎头上,很是有一套。可祯大伯向来不喜他,当初离京前,朱屏还来拜访过,被祯大伯关在了门外。这里头的缘由便是此人口不对心。”
      “他在平丘县有一处私宅,外头看着与普通民宅无异,底下却是修建了一处陵墓,规模甚是庞大,叫祯大伯发现后让人给他填了。之后朱屏便来请罪,只道自己是被游方道士骗了,祯大伯将信将疑,派了心腹去查,这才晓得此人在平丘县乃是个土皇帝。”
      “侯府先前的那个管家,便是朱屏推荐来的,说起来是老朱家的家仆,却与朱屏一般是个贪心的,侯爷从前在他的教唆下,也在平丘县收了许多土地,后来老管家遇害,平丘县那边寻不到好的人接手,这才将那些土地统统转给了朱屏。”
      宝叔骇然道:“朱屏一事必然牵涉侯府,侯爷尚在肃州,这要是万一不慎?”
      朱苅道:“我就是要让朱屏咬侯府。”
      “沈千万的目的若是扳倒侯府,此番必然有所动作,否则,便是有其他目的。”
      宝叔皱眉:“就为了试探一个沈千万?”
      朱苅道:“也不全是。和亲王与康亲王暗中较劲,我若两边不靠,侯府的日子便很艰难,可若当真靠了哪一个,第一个想动侯府的便会是陛下,与其被迫行事,不若我主动出击,既能让两位亲王暂时远离侯府,又能卖陛下一个人情。”
      宝叔想了想其中的关窍,叹道:“棋行险招一石三鸟。”
      朱苅便将朱屏在平丘县的几处要害说了,又商议了片刻,写下一封密函交给宝叔,几番叮嘱后才趁着夜色离开。
      换了衣服回到侯府,朱苅便寻了曹锦,将自己的一番安排和盘说了,曹锦思量片刻只道:“放手去做罢。”
      秋雨夜中的临安城尚有万家灯火经久不息,城门落锁前,一人头戴蓑帽,身披蓑衣,牵着一匹骨瘦嶙峋的老马自西城门而出,行至城外荒林,那人换了一匹宝骏,翻身上马,直奔肃州而去。
      翌日清晨,雨后秋阳洒落,陈安桥斜靠在矮几上,看着眼前的那本《五禽戏》,脑子里有些发稠。
      小鹊儿奉了茶过来,瞥见那本书,便伸手拿了起来,对他说:“公子,您要不练着试试呗?”
      陈安桥拿眼珠子看了她一眼,嘟囔道:“这五禽戏练起来也太傻了,不是学狗熊就是学猴子.”
      小鹊儿随手翻了一页,只见上面画着的那人缩着脖子两手成蜷状,旋即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脑中想象了一下,合上书道:“要不然咱们关起门来练?”
      陈安桥便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头,道:“这和在哪里练没关系好吗?”
      小鹊儿摸着脑门,撅着嘴道:“可殿下说……”
      “你这会儿又不嫌弃人家了?”
      将书一放,小鹊儿理直气壮:“为了公子好的,我且暂时不嫌。”
      陈安桥看着小鹊儿的模样只觉心中一暖,将书拿起来放好,道:“夫子该来了罢?昨儿听说厨房今日要做桂花糕,你去取些,再去胡记买些千层糕,送去书院门房。送完了便去顽吧。”
      小鹊儿一叠声应下,转身鞭炮去厨房守着,新鲜的桂花糕一做出来,她便用干净的棉布裹了放进宝盒,提着八宝盒往胡记去,买好千层酥一蹦一跳往观鹿书院去了。
      灵宝接到小鹊儿的八宝盒,喜上眉梢,却听小鹊儿说:“这里头是桂花糕和千层酥。”
      “桂花糕?”他们家殿下不爱吃桂花糕啊,灵宝疑惑地看着八宝盒,寻思着要不要提醒小鹊儿。
      小鹊儿脆声应道:“对啊,千层酥是给殿下的,桂花糕是给五禽戏的。”
      灵宝:???
      小鹊儿又道:“八宝盒记得还回来哦,府里管家老说公子费银钱呢。”说完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留下灵宝傻愣愣地将八宝盒看了又看。
      午间用膳时,灵宝便悄悄问魏琰五禽戏是谁,魏琰一愣,灵宝便打开八宝盒,指着桂花糕道:“小鹊儿说这是给他的。”
      魏琰便笑了,对灵宝说:“拿去咏堂交给永定侯世子,就说是二公子的谢礼便好。”
      灵宝哎了一声,绕过回廊寻到朱苅,照着吩咐将桂花糕送了,那头曹延亭听了便皱了皱眉,待灵宝走后,朱苅看了看他的神色,摇头笑道:“不过是推荐了个五禽戏,陈家二公子倒是客气得紧。
      曹延亭看着朱苅拿了一块桂花糕便要吃,突然道:“你对吃食都似这般放心?”
      朱苅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吃为好。”
      朱苅咬了一口,含糊道:“这不是有来历的么?”咽下后又道:“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陈家的厨子手艺不错。舅舅你也尝一尝?”
      曹延亭看着那桂花糕,终是没尝。
      过了两天,肃州便传出了永定侯将云驸马锁拿下狱的消息,随后几天接连几封八百里加急直报陛下,待到永定侯第五封加急入宫后,陛下派了羽林军护送花满出城,满朝俱以为陛下这是要斩驸马,谁知等了几日,却传出驸马手持御剑于肃州府衙内将两府知府当场斩杀。
      听完花满带回来的奏报,满朝震惊,还不待群臣弄明白驸马是怎么回事,城防军统领王益便急匆匆奏禀,道东城门处来了三个佃户,在城门口大呼朱氏草菅人命引发骚乱,城防军到后,为首的递了一纸诉状,旋即掏出事先备好的砒、霜吞了。
      “臣等只得先将人送去了医馆着人好生医治,再派兵士驱散了人群,只是此事闹得极大,眼下城中四处,只怕到处都在传……”
      大殿之上一阵骚动,城防军统领举着诉状汗如雨下,片刻后,大殿内静如黑夜,曹颙思量片刻后出列道:“此事来的蹊跷,陛下不如先看看那诉状上写了什么?”
      花满急忙上前接过诉状,恭敬地奉至御前,皇帝沉着脸接过去,打开后便见那诉状上凌乱地签着许多名字,按着血印。
      看完诉状,皇帝便冷笑了一声,满朝文武被这一声冷笑弄得紧张万分,却听皇帝问道:“这诉状你没看过?”
      王益道:“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自作主!”
      皇帝冷声道:“既如此,你便去太医院领三名太医过去,务必将人给朕治好了带来!”
      王益领命而去,群臣你看我我看你,皇帝又道:“永定侯尚未归京,侯府家眷的安全要紧,让丁如海领二百羽林军驻守,所有人等,禁止出入侯府。”
      魏绥大惊,当即侧身看向曹颙,曹颙躬身退了半步,魏绥正在犹豫,却瞥见魏暄正看着自己,脸上神色莫测。
      皇帝将诉状收好,交给花满,又唤道:“陈仪平。”
      陈仪平应声出列。
      “你亲自带人去,把朱屏给朕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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