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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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那少年跟着朱苅回去后,保贵后脚便送来了他卖身地文书,朱苅接过来将文书仔细看过,便收在了一个带锁的小匣子里。
      “你叫五味?”
      少年跪在地上,道:“是。”
      朱苅便点了点头,道:“我平日里除了上学便是练武,你跟着我原也不用做什么活计,只是有一点你要学。”
      “公子吩咐。”
      朱苅:“看你的臂力,以前也是练过的吧。都练的什么?”
      五味依旧低着头,道:“一些拳脚。”
      “打一套来看看。”
      五味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屋内的摆设,一时有些为难。
      朱苅便道:“动起手来顾不上首尾很正常。再说,我若在外面同人打起来,总不至还要腾出手来保护你?”
      五味便红了脸,甩开胳膊打了一套,朱苅偏着头看完,点评道:“看来平时也没荒废,满屋子叮叮当当一个也没碰着。”
      听她言语中颇有些失望,五味迟疑地看着这屋里被她称作叮叮当当的东西。
      朱苅便笑:“大老爷们儿屋里摆着这么多东西,想也是拿来考验你的。”
      五味:……
      “每日卯时,院里陪我练拳脚,辰时三刻去书院,到了书院,你不必跟进去,书院外头有门房供你们休息,在外面不许多言,有一双耳朵和一颗会记事的心就够了。”
      五味整理好衣衫,道:“是。”
      这人不多废话,朱苅觉着颇为满意,又道:“你是永定侯世子的随侍,在外面自然不必受人欺负,但也须记住,永定侯府的招牌不是拿出去招摇的。”
      五味牢牢记下,朱苅便挥手叫人下去,挥到一半忽又想起什么来,问道:“你可识字?”
      五味道:“识得一些。”
      朱苅便指了指书案:“写两个字来瞧瞧。”
      书案上摆着现成的纸和笔,五味看了一眼,联想到方才的事情,便径直走了过去,刚要落笔,便听朱苅又道:“就写你的名字吧。”
      五味抬头看了她一眼,将五味两个字写在了纸上,朱苅将那张纸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道:“原来是这样的。”
      五味:这位世子该不会没上过学吧?
      没上过学的世子摆摆手,一边将写了他名字的纸折好一边说:“行了,你下去吧。”
      带着满腹疑问,五味出去了,片刻后,点翠推开门,瞧见朱苅两眼紧闭端端正正地坐在榻前地蒲团上,便轻手轻脚地将桌上的凉茶换了,床铺收拾好,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第二日卯时,朱苅准时推开房门,便看见五味立在门外,一身短打颇为精干,五味见了她便拱手行礼,朱苅道:“我说卯时来便是卯时来,你不必等这么久。”
      五味道:“是。”
      朱苅便到院中,将他昨日打过的拳打了一遍,拳风极稳,毫不生疏。五味心中暗自惊叹。
      打过一遍热身拳,朱苅这才问他:“你不热热身?”
      于是五味陪着朱苅在院子里打了一个时辰的拳,就是他会的那一套。打完拳,简单梳洗换了衣裳用了早膳,二人便乘车去了书院,五味整整一天都在门房呆着,竭尽所能让自己不暴露在旁人的视线里。
      然而现实永远不会让他如意,他们家世子来的太早了,每一个进门的人都会惊讶的问上一句:“咦,这位兄弟眼生啊?哪家的?”
      然后才想起来外头套着的挂着侯府印的马车似的一拍脑袋:“啊!是永定侯府吧!”
      随后便是一番介绍,紧跟着便是问:昨儿没见过你呢?新到侯府的啊?难怪难怪!世子殿下功夫好,听说是个脾气爆的?世子殿下听说身体不好,你有福气了。你以前是曹府的吗?之前在哪里行走?家是哪里的?可还有亲眷?
      最后便会用另一句作为街尾:咱们主子们是同学,今后少不得要互相走动,还请多多照顾。
      待到朱苅下了学,回府的路上他都还没将脑袋转过弯来,一路沉默得紧,朱苅看了看他的表情,问道:“今日都听着些什么了?”
      五味想了想,道:“很多人打听您。”
      朱苅“哦”了一声,五味继续道:“还打听您同曹府的来往。”
      朱苅点点头,“嗯”了一声,五味继续:“还有人打听您是否有未婚妻。”
      朱苅:……
      “你怎么回答的?”
      五味道:“我初到侯府,什么都不清楚。”
      朱苅笑道:“这倒是实话。还有呢?”
      五味又想了想,道:“哦,还有人聊八卦的。”
      “说来听听。”
      “听说前一日被书院赶回去的陈家公子被他父亲打了一顿,昨儿半夜里满城请大夫。丁家公子也被打了一顿,今儿一大早被绑着带去陈府请罪了。还听说七殿下也想去陈府,被惠妃娘娘拦了下来。”
      一路上朱苅问了许多,五味搜肠刮肚地回忆,将人家小厮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都说了,朱苅还在问;“还有呢?”
      五味皱着眉头,摇头道:“没了。”
      朱苅便问:“就没人打听你?”
      打听他?
      朱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没人问你户籍何处,家住何地,家中人口几何?”
      五味一瞬间明白了,忙低头道:“昨日点翠姐姐来嘱咐过,不可向外人泄露家中信息,小人一直谨记在心,未曾透露半分。”
      朱苅便失了兴趣:“原来是点翠提醒过了。”
      这话平淡,五味却不知为何听出一股别的意味来,心里莫名有些七上八下。
      此后一段时间,朱苅每日两点一线,通过书院的八卦与五味的八卦,将那些纸片上的人物一一对上了号。
      这天朱苅晚上照例静坐修习,点翠照旧进来换茶水整理床铺,收拾完照例轻手轻脚去拉门,却突然听见朱苅开口说话了。
      “点翠姑姑辛苦了。”
      点翠伸出去一半的手僵了僵,收回来转身便见朱苅仍旧闭着眼,便恭谨道:“世子客气了,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
      朱苅闻言便睁开眼,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我不喜欢热闹,所以这院里的人让母亲裁撤了不少,姑姑也轻松些。”
      点翠不知她到底何意,便顺着话道:“世子严于律己,便是外头的老爷夫人们也常夸赞呢。”
      “我刚回来不久,莫说临安城,便是侯府里,也有不大明白的地方,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二。”
      点翠福身道:“请教不敢当,世子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
      “往日我在南疆游历,曾见过祯大伯。”朱苅看着点翠的神色变化,继续道:“他与你的通信并未避讳我,所以祯大伯的态度,我也是清楚的。”
      点翠神色不变,道:“奴婢入侯府不过半年,前侯爷便称病去了南疆,此后侯爷入府,奴婢便在夫人身边伺候。不知世子何出此言?”
      朱苅道:“姑姑不必紧张。母亲往日的信中也曾提及你与祯大伯的信件往来。”
      见点翠抿唇不语,朱苅又道:“母亲知道你与祯大伯的往来,我去蜀中养病亦是知会过祯大伯的,所以咱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才对。”
      “既然如此,姑姑为何要提点五味,让他不得透露自己的来历?”
      点翠跪了下去。
      朱苅继续道:“我回京一月有余,各方都在打探消息,买一个五味进来,便是要给他们机会,姑姑你为何要阻止?”
      朱祯临行前曾说过,侯府将来不论谁入主,都逃不过被清算,所以留了一个机灵的点翠可以时时在书房提醒一二,全了这份血缘上的情谊,可朱友纪没有将朱祯特意留下来的点翠留用,反而送去了曹锦处,也算得上是阴差阳错了。
      点翠抬起头,镇定道:“奴婢与大将军确有信件往来,那是在您到蜀中之后。大将军曾说,您虽有将相之才,只可惜皇权在上,朱氏是保不住的。”
      又磕头道:“五味的事是奴婢擅自做主了,可大将军的意思是,要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保住您一人即可。”
      朱祯也好,马首阳也好,都说她性子酷似先昭仁太子,马首阳要她放弃侯府,朱祯也要她放弃侯府,说不动她便从她身边的人入手,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朱苅叹了口气,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朱氏的荣光并非是我独力可支。这一点我心里明白。可是姑姑,自打父亲袭了爵位,我一出生便决定了再无后路可走,难道要我同茕弟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点翠瞬间红了眼,朱茕,侯府的二公子,七岁上莫名其妙地掉进池子里没了,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夫人大病一场,老夫人险些没熬过来,侯府上下这些年谁敢提起来?
      “我知道你们都怕,怕我将来不得好死。可是要想全身而退,就必须由咱们自己将朱氏这颗大树的枝桠剪干净。只留下树干,才能打造一块不朽的牌匾。”
      当年朱祯称病隐退,若无曹氏与薛氏运作,如今的朱氏早该成为史书上的一笔烂账了。她父亲眼里只有朱氏的荣耀,为了她们母子不会成为别人争权夺力的筹码,她必须撑起侯府,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年呢。
      “我放五味出去,并非是要结交旁人。”若侯府一直保持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等到他日朱氏旁支犯了事,陛下又岂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点翠似懂非懂,问道:“世子的意思是?”
      “父亲这些年不大理会他们,他们心里着急着呢。可不能由着他们把刀子递到旁人手里。”
      点翠便问:“那五味那儿?”
      朱苅道:“倒也无妨,只是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认你认的厉害。”
      点翠一愣,忙道;“奴婢明白了。”
      话说到这份上,朱苅便让她下去了。第二日五味果然松了口,朱苅听着他的汇报,不禁感概万千,五味的身世也让丐帮查了,给的回复并无不妥,可他怎么就这么听点翠的话呢?
      带着疑问,朱苅晚上静坐时将二人的纸片在脑海中细细比对了一便,却什么可能的交集也没找出来。她便觉着有些头疼。
      次日晨起练拳,五味照旧打的那套老拳,朱苅看了片刻,摘了两根树枝,一根塞给了五味,道:“你这样可不行,没点进步。来,我教你几招。”
      说罢便挑着几样基础的剑法演练了一遍,五味握着树枝看得很是仔细,朱苅便让他练一遍瞧瞧,五味仔细回忆着方才的招式,一招一步很是吃力。朱苅在一旁看了片刻,默默将手力的树枝换成了长剑,然后挥着长剑从背后突击他的要害,正在认真回忆剑招的五味听见背后剑鸣,下意识就要从腰间摸什么东西出来,手动作到一半又换了方向,手里的树枝对上长剑,被削了个整整齐齐。
      朱苅方才将他的动作看得分明,哪里会轻易放过他,手上的力道不减,剑尖直往他腰间去,五味再想避让却是来不及了,眨眼的片刻,他已然被朱苅一剑拍翻在地。
      “世子?”
      朱苅听见这一声便来气,长剑横在他的脖颈,道:“腰间藏了什么?”
      五味:……
      “不说?”
      长剑往前送了一寸,五味的脖子上冒了血珠。
      “暗器。”
      眉毛一挑,朱苅冷笑一声:“可以啊,在我眼皮子底下混了一个多月呢。”
      五味吞了吞口水:“世子过奖了。”
      朱苅长剑又一送,血珠穿成了线:“谁派你来的?”
      五味道:“可以进去说吗?一会儿该有人来了。”
      侧耳听了听动静,朱苅将长剑收了,五味捂着脖子坐起来,看着朱苅道:“您不防着我的暗器?”
      朱苅哼了一声:“你要杀我的话,早些天就能动手了。刚才这一剑,我是拿你出气而已。”说罢果然将剑收了,转头便往屋里走去。
      五味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捂住脖子处的伤跟了过去。
      等点翠过来伺候梳洗时,发现院里静悄悄的,敲门进去便看见五味趴在地上,脸上一坨乌青,脖子上的手帕渗着血,朱苅则翘着腿老神在在地喝茶,登时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五味爬起来没作声,朱苅道:“你没跟她说?”
      点翠:?
      五味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大将军不让我说。”
      点翠:!!!
      朱苅皮笑肉不笑:“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点翠:……
      五味:……
      吃过早膳,朱苅照旧领着挂彩的五味去书院,这一日,五味在门房又受到了一致的关注,一阵嘘寒问暖后,五味支吾着道:“世子殿下武艺高强,我,真的是不小心受了点轻伤。”
      一众小厮们看着那坨乌青和渗着血的伤口,个个面露同情,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过了没几天,永定侯世子朱苅性情暴躁一事传的有鼻子有眼,陛下听说后也没什么表示。
      又过了十来天,魏琰生辰那日,宫里传出了旨意,魏绥同魏暄分别被封了和亲王与康亲王,两位大龄皇子终于得以出宫开府,既不用上书院听学,还可以入朝听政,一时间可谓满城喜庆。
      两位亲王的府邸先后落成,请帖雪花儿似的飘进各家各府,陈安桥握着请帖在发呆。圣旨刚下来那天他就问过他父亲了,陛下这几个月以来,接二连三的动作有些无常,陈仪平揉着酸疼的腰说,陛下再有两年就六十了,总要选一个来继承大统。
      后来陈安桥自己想来想去,陛下继位以来,早些年致力于铲除世家势力,很闹了一些动荡,民不事生产,导致国库渐渐空虚,近些年来虽然不怎么动世家了,可提出来的一些新政却是直指着世家而去的。
      先前为了缓解土地兼并之风,陛下筹划推行土地新政,将新开垦的土地划给百姓自行耕种,可新政推行出去却没有收到成效。百姓出卖土地之后只能作为佃户,不少地方的百姓负债算下来要几辈人才还得清,土地一开垦出来就被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乡绅赎债。到后来便再没什么人愿意去开垦土地了。
      新政就这么不了了之,国库依然没有充实起来,如今连带着户部每年预算军费都捉襟见肘起来。
      世家们仰仗着自己对百姓的绝对控制,把持着税收,陛下控制住了世家所出的皇子又如何?没有彻底拔除世家这颗毒瘤,大周继续轮番着换皇帝又有什么用?
      手里的两张请贴此刻在陈安桥眼里,犹如两道枷锁,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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