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卷心菜

　　林卷卸完妆回来后，发现顾予已经提前走了。

　　角落里只剩下傅景初一个人。

　　他弓着背沉默地坐在放置道具的箱子上，低垂着眼，神色有些阴郁。

　　整个人周身的气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傅教授刚去世时的那几天的状态。

　　林卷揉了把他长（zhang）长（chang）的刘海，“怎么啦？怎么突然不开心？”

　　傅景初摇了摇头，乖乖地任由她把自己头发揉乱，他仰头望着她，眼里的神情是难得的脆弱。

　　“姐姐，你——”

　　他想问她有喜欢的男生了吗？她喜欢顾予吗？

　　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由退缩了。

　　他不敢问。

　　少年起身替她接过化妆包，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待会想吃什么？社团活动完美谢幕，好好庆祝一下？”

　　林卷立马兴奋起来：“等胡椒合唱团的表演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今天是可以尽情放肆的日子！”
　　傅景初应了声：“好。”

　　*

　　社团招新晚会的第二天，胡姣作为话剧社的新任社长，私底下给林卷发了一封邀请函，请她去饰演她所写的西幻剧本的某个角色。

　　傅景初放学后要跟林父一起去出版社谈事情，于是林卷便收拾书包一个人去了话剧社。

　　到了艺术楼301门口，听见门内传来熟悉的互怼声，她才得知，原来顾予和陆彦宇都被胡姣拉来当工具人了，还有简亦笙和他的女朋友宋别念。

　　胡姣写的是一个精灵女王复仇的故事，主线由她和话剧社的另外一个男生出演，男主角叫封棠，是话剧社的副社长，长相白净，沉默寡言，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

　　但他一旦进入表演状态，脸上的表情立马就丰富了起来。
　　尤其那双含情目，看谁都情深意切。
　　天生戏骨，不外如是。

　　而林卷作为光明神殿的圣女，只需站在人群后面充当背景板即可，全程只有一句台词。
　　至于饰演神殿圣骑士的人选，胡姣根据颜值打分，从上到下，骑士长的角色自然是给了顾予。那些手下们就让陆彦宇和话剧社的其他成员饰演了。

　　简亦笙原先在胡姣初稿里的设定是反派教皇的得力助手，一个斯文败类的贵族伯爵。

　　不过没想到他个子太高，站在人群里反而突兀。

　　于是简亦笙最后被叫去试了下恶龙的服装，果然很搭。

　　大家都很满意。

　　简亦笙：？

　　他一把扯下恶龙的角，愤怒抗议：“喂，你们问过我的意见没有？？还有没有人权啊？？拜托，这个面具和头套这么丑，观众们都看不到我这张帅脸了好吗！总之我不管，我就要演那个反派伯爵，我觉得我可以！实在不行我赞助，我带资进组行不行？”

　　然而最后拍板的还是胡大小姐：“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所以，抗议无效。

　　宋别念十分心疼自家男朋友，于是她选择当精灵女王手下的第一弓箭手，剧本中就是由她砍下了巨龙的头颅。

　　简亦笙：？
　　说好的爱我呢？
　　果然，爱情像一盘沙，握不住就散了:)

　　最终，伯爵的角色还是留给了傅景初。虽然商议角色的当天他没能到场，但他的外表和身材的确都很符合剧本内病弱伯爵的设定，因此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排练了半个月不到，赶在社团招新的尾声，话剧社作为压轴表演终于隆重登场了。

　　当天，演艺大厅里不仅坐满了高一新生，还来了许多学长与学姐。

　　陈与陵拉着自己乐队的成员一起买了入场票，特意选了个视野最佳的位置，坐下后静等开场。

　　林卷换好服装后，刚拉开化妆室的门，就撞见一群正从道具室里出来的男生们。

　　后台嘻嘻哈哈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一片静谧中，众人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

　　顾予不自觉地收回搭在简亦笙肩膀上的手，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少女一身纯白圣洁的中世纪宫廷风复古长裙，昂贵的手织金线在丝绸般光滑的裙摆上绣出无数朵绮丽的花纹。
　　浅金色的柔顺长发逶迤在身后，胸前露出的一小片肌肤白璧无瑕，衬得秀致纤细的锁骨格外柔媚动人。
　　她抬眼看来，浅淡的长睫微闪，那一瞬间，在场的许多人仿佛真的看见了光明神迹的降临。

　　事实上，林卷疯狂眨眼的原因是因为她第一次戴美瞳，十分不适。
　　要不是怕感染，她差点就要上手揉了，还是忍了又忍才憋住没动。

　　然而——
　　在看见简亦笙恶龙造型的那一刻，“端庄优雅”的圣女大人还是破功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完全就是哥斯拉玩偶头套嘛！真的是一点人影都看不见呢。”

　　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转而看见站在哥斯拉旁边的顾予，动作一顿，表情瞬间怔住。

　　少年一身规整的轻便铠甲，从头到尾都写着正统和禁欲，她差点没认出来。

　　剑眉星目这个词完全是为他而生。少年额前的细碎刘海全部撩了上去，露出的整张脸轮廓清晰深刻，眉骨尤其着笔浓烈，往下是极具东方风情的眼，眼神明亮清澈，鼻梁高挺，下颌线条锋利流畅。
　　就连嘴角坏笑的弧度都干净利落。

　　他一手扶着腰间的道具长剑，一手自然下垂在身侧。

　　姿态慵懒而闲散，却莫名有种咄咄逼人的张扬感。

　　不像是神殿骑士长，反而像走进小镇酒馆的流浪剑客。

　　他站在后台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像一卷浓墨重彩的中世纪教廷油画。寥寥几笔，便意气风发，透纸而出。
　　气场太盛，令人为之屏息。

　　林卷终于明白为什么开学没多久，篮球场外总能见到陌生学妹的面孔，甚至还有人专门在上午第二节大课间时组队去隔壁高二（1）班看他，鼎沸的人声即使隔着一堵墙也能听见。

　　他不在新生群里，新生群却流传着他的传说。

　　陆彦宇远远望着林卷的新造型，又回头扫视了兄弟几眼，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般配！”

　　说着，又吹起口哨。
　　调子宛转轻佻，刚吹没两秒，便被顾予一个肘击打回肚子里。

　　顾予长腿一抬，朝化妆室走去。铠甲摩擦，重剑撞击着剑鞘，发出轻微哐啷的声响。

　　他停在少女身前，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好看。绝美。”

　　林卷指着眼睛里的蓝色美瞳，小声抱怨道：“可惜，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予俯身仔细看了眼她的美瞳，发现左眼眼眶泪水朦胧，还有些不明显的血丝。
　　不由皱起眉，“实在不舒服你要不摘下来？我觉得眼睛颜色对剧本其实没什么影响，反正我们都是背景板。”

　　“那不行，我们处女座还是比较追求完美的。”
　　顾予拍了拍她的脑袋，“那算了，反正很快就结束了。你再忍一忍。”

　　说着，他又伸手撩起一把她胸前的浅金色长发，在指间捻了捻，好奇道：“这是假发吗？好真的感觉。”
　　“是假发，但也是真人的头发做的。这是胡椒从她私人衣橱里借给我的，很贵。你可别弄乱了，假发套很难打理的，到时候还得原样还回去呢。”

　　顾予闻言，立马松开手，“这么贵啊，那我不碰了，省得你讹我。毕竟你可是个碰瓷精。”
　　林卷好笑地瞪他一眼，很快就被话剧社的工作人员拉去幕后准备上场了。

　　她提着裙摆走上台阶，顾予顺手帮她挽起裙角。

　　少年低垂的眉眼认真专注，按在少女裙边的双手白皙修长，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为他的神殿圣女付出终身忠诚与信仰。

　　后台负责摄影记录的场务人员无意间撞见了眼前这一幕，她捂着心跳，按下了快门。

　　-

　　林卷和顾予一前一后上场，舞台灯光倾泻在华美的中世纪服饰上，台下的观众们不由地屏住呼吸，被这震撼人心的美貌惊到了。
　　观众席静了两秒，随后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尖叫。

　　甚至还有学妹喊着顾予的名字，大叫“啊啊啊啊啊骑士长阁下——”，也有学弟挥舞着入场票对着舞台突然大喊：“啊啊啊啊啊圣女大人我爱你！！”
　　“请务必嫁给我——！”

　　顾予正站在林卷身后充当背景板，听到这刺耳的尖叫声时眉头一抬，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观众席，心中冷嗤：我看你在想屁吃。

　　台下颜狗浮想联翩，不管观众的尖叫呐喊多么扰人出戏，台上众人依然不为所动，努力憋住笑，专心听着旁白，严格遵照走位，每个人都敬业地演着自己的戏。

　　直到剧情顺利地走到最后一幕。

　　精灵女王与光明神殿展开殊死决战。

　　红衣主教被杀死在祷告台上，宋别念饰演的弓箭手提着恶龙的脑袋回去向女王复命。

　　野心勃勃的病弱伯爵依然在做垂死挣扎。

　　傅景初念完一大段台词后，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在神殿大厅中央画下复杂的符文，试图召唤恶魔，然而下一秒，就被飞来的弓箭射穿了心脏。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台下女生们惋惜的尖叫声似乎要掀翻屋顶，有些入戏太深的学妹甚至真情实感地希望能把爱格伯特伯爵复活。
　　伯爵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事业心太强罢了。

　　最后，精灵女王的大军将神殿彻底包围。
　　女王提着长剑来到圣女日常祷告的花园外，却被守卫在旁的骑士长拦住了。

　　早已料到结局的光明圣女本打算从容赴死，却没想到她从未在意过的骑士长竟对自己如此忠心。

　　刀光剑影闪过，骑士撑着剑，重重地咳了一口血，单膝跪地，勉力支起自己沉重的身躯。

　　精灵女王扬起长剑，刺进他的心脏。

　　直到最后一刻，他仍是一动不动地挡在圣女面前，犹有余热的身体跪在地上，缓缓低下了头。
　　“咔哒——”铠甲发出轻微的响声。

　　圣女顿了顿，提起长裙朝他走去。
　　华贵圣洁的大片裙摆一路拖过草坪，沾上了不少细碎的道具组铺设的人工草根和泥土。

　　走到骑士面前，圣女缓缓弯腰蹲下身，撩起裙角跪坐在地，一如往常祷告时的姿态，优雅，安静。

　　她将骑士抱进怀里，垂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表情温柔。

　　台下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个时候，林卷只需念出她唯一的一句台词就行。

　　然而，也许是被这入戏的氛围感染了，她定定地注视着怀中少年的脸，心中竟感到一丝荒谬的细微哀伤。他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生机。

　　后台的话剧社工作人员在心里紧张地催促道：“快念台词呀！最后一幕就要结束了！”

　　观众席鸦雀无声，此时的演艺大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舞台中央，圣女跪坐在玫瑰园里，怀中抱着骑士死去的身躯。

　　繁花艳丽，她浅金色的柔顺长发逶迤落地。

　　圣女低下头，在英俊的骑士长额前印下一吻。

　　细长柔滑的发丝落在顾予面上，擦拂过他的下巴、脸颊、薄薄的眼皮和英挺眉骨。

　　少年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抓住那一触即离的长发。

　　“光明神在上，愿福泽庇佑阿兰斯托城，庇佑神殿，庇佑您忠诚的信徒，庇佑——”

　　“——我的罗尔德。”

　　她的声音温柔、圣洁又充满悲悯。

　　精灵女王冷笑一声，伸手挽弓，就在长箭飞出的那一刻，舞台灯光熄灭了。

　　——全剧终。

　　台下掌声如雷，欢呼尖叫声不断，甚至还有些入戏深的哭了出来。

　　也有人重复呐喊着：“罗尔德罗尔德——”

　　“女王万岁——”

　　演艺厅灯光大亮。
　　观众席上造价不菲的水晶吊灯洒下淡金色的光，将一切都看得更清楚。台上，闭着眼睛装死的几个演员陆续从地上爬起来，站成一排，全员谢幕。

　　林卷就站在顾予身边。
　　鞠躬致谢时，顾予悄悄侧过头问她：“你怎么改台词了，原文我记得没有最后一句啊？”

　　林卷起身跟着人潮往后台走，随口解释道：“我临场发挥，你不觉得圣女从原来的神性变得更有人性了吗？”
　　“这样吗？不是很懂。”

　　顾予紧跟在她身后，“你知道的，我阅读理解一塌糊涂。”
　　少女摇了摇头，头上的珍珠发夹闪闪发光，她回头瞥他一眼，“你没救了。”

　　顾予无辜地望回去，待她背转过身时，他抬起胳膊，伸手轻轻碰了下自己的额头。

　　早就脱下哥斯拉头套等在台下的简亦笙朝他们挥挥手，“赶紧换衣服，今天老陆请客。”

　　“哇哦，天下红雨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
　　“卧槽，我什么时候说我请客？你疯了吧？”
　　“你忘啦，你昨天在群里说的啊。别想赖账，我可是有截图在手呢！”
　　“……艹！”
　　“哈哈哈哈哈哈哈走走走，赶紧换衣服去。”
　　“我想吃烤肉。”
　　“我想吃小龙虾。”
　　“呵，请你们吃顿麻辣烫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咦，顾予你笑什么？”
　　“你才发现啊，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笑，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这还用问？发春了呗。”
　　刚调侃完，陆彦宇便感觉肩膀一沉，他抬头一看，顾予正和善地盯着他，“说谁发|春呢，儿子？”

　　陆彦宇皮一紧，乖觉道：“……我，我发|春行了吧。”

　　顾予放开他的肩膀，陆彦宇心下一松，却听见对方用命令的口吻说：“这周可乐你包了。”

　　“……”
　　草。
　　想起微信钱包里仅剩的零花钱，陆彦宇再一次懊悔自己嘴贱，不得不戴上痛苦面具：“……好的呢爸爸。”

　　……

　　话剧社演出结束后，陆彦宇在校门口的烤肉店定了八桌位子，包括十几个后勤工作人员的座位一起。

　　大家坐下后，码得整齐又漂亮的生肉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刚放下去，烤了没多久，就被一群男生哄抢而光。
　　聚餐氛围很快被炒热。

　　林卷跟胡姣、封棠和顾予坐在一桌。
　　顾予和封棠负责烤肉，林卷和胡姣负责吃。

　　任务分配十分合理，大家都很满意。

　　林卷拿起一片生菜叶摊在手心，顾予顺手夹了块刚烤好的薄切牛舌蘸了点烧烤酱和调料粉放上去。
　　又加了两片酸辣泡菜后，她裹起生菜，直接整个往嘴里一塞。

　　浓郁的肉汁瞬间在口腔里迸溅开来。
　　清脆的蔬菜、恰到好处的酱汁在舌尖滚过，微辣浓醇，有滋有味，林卷幸福地眯起了眼。

　　顾予给烤盘里的肉翻了一下面，“牛上脑也好了，吃吗？”

　　“吃！”
　　林卷又拿起一片生菜，顾予把肉放上去，两人配合无间，十分默契。

　　旁边的胡姣和封棠也聊得很是投机。
　　中途胡姣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她男朋友打来的。

　　裴子期今天也来九中看演出了，但话剧社的表演结束后他就走了，聚餐也没跟着一起来。

　　他此时打电话来主要是提醒她不准喝酒。
　　然而胡姣向来叛逆，嘴上甜甜地应了声“好哦，不喝酒。”结果回来后就招来服务员要求加酒了。

　　林卷劝了几声，她也不听。
　　不过稍微尝了一口啤酒后，胡姣瞬间对其失去了兴趣。
　　一点也不好喝嘛。

　　林卷：“……本来就不好喝啊。”
　　胡姣撇了撇嘴，把酒杯推远，让服务员上了四瓶酸奶。

　　众人吃到一半，顾予突然问林卷：“对了，你弟弟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吃饭？”
　　“他最近忙着参加A大夏令营的招生，今天还是抽空来演出的，演完就走了。”
　　顾予放下筷子，喝了口可乐，“原来如此。”

　　林卷舀了一勺土豆泥，“你呢？我听说明年六月份S大会来我们学校自主招生，你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
　　“咦，我还以为你不想留在舒城呢，好多人高三填志愿的时候不都想着要离家越远越好吗？奔向自由，体验不同城市的地域文化什么的。”

　　“噗——”顾予反拿筷尾敲了下她的头，“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又给我立人设了是吗？这次是什么人设，叛逆少年？”
　　林卷摸了摸额头，心虚道：“不是嘛？”

　　“完全不啊。我还蛮喜欢S大的，毕竟医学专业全国前三。”
　　“哦对哦，你之前跟我讲过你初中起就立志学医来着，理由是什么……要治愈帕金森综合症？立志解决食堂阿姨手抖的毛病？”
　　“靠，你还记得啊。好羞耻啊艹。”
　　“嘻嘻，我记性超好的，朋友们的黑历史在我脑子里随时可以翻出来聊天截图。”
　　“艹，你好恐怖啊。”
　　“怕了怕了。”

　　林卷：“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予：“告辞。”

　　……

　　饭后，陆彦宇结完账，众人推门走出烤肉店。

　　林卷一抬头，便看见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正站在路边，见他们出来后，青年转头看向这边，似乎见到了什么人，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又温柔。

　　林卷心中模糊的有个印象，正在猜测这是谁的时候，下一秒，胡姣惊讶又愉悦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你怎么来了？”

　　哦，林卷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裴子期。

　　胡姣迅速跑到他身边，克制住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仰脸只顾着笑，雀跃的身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青年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啄吻了一下。

　　一系列动作做完，他才想起这是在外面，大庭广众之下，睽睽众目，情之所至，难以自制。他后知后觉地抬手遮了下眉头，眼睫颤了颤，耳根逐渐发烫、变红。

　　胡姣嘴角无意识地上翘，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双马尾似乎都变得乖巧起来。
　　她捏了捏青年害羞又英俊的脸，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司机改地址迟一些再来接。

　　林卷远远地看着，不禁感慨，恋爱果然使人变回幼稚园小孩。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到任何人都插不进去，黏黏糊糊的，令人十分嫌弃又十分羡慕。

　　一旁的顾予似乎有些震惊，“我靠，等等，那个难道是胡姣的男朋友？看着好像不是本校的啊？”

　　林卷：“……”
　　不知该如何解释，说来话长，她便直接挑重点讲了：“还记得春游的时候我们一起四排打过游戏吗？有个叫冰糖葫芦的，就是他。”
　　“哦，那个菜鸡？”
　　“……对，就是那个比我还菜的。”
　　顾予一脸大开眼界的样子：“他们这是网恋啊？”
　　“嗯也算是网恋吧，线下面基了几次，互相喜欢就在一起了。”

　　“……？”
　　草。
　　顾予不知道说什么好，竖起大拇指夸了句“牛逼。”

　　话剧社的一群人神情兴奋地围观了胡姣的八卦后，在烤肉店门口又多聊了会儿天，没多久就散了。骑车的骑车，打车的打车，就此作别，各自还家。

　　很快街上就只剩下顾予和林卷两人。
　　顾予掏出车钥匙，转头问她：“你怎么回去？”

　　“我平时一般坐公交，不过今天太晚了估计赶不上末班车了，换乘地铁应该还来得及。”
　　“别了。这么晚，你一个人，谁能放心啊。”
　　圆形钥匙扣绕着食指转了几圈又被他握住，“走啊，我送你。”

　　林卷思考了一秒钟，点头应道：“也行，谢啦。”
　　“不、用、谢。”少年拖长语音，背朝她摆了摆手。
　　他走到车库，插上钥匙，发动了车子。

　　……

　　夜晚，机车在灯火通明的城市疾速穿行。
　　引擎声嗡嗡作响，眨眼间便将路边的行人连同摩天高楼一起甩在身后。

　　很快，车停在良辰锦苑的小区门口。
　　林卷下车后，摘下头盔递还给他。

　　“好了，送到这就行了。”
　　顾予刚把尾箱关上，闻言一愣。

　　少年低头看她，好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要进去？”

　　“……”
　　林卷瞬间脸红了。

　　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自作多情。
　　啊，好烦。

　　尴尬得脚趾蜷曲，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两卫。
　　她转过身，赶紧快步走开。

　　顾予亦步亦趋地跟着，大长腿几步一跨便超过了她。

　　他单手捋了下斜挎包的带子，侧身弯下腰，脑袋凑到林卷跟前，“原来你想让我送你到楼下呀？也行，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免费赠送顾予特别服务。”

　　……！
　　什么啊这个人！！

　　林卷恼羞成怒，瞪他一眼，“你走开！”她绕过他继续快步小跑着往前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某人更放肆的笑声。

　　林卷越想越羞耻，于是越走越快。中途还转头朝他“呸——！”了一声，随后转身继续快步走掉。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艹！”

　　顾予笑得弯腰狂锤了几下小区门口的墙壁，心想：草，林卷怎么这么可爱？？？她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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