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卷心菜

作者:最佳赏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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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1【旧事】


      马伯元嚼着口香糖,撩了把垂在耳边的小辫子,飘向傅景初的眼神冷而轻佻,暗藏刀锋:“别来无恙啊傅哥?”

      傅景初伸臂把林卷护在身后,语调冰冷:“你是谁?”

      “哎哟,您贵人多忘事,当然不认识我啦。容我提醒一下,马季晨,这个名字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傅景初沉默了一秒,望着对面的眼神更冷了:“当然。你是他朋友?”

      “朋友?哈!”马伯元猛地踹了一脚墙边的垃圾桶,“我是他亲哥!”

      “砰——”“哗啦——”,倒地的巨响惊醒屋檐下躲雨的流浪猫,它背毛直竖,唰的一下迅速溜走。

      马老大拎着棒球棍走近,旁边疑似他小弟的几个混混也跟着围了上来。

      “你把我弟搞死的事怎么算,嗯?傅少?”

      傅景初护着林卷往墙边退了几步,他抬头跟马老大对视:“有什么账我跟你算,让我同学先走。”

      “我们的仇怨与她无关。”他面上神色依然冷静,只是紧紧攥着少女的手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卷全程躲在少年身后,耳边听着两人对峙,只觉硝烟弥漫。

      傅景初又强调一遍:“放她走。”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伯元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他努努嘴,随意点了一个小弟,指着傅景初道:“哎你看看他,年纪就那么点儿啊,十八岁还没到吧?哈,口气倒是不小,真是笑死我了。哎,傅景初,你他妈不会还在中二期吧?以为自己在演什么□□电影呢?妈的,笑死。”

      几个小弟跟着附和了两句:“是啊是啊,笑死人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巷子里似乎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傅景初抬起头,一滴水落下,从镜片上滑过,他睫毛颤了颤。

      “哎下雨了?”
      “怎么又下雨了——”
      “哎哟我操,烦死了。”

      不良少年们摸了摸头上的雨水,马老大更是不耐烦地踹了墙面一脚,墙皮簌簌滑落,“还同学呢?明明就是女朋友吧!啊?你小子还挺招小女生喜欢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子都观察好几天了,听说你们每天都一起放学,还坐同一班车是吧?在老子面前装个P呢你。还同学呢?我告诉你,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老子今天谁都不放,撞上我只能算她倒霉!”

      傅景初猛地抬眉,目光冰冷凌厉,“你想怎样?”

      “哇哦,生气啦?”马老大笑眯眯道:“这才对嘛!你放心,虽然我不是个好人,但总归没我们傅哥狠哇,毕竟你都把我弟弟搞死了,是吧?”

      说到这,他语气又激动起来:“他死的时候才16岁!”

      傅景初颇觉讽刺和荒唐:“被他欺负的三个女生最小的才12岁。”

      “那他就该死吗?啊?”马老大满腔的怒火被挑起:“操你妈的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让你们傅家人施压把他送进监狱,他会自杀吗?啊?肖城监狱那是什么地方啊你知道吗?啊?”

      “不过现在好了,”马伯元喘着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挑眉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喂,听说你爷爷死了啊?”

      林卷心中一紧,抬头却只能看见少年的后脑勺,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情绪波动。

      对面的马老大继续在少年的伤口上撒盐:“啧啧啧,傅家人都回首都去了,就留你一个人在S市啊?哦对了,你爸妈还离婚了是吧?听说都不要你呀?啧啧啧,好可怜哟。这样吧,我也不太为难你,你先跪下给我弟弟磕三个响头,说声对不起我错了,勉强赔个罪吧。”

      他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站在纪念碑下被迫对着镜头的大高个男孩,眉心微皱,皮肤坑坑洼洼,满脸痘痘,嘴角一道疤,看上去神色有些阴郁。

      “来,跪下磕头吧。”

      林卷攥住身前少年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傅景初顺势握住她的手,抬头,轻笑:“看来你还没搞明白,死亡只是他能付出的最小代价而已,他咎由自取,我无罪可赔。”

      “……艹!”

      马伯元望着少年无动于衷的冷漠双眼,倏然清醒过来,“我他妈就不该跟你在这啰嗦,妈的!”

      “算了我也不要你死,你就留下一只眼睛外加一双手就行,喏,”他把棒球棍扔到傅景初面前,“就用这个吧。”

      林卷心头一跳,忍不住抓紧身前少年的袖子。

      傅景初安抚地勾了勾她的掌心,语调没什么波动:“可以。但我要确保我同学的安全,你放她走。”

      “操——”

      “你以为你跟我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啊?”

      马老大怒极反笑,他眼神示意后面的几个小弟,下一秒,林卷的头发便被猛地拽住。

      “嘶——”她疼得下意识痛喊出声,傅景初眉头一动,立马回头,正好撞见她被人揪住头发摸了把脸。

      他瞳孔一缩,顿时无数负面情绪涌上来,再也无法压制住理智。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握着林卷的手,弯腰捡起棒球棍,在马老大瞪大的双眼中折身砸向背后几人。

      “砰——”

      “操你妈——”

      傅景初的校服后领被猛地一扯,重物砸头的剧痛感传来,冷汗瞬间冒出,他忍着痛弯身飞快躲闪,敏捷而熟练地避开对方的攻击。

      少年戴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飞了出去,“咔嚓——”镜片很快被蜂拥而上的不良少年们踩碎,泥塘里的水溅开来,一场混战。

      林卷一开始试图离战场远一点,不给他拖后腿,然而很快又被卷入其中。

      傅景初努力护着她却仍然免不了被对面误伤,在她被推搡着摔倒在地的时候,少年彻底怒了,“我他妈说了不准动她!”

      他一拳砸在马老大的脸上,对方捂着鼻子后退几步,脸色发青,“愣着干吗!给我上啊!”

      傅景初仰头迅速躲过其中一人的偷袭,转身,勾腿,反手就是一拳,另一只手又迅速拎起棍子横扫一圈,砸在身后两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对方哀嚎的同时,他也被另外缠上来的几人合力撂倒。

      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脸上、身上,傅景初护着头找准时机捏住其中一人的脚腕,用力一拉,“哗——”几个人手舞足蹈地摔到了一起。

      他迅速起身,踩着某个黄毛混混的脸,棒球棍对准肋下三寸狠狠往下一砸,“嗷——”

      对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一群人没想到傅景初看着斯文秀气却那么能打,顿时不敢再掉以轻心。

      身后腿风袭来,傅景初往右迅速一躲,又有两人围上来,其中一人锁着他的脖子用力勒紧,另一人则冲着他的膝盖踹了一脚,又给了他肚子一拳。

      “咳咳——”傅景初踉跄着咳嗽了几下,胳膊肘朝后猛地一击,对方痛呼出声,禁锢他的力量放缓,他趁机挣脱,对面一个没注意便被他反击得踹跪了下去。

      他表情阴冷,“这是还给你的份。”说着,重重一拳砸下去,对方捂着胃痛得直打滚。紧接着又有三个人冲上来,其中一个被他捏着手腕狠狠一折,抬腿,再一脚下去,碾了碾,“嗷嗷嗷——”对面瞬间有一种脚趾都被踩烂的感觉。

      另外两个身手好一些,但与他厮打了没多久,又都被撂倒在地。

      在傅景初与人混战的同时,林卷试图避开马老大一行人的视线从巷子拐角处逃走,然而很快就被追上。

      鉴于她长得实在漂亮,抓住她的黄毛混混完全没办法对她动手,只好虚张声势道:“别以为我们不打女人,你要是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林卷乖乖点头,她被反扭着手臂压着走回巷子深处,眼前一群人还在混战中,傅景初一对六仍然未落下风。

      黄毛很想上前帮兄弟们一把,然而他还得负责看着妹子不准人逃跑,他心中恼火,便把气都撒在了林卷身上。

      林卷被猛地推倒在地,掌心皮肤擦在水泥地的碎石子上,手腕以不自然的姿势用力折了一下,还好只是有些酸痛,没有伤到骨头。

      然而,“嘶——”,校裙下一双裸露的腿直接撞在了墙角,膝盖霎时破了皮,雨水落在伤口处,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感传来。

      她强撑着并拢腿站起身,低头一看,果然,左膝盖处伤口狰狞又红肿,看着都疼。

      “谁让你站起来了?”旁边的小混混又伸手推了她一把,林卷再次摔倒。

      “哟,一声都不出啊?还真跟那小子一个德性。”

      林卷忍着痛调整好姿势,抱膝蹲在地上尽量减少存在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趁着黄毛分心战局的时候,她侧过身子,背对着人群,从书包侧边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通话界面,5分24秒,果然,对方还没挂断。

      她压低声音:“德育路76号第九中学侧门青衣巷第三个拐角……”正当她想重复第二遍的时候,黄毛一把扯住她头发,“干嘛呢?”

      林卷一个激灵,忍着痛低头删去通话记录,又迅速按了两下锁屏键,然而下一秒还是被发现了。

      手机被劈手夺过,对方眯眼看了下,问:“锁屏密码?”

      “202020。”

      解锁后,黄毛看了眼手机屏幕,页面停留在联系人号码簿。

      他打开另一个app,翻找了一下最近通话记录,发现最上面一条是昨晚19:23,与mum的电话。

      他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嘲讽:“哟,想找救兵呢?放心吧,等救兵来了,也晚了。”

      说着,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拖着拎起来,“喂,姓傅的,我承认你能打,但你女朋友这小身板恐怕禁不住哥哥几下吧?”

      正掐着马老大脖子的傅景初闻言,猛地回头,马老大趁机扒着他的手臂给了他肚子一拳。

      他闷哼一声,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掐紧了对方的脖子。

      马伯元被他按在墙上,鼻子里的纸巾已经被鲜血浸透,眼睛也肿了,看上去十分狼狈。
      几个小弟冲上来,对着傅景初一阵拳打脚踢,却根本分不开他俩。

      傅景初眼睛通红,“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立马送你去见你弟弟。”

      马伯元被他一双漆黑的眼珠盯着,有些腿软,被扭断的手臂不自觉抖了一下,掌心直冒冷汗。

      对面的黄毛见他还没松开自家老大,忍不住又放了一遍狠话:“喂,赶快放开马哥,不然就扒了你女朋友!哥哥我还没睡过这么好看的妞呢,倒是便宜——”

      他话还没说完,傅景初蓦地松开了禁锢着马老大的手。

      马伯元一愣,他下意识摸了摸被勒红的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面前的少年转过身,大步朝黄毛走了过去。

      其他几人趁机围堵上去,然而少年似乎感觉不到痛一样,任由棍子砸在背上,旁人的拳打脚踢他一概无视,他一把掀翻挡在面前的人,直接大跨步走到黄毛面前,猛地拎起对方衣领,一拳砸下去,同时屈膝狠狠顶上对方的命根子,“啊啊啊啊——”

      又是一拳下去,“嚓——”对方捂着鼻子,一道血迹缓缓流下。

      再一拳,“噗——”两颗牙齿混杂着血肉滚落着掉进不远处的下水道里。

      拳拳到肉的声音令人齿酸牙疼,马老大一行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被他一身的戾气给吓得定住了,甚至不敢上前。

      少年松开手,任由对方滑落在地。他转身捡起掉进泥塘里的棒球棍,猛地砸向黄毛的胸口,“嘭——”一下又一下,力度肉眼可见的凶狠。

      对方挣扎着哀嚎了几声,很快就无力地垂下手,少年举起棍子,对准地上的脑袋狠狠砸下——

      下一秒,一双柔软又冰凉的手握住他,“傅景初!”

      少年的动作顿了顿,慢慢松手,“啪——”棒球棍掉落在地。

      他抬头看向身后几人,潮湿的刘海黏在眼皮上,血混杂着雨水从脑门裂开的伤口处流下,将他半张脸都染红。

      一群人毛骨悚然,连连后退几步,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上心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马伯元咽了咽口水,“你你你——”

      “你、你别嚣张——”

      傅景初转身朝他走过来。

      满是污渍的限量版球鞋踩过青石板路旁的淤泥,积水溅开,潮湿粘腻的雨珠连成线一丝丝刮在人脸上,马伯元的心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你你你别过来——”

      傅景初脚步一顿,他抬头,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沙哑又狠戾:“还不滚?”

      闻言,对面六人如蒙大赦,立马转身溜了,其中两个人走了没几步又跑回来,动作迅速地扛起地上的黄毛就跑。

      片刻后,在场只剩林卷和他两人。

      少年浑身是伤,裸露出的脖颈和胳膊上全是淤青,有的地方还渗着血丝。林卷根本不敢碰他额头,只无声地摸了摸他的侧脸,满眼都是心疼和后怕。

      傅景初乖乖地任由她摸着自己的脸,身子突然晃了几下,没站稳,一头栽进少女怀里。

      下巴磕在她肩上,林卷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他,“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好。”

      他越抱越紧,头埋在她颈窝,几乎要把她勒进怀里。

      “抱歉,都是我的错。”

      “没事,已经过去了。”林卷刚想再宽慰他几句,巷子外却突然传来“嘟嘟嘟——”的警笛声。

      傅景初下意识站起身,却头晕眼花地晃了一晃。

      林卷撑着他的腰,拉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没事,是我之前报的警。终于来了,还好你撑的时间够久,他们应该跑不了多远的。”

      “嗯。”傅景初实在没力气了,一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把脸埋进她发间,心中满是迟来的恐惧。

      很快,两人坐上警车前往警局录口供,马伯元一行人则被押在后一辆车上。

      傅景初脑袋靠在林卷肩上,头昏昏沉沉的,晕车的状态愈发明显,好几次都差点吐出来。

      林卷把车窗开了一条缝,让晚间的冷气进来,好歹让他稍微不那么难受了一点。

      到了警察局,傅景初低着头紧跟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衬衫衣角一步不离。

      录完口供后,她想去洗手间处理一下伤口,然而刚站起来就被少年一把扯住校服袖子,他抬头问:“你去哪?”

      他眼睛里的血丝还未褪去,一双冷清的瑞凤眼湿漉漉的,眼尾微红。

      ——他好像吓坏了。

      林卷蹲下身,仰头与他对视:“我哪儿也不去。没事了。”

      傅景初定定地看着她,隐忍的眼眶越来越红。

      他抬起胳膊,用校服袖子盖住湿透的双眼。

      咸涩透明的泪划过伤口和淤痕。

      少年擦破皮的手藏在毯子下与少女紧紧相握。

      两人在走廊的椅子上依偎着坐了一会儿,等待大人把他们捞出去。

      由于林父林母远在外地出差,赶来解决问题的是傅景初的舅舅,隔壁J省的教育局局长,许嘉译。

      很快,一切流程都变得简单起来。

      事情当天解决之后,马老大一行人此后再也没在S市出现过。

      晚上八点,从警局出来以后,许舅舅开车把林卷和外甥两人送到了离林家最近的康宁私立医院,把未来几个月的治疗费用全部付清之后,便忙着回C市了。

      林卷身上伤口不多,主要都是轻微擦伤和破皮,除了走路有点不适之外平时行动还是自由的,与她对比惨烈的是躺在病床上刚缝好伤口右腿和左胳膊都缠上了石膏的傅景初。

      他身上肋骨断了两根,有些轻微脑震荡,膝盖骨裂。头上被不知道哪个混混用藏在袖子里的利器割伤了,伤口足有两寸长。

      还好没有伤到重要脏器,主治医生说他身体底子好,大概一个半月就能彻底痊愈。

      治疗结束后,傅景初很快便睡着了。

      林卷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傅景初都要在医院住院观察,她打算跟着请假一起留下来好方便照顾他。

      她还给家里两个阿姨打了电话,请她们这周做饭定时送到医院。

      许舅舅临走前给他们俩定了两间VVIP病房,这是两个套间,有书房、浴室和厨房,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等都从家里带过来了,倒也不用担心日常起居的问题。

      -

      夜幕降临。
      傅景初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他动了动手指,转过脸,一眼便瞧见不远处趴在沙发扶手上闭目养神的少女。

      昏暗的房间内,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隔着一层浅色纱帘,轻飘飘落在少女身上,为她温柔的眉目画上一层薄雾般的光。

      他凝神望着她。

      她似有所觉,倏地睁眼,对上他专注的视线。
      “你醒了!”她迅速坐起身,惊喜道。
      “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痛?”

      “没……”然而他摇头的幅度太大,额头一阵刺痛,“嘶——”

      “别动!我来。”

      她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来,先喝点水。”

      傅景初乖乖把水喝了。

      “我把药拿过来了,医生说这个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片,还有这个消炎的,一天一粒……”

      “还有这个中成药,她说效果很好,就是不太好喝,据说很苦……”

      林卷把他今晚该吃的药分在专门的药盒子里,“待会饭后记得吃。”

      “好。”
      傅景初目光全程没从她身上移开过,“麻烦了。”

      “哇都说了不要跟我客气了,”林卷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要不是你,我估计人都没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想到真的有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啊,好可怕。”

      傅景初眼神黯了一秒,“以后不会了。抱歉,都是我的错。”

      “哎呀,明明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傅景初笑,配合道:“悪いのは仆じゃない、この世界だ。ねぇ?おねえさん?”

      最后一句“姐姐”尾音稍稍上扬,配上低沉沙哑的声音竟有种别样的撩人意味。

      林卷竖起大拇指:“酷!你现在这个战损状态就是金木研本研嘛。”

      傅景初又是一声笑,不小心牵动了嘴角淤肿的伤口,“嘶——”只好保持面无表情。

      两人吃过饭后,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林卷收拾好桌子准备回房间时,傅景初突然叫住了她:“姐姐,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什么?”
      “比如马季晨的事。”

      林卷怔了怔,笑,“等你想说了再跟我讲吧。”

      傅景初难得任性道:“我现在就想说。”

      “哦?真的?那我还挺好奇的。”林卷迅速关上门,走回房间在沙发坐下,她把抱枕抱在怀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讲吧,我听着呢。”

      静了几秒后,傅景初平淡冷静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马季晨是我初中同学,上一届留级生。我刚转到三中的时候,他是全校有名的混混头子。”

      “有一次放学晚了,我无意间撞见他在男厕所欺负女同学,就把他打了一顿,后来就没交集了。但是没多久,我就收到一条短信,是那个学妹发的。她自杀了。”

      “……”
      林卷震惊脸:“草!(一种植物)”

      傅景初靠坐在床头,眼神放空,贴着棉纱布的侧脸愈显清瘦:“她在那条短信里告诉我,还有两个女生也是受害者,但是她们报警之后,马季晨只被关了三天不到就又放出来了。原来他家在当地是龙头企业,局里有人。于是一切就像一场过家家的闹剧一样,不了了之。另外两个女生害怕被马家报复,就说是学妹一个人的主意,于是最后被带头孤立和霸凌的,只有她一人。她被各种流言蜚语骂得精神恍惚,重度抑郁。”

      “她自杀前一天,马季晨把他偷拍的几个视频打包成链接上传到了校内贴吧。当然,网址很快就被我黑了。”

      “但是,还是来不及。”

      “学妹死后,警方立案调查的结果是没有结果。学校为了声誉也讳莫如深,学妹的几个朋友事后去质问过校领导,然而对方避而不谈。有一天我看见学妹妈妈在学校门口拉着个横幅,没多久就被保安赶走,当天回家之后我就开始做梦,梦到学妹在我面前不断地跳楼。”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给舅舅打电话了。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马季晨那一年刚满16岁,被判了10年。三个月后,自杀,死在肖城监狱里。”

      “就这些,没了。”

      “……”
      林卷听完后,一时情绪复杂。

      “这完全人渣啊。”

      她抖了抖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嫌弃和恶心得不行,傅景初又想笑了。

      “那他怎么死的啊?像电影里一样拿削尖的牙刷或者马桶刷戳进大动脉吗?”
      “嗯,差不多吧。尸检报告只写了自杀,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一般监狱不都管理很严格吗?这么容易就自杀了?”
      “肖城是例外。”
      “哦哦,原来如此。”

      傅景初轻声道:“我还是觉得他死得太容易了。”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赶紧偷偷抬眼看一眼少女,“……我是不是很坏?”

      林卷摇摇头,“不啊,姓马的才叫坏。恶心。”

      她趴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巴望着他,“你知道吗,你这样的角色在复仇虐渣爽文里可能叫虽迟但到的正义。最令人悲哀的一点就是,最后还是权势解决了权势,金钱打败了金钱,资本审判了资本。”
      “不过那个女孩可能偶尔也会想,能遇到学长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很烂,也从不对它抱有期待,但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傅景初怔了怔。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酸楚、滚烫、甜蜜又苦涩。

      他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眼眶酸涩发胀,情绪暴动。

      “好啦,沉重的故事听完了,这么晚我也该去洗澡了,先走啦。”

      林卷起身拉开门,走廊的光线涌进来,傅景初下意识眯了眯眼。对方的背影突然顿了一下,转身道:“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也觉得他死得太容易了,所以不是你不好,是他太坏了。我们是一国的哦。”

      “晚安啦弟弟。”

      “咔嚓——”门关上了。

      傅景初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姐姐,虽然我很想跟你是一国的,但显然我们不是。

      他抬手遮住眼睛,月光从指缝里漏下,他忽的一笑。

      肖城的监狱里从来没有削尖的马桶刷啊,我的姐姐。

      有的只是一群公狗。
      和阉割人性的钝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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