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卷心菜

　　周二，晴空万里，难得的好天气，傅景初却只能待在病床上休养生息。

　　由于左胳膊酸痛加上手指关节挫伤，他连游戏都不能玩。

　　只能幽怨地看着林卷一个人在吃鸡战场上开野车。

　　早上九点左右，林卷陆续收到了一些问候。

　　【GY：？？？请假一周？你伤哪儿了？】
　　【江橘：刚胡姣跟我说你住院请假了？哪家医院，地址发来。】
　　【PepperSalt：老班说你请假了，怎么回事？】
　　【LLL：哇你怎么了啊，居然要请一周的假？】
　　【路一惟：老卷，听说你住院了，怎么回事？】
　　【郑佳佳：没事吧？】
　　【王辛瓷：在哪家医院啊？伤势严重吗？我们放学一起去看看你好不好？】
　　【PepperSalt：医院地址发来，晚上给你带慰问品。】
　　【GY：你弟弟也请假了？？你们一起受的伤吗？】

　　……

　　林卷只好隐去一些具体细节，给他们大致讲了下原因，并婉拒了他们要来探病的想法。

　　然而到了晚上，有三个人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医院。

　　三人同时站在走廊里，空间都变得狭窄了起来。

　　江橘抱胸挡在病房门口，冷眼盯着面前的少年：“你谁？卷卷不是禁止探视么？”

　　旁边的胡姣扑哧笑了一声，心想，顾予你也有今天。

　　顾予双手抱胸往墙上一靠，长腿舒展，“你搞清楚好不好，这是我家医院，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再说了，你又是谁？她难道没禁你？”

　　江橘眼神更冷了。

　　坐在一旁的胡姣刚把嘴里的糖嚼碎，心想：打起来打起来！

　　正当两人对峙的时候，“叮——”林卷刚好拎着刚从阿姨手中接过来的便当盒从电梯里走出来。

　　几人视线齐齐转向电梯入口处，一时间，八目相对。

　　林卷：“…………”

　　最后，606VVIP病房里，餐桌前围了五个人。

　　桌上摆满了他们带来的慰问品，有热腾腾的养生鸡汤、营养均衡的三明治、补充维生素的水果拼盘、饱腹又健康的寿司，也有朴素的白粥和清淡的家常菜，最后还有林卷最最最爱的菩提奶酥，以及酥皮泡芙、乳酪蛋糕之类的小甜点。

　　“啊啊啊啊胡椒我爱你，你怎么知道我正好疯狂想吃甜的！昨晚做梦我还梦到了菩提奶酥！”

　　林卷兴奋地拈起一块塞进嘴里，还没尝出味道来，下一秒，便听见顾予故作委屈的抗议声：“你搞错了吧林同学，她买的东西在那边，而你喜欢吃的这些是我专门翘课去校外排队给你买的呢亲。”

　　“所以，你应该对我说爱你才对。”

　　“………”
　　“…………”
　　“………………”

　　江橘：？
　　林卷：？？
　　傅景初：？？？
　　胡姣：哦豁！

　　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两秒。

　　还是坐在一旁围观的傅景初主动打破了平静：“我也想吃甜的。吃了一天的药嘴里好苦。”

　　“不行，你还不能吃这些，你要乖乖听医嘱。”说着，林卷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清炒笋丝，“喏，你喜欢的，多吃点。”

　　绑着绷带的少年神色微怔：“原来你知道我喜欢吃笋。”

　　“那当然啊。”

　　少年悄悄挑起嘴角，低头把碗里她给的笋丝吃得一干二净。

　　但是下一秒，想重新从盘子里夹起一筷笋丝却特别艰难。

　　他现在只有右手臂能活动自如，但他是个左撇子，因此夹菜对他来说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任务。更何况还是笋丝这种精细的高难度菜式。

　　在颤抖着手指又失败了一次之后，林卷终于看不过去了。

　　她从旁边保温盒里找出一个瓷勺递给他，握着他的手舀了一勺白粥，“这样轻松多了吧？”
　　说着，她又夹起一筷子清爽可口的笋丝叠在那勺白粥上，“喏，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夹。”

　　傅景初被她握住的手指颤了颤，他垂下眼，嘴角几不可察地上翘了一下，“好的。”

　　“姐姐，我想吃鹌鹑蛋。”
　　“喏，给你。注意不要掉了，这有点滑。”
　　“好。”

　　“我还想吃排骨。”
　　“你一只手不好操作，我把骨头先给你剔了。还好炖得烂，一筷子下去瞬间骨肉分离。”
　　“好。”

　　“嗯？这个好好吃啊！姐姐你吃了没？”
　　“吃了。”

　　“啊这个也好香！”
　　“对吧？超香的！也没放盐，炖汤用的却做得这么好吃，不愧是橘子亲手做的家常菜，我的最爱！”

　　这两人之间默契亲昵的氛围令江橘颇感意外，胡姣倒是看出了些什么，若有所思。

　　顾予低头吃着巧克力蛋糕，一口接着一口，右手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全程没说话。

　　但在傅景初开口说道“我想吃番茄炒鸡蛋”时，他却突然放下手机，朝对方伸手，“筷子给我，我帮你夹。”

　　傅景初：“……？”

　　顾予面无表情，“她一点番茄都不爱碰，你不知道？还让她给你夹番茄炒蛋？”

　　傅景初：“……”
　　糟糕。

　　他一时太过高兴，竟然忘记她极其讨厌番茄了。

　　刚露出一点懊恼的表情，对面顾予已经起身一把抢过他桌上的筷子，夹了块番茄放进他碗里，抬头时笑容十分和善：“来，多吃点，弟弟。”

　　傅景初：“……”
　　谁是你弟弟？

　　然而不等他拒绝，顾予又迅速夹了几筷子胡萝卜给他。

　　——傅景初从小到大最讨厌吃的蔬菜就是胡萝卜，之前一筷子也没碰，被顾予发现了。

　　眼看着傅景初就要骂脏话了，最后还是念着傅氏家训才勉强维持住自身教养。

　　接下来，顾予全程都在为他服务。

　　“来，吃点这个，补脑。”
　　“还有这个，哎这个好，补锌。”
　　“哎呀，韭菜补肾。”
　　“看你这么瘦，又这么虚，是得好好补补。”
　　“哟，笋丝都吃完了啊，这么爱吃笋？夺笋呐，山上的大熊猫都要饿死了。”
　　“瞧你这黑眼圈。怪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打群架了呢，原来是祖传的基因。”
　　“吃完了消消食，就好好躺着吧啊。”
　　“下次你吃饭有什么需求直接问住院部，我让他们给你免费安排一个夹菜工，一日三餐24小时全天候守着你。”
　　“客气什么，不用谢，应该的。”

　　顾予殷勤地夹着菜，很快傅景初的碗里被堆成了小山。

　　傅景初：“够了够了，我吃不下了。”

　　“好吧。”顾予遗憾地放下筷子，似乎夹菜上瘾了，意犹未尽。

　　林卷好奇道：“原来康宁集团是你家的啊？”

　　顾予：“嗯对啊。以后你可以直接报我名字，免费看病。啊呸呸呸！抱歉，我不是咒你啊，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祝你长命百岁吧。”

　　林卷：“谢谢，也祝你身体健康。”

　　“噗——”
　　胡姣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彻底听不下去了，“喂，我呢？我也要免费。”

　　顾予嘴里嚼着口香糖，懒洋洋道：“你们家不是有家庭医生吗？”

　　“再说了，怎么可能给你免费，你可是肥羊。”

　　——真·理直气壮。

　　胡姣：“……？”
　　老双标狗了。

　　“说谁肥羊呢你？顾予你是不是皮痒？？”

　　顾予往后一仰，“哎哎，我警告你啊，君子动口不动手！艹年轻人怎么不讲武德？？”

　　“草，好痛！林卷你看她！她打我！”

　　“咦惹，顾予你还要脸吗？！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关你屁事，老子就是不要脸，要你管？略略略！”

　　“艹，你幼不幼稚！小学□□你——”

　　林卷赶紧提醒道：“这位同学，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谢谢。”

　　胡姣：“……？”
　　顾予：“……？”
　　两人异口同声：“你不对劲。”

　　-

　　一番打闹过后，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吃完饭后，傅景初主动起身准备收拾碗筷，被林卷挡下了：“你手不方便，我来吧。”

　　傅景初拒绝道：“不行，姐姐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不应该做这些事。”

　　“……”
　　江橘转头偷偷问胡姣：“你有没有觉得他讲话很奇怪？有一股熟悉但无法形容的味道……”

　　胡姣：“那一定是西湖龙井的芬芳。”

　　江橘：“……？”

　　胡姣轻声道：“你不懂。龙井有龙井的醇香，碧螺春也有碧螺春的清新。不过都是陈年绿茶而已，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弟弟只是太懂事罢了。男徳男徳，very good。”

　　江橘：“…………？？？”

　　另一边，傅景初还是坚持自己收拾桌子，顾予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都别争了，两个病号争什么呢？我来，我来行了吧。”

　　他迅速把桌上的碗筷堆到一起，扔进塑料袋打包。

　　“……你垃圾分类了吗？”林卷发出灵魂质问。

　　顾予：“…………艹。”
　　由于平时他们家都是阿姨负责打扫卫生，他都忘了这一茬。

　　于是他不得已又打开垃圾袋，开始从头分类。

　　这是他第一次做垃圾分类，一边搜索“核桃壳属于什么垃圾”一边嘴里念叨着：猪骨头，带肉的骨头，鸡骨头，鱼骨头……

　　顾予：毁灭吧，累了。

　　……
　　收拾完房间后，大家各自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打了一会儿游戏。江橘的弟弟发来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林卷便催她赶紧回去，江橘也不多留，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没多久，胡姣家的司机也到楼下了。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两男一女。

　　傅景初坐回床上，林卷在给他削苹果。

　　顾予双手抱胸，靠在沙发椅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

　　期间目光无意中与傅景初对上，两人定定地对视了几秒，同时又嫌恶地撇开脸去。

　　林卷一边仔细地削着皮，一边头也不抬问：“你不回去吗？”

　　顾予愣了一秒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讲话，然而开口就是让他回去，令人极其不爽。

　　回去干什么？回去好给弟弟让位吗？呵，他还就赖着不走了。

　　顾予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我牙疼，我歇会儿再走。”

　　林卷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会突然牙疼？”

　　顾予努力圆谎，佯作虚弱道：“可能是智齿发炎吧。等明天放学我再去牙科做个检查看看。”

　　“咦，我最近一到晚上临睡前也会牙疼，难道也是因为开始长智齿的原因吗？”
　　“不清楚，有可能。你要是疼得厉害记得来看医生。”
　　“怎么，给我免费吗？”
　　“嗯，友情价，给你打五折，怎么样，够意思吧？”
　　“好呀，记得给我安排一个温柔点的医生。”
　　“好，还有别的要求吗？”
　　“可以是女医生吗？”
　　“可以啊。”

　　傅景初坐在床上默默听着他们聊天，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话。

　　最后还是林卷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才有机会说一句：“谢谢。”

　　顾予在病房里又多待了十来分钟后，才在林卷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起身回家了。

　　晚上八点半，林卷坐在傅景初病床前的书桌前，开始补作业。

　　台灯下昏黄的灯光将窗帘一角染上温暖的光晕，傅景初靠坐在床头，定定地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和半张隐约柔和的侧脸，心中一片安宁。

　　*

　　果然如主治医师所讲，一个半月不到，傅景初便痊愈出院了。

　　也许因为年轻，他身体各项机能都恢复得很好，除了剧烈运动不能做以外，其他的日常活动都可以正常进行，毫无障碍。医生还建议他平时多散步，巩固复健成果。

　　之前在两人住院的第二周，林卷就已经回学校继续上课了，只在晚上回病房住。

　　她每门课都认真做好学习笔记回来带给傅景初，两人一边探讨一边学习。

　　因此，等傅景初回到学校时，不仅没有落下太多功课，反而在接下来的月考中一跃成为了年级第一。

　　林卷依然是年级前二十。

　　对于转学生的学神属性，大家直到此时才有了真切的实感。

　　这是排行榜上第一次有人打败周佳琪成为新的年级第一，大家不免仰望、惊叹、羡慕，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

　　在他们刚开始住院期间，简亦笙五月上旬的生日会就已经过了，除了篮球队的兄弟们之外还请了许多人，包括胡姣和林卷，然而林卷当时在医院照顾傅景初，便没有参加。最后只有胡姣一人赴约。

　　据说当天在简亦笙家的别墅庄园里过得很疯狂也很有趣，林卷不免有些好奇和遗憾。

　　顾予便提议，等暑假时，可以大家一起出来再聚聚。

　　然而最后不知怎么的，这话传到2班班群里便成了——

　　班长和班委们决定在高二开学前的暑假举办一场分班仪式的散伙饭。

　　也算是高一最后的同学聚会了。

　　时间定在8月12日。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大家学习的学习，玩耍的玩耍，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以后，不出所料，傅景初又是年级第一。

　　许多人都似乎联想到了未来被这永恒的第一支配的恐惧。

　　林父林母收到班主任发送的成绩单之后，高兴极了。

　　林父直接送了傅景初一套昂贵的原版外文推理小说，林母则做了一桌子好菜和点心，包括傅景初最爱的柠檬玛德琳和朗姆酒提拉米苏。

　　傅景初对收到的礼物爱不释手，当天一吃完饭便钻进了书房里开始沉浸在文字的海洋中。

　　很快，期末考试结束后，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到来了。

　　林家每个假期都有旅行的安排。

　　去年寒假是去新西兰南北岛环游，今年暑假则打算去东欧度过。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讨论了一下午，最终拍板去希腊。

　　林母正好在下半年有个人文艺术展要做，可以趁此机会采采风。

　　林卷则是想看看沉船湾到底有多美，才能拍摄出焦糖色太阳这么浪漫的剧本。

　　傅景初跟林父两人全程坐在一边打酱油，不能说是毫无意见，只能说是完全听从。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卷的朋友圈开始定期晒图。

　　从蓝得一望无际的爱琴海到铁锈斑驳、沙砾滚烫的沉船湾，一切都美得令人心折。

　　一群人在底下评论：
　　【太美了太美了！呜呜呜好美！】
　　【嗷嗷嗷我也想去！】
　　【下学期就去！！】
　　【码了！有没有攻略？】
　　【全是风景啊，人像呢？没有人像？差评。】

　　于是第四天，林卷的朋友圈又更新了视频——

　　圣托里尼岛的台阶旁，雪白的墙壁，深蓝的木门，地中海的玫红色三角梅从窗台的花盆上垂落，延伸，在虚掩着圈出的无垠海面上，一轮落日正缓缓下沉。

　　——“你还在拍呀？真有耐心。”

　　少女清甜的嗓音响起，镜头抖了抖，歪了一下又迅速扶稳，慢慢移向右侧。

　　入镜的女孩正提着一双系带凉鞋赤脚从瞭望塔的台阶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垂落在胸前，遮挡住大片雪白的肌肤，浅绿色的裙摆被风吹起，她敏捷地探身一把抓住差点被海风吹走的别着小雏菊的草帽，顺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云霞流火烧尽，海浪携卷着风声平静地坠入地平线。

　　天色渐暗，落日最后一抹余晖落在少女身上，她抬头不经意捕捉到镜头时倏地一愣，随后眉眼弯弯，温柔一笑。

　　风吹过橄榄枝，粼粼波光，白墙上一丛安静树影。

　　短短30秒的视频，发布没多久，底下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艹！绝美这两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艹！绝了绝了！我的宝贝呜呜呜呜妈妈爱你！】
　　【敢问这是哪个大明星的MV？这调色，这构图，这抓拍，绝了！我立马去买他个一百张碟回来。】
　　【草草草我人没了。这就是大美女吗，呜呜呜呜呜太绝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美女就是上帝的宝藏。】
　　【点开美女朋友圈，收获一天好心情。】
　　【人间眼球净化器。】
　　【艹巨他妈美！美绝了哥！草草草！】
　　【请问学妹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可以做我女朋友吗？有的话我可以做你备胎吗？】
　　【太美了太美了！这是我免费能看的吗？！】
　　【敢问是哪位摄影师掌镜？别跟我说是阿姨。阿姨以前给你拍的照片绝对没这水准。】
　　【楼上的，我怀疑是弟弟。】
　　【我也怀疑，哈哈哈哈哈哈。】

　　……
　　傅景初坐在酒店的露天餐厅里，低头喝了一口果汁，刷着林卷朋友圈的评论。

　　刷到这一条时，心情忽的有些愉悦。

　　他喜欢别人在她的评论下提起自己的名字，也喜欢她的日常生活记录里出现自己的痕迹。

　　“你吃完了吗？他们说船还有十分钟就要来了，我们该走啦。”

　　傅景初把手机放进包里，起身应了一句：“知道了。”

　　“啊啊啊啊，你快来。行李好多，估计又要变重了，我拎不动。”

　　“来了来了。”

　　傅景初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跑下楼梯，走到酒店A201房门口，门虚掩着，林卷正坐在床角盯着地上散落的一堆行李发愁。

　　眼见着救星来了，林卷才舒了一口气，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傅景初蹲在地上替她整理行李时，林卷就托着腮坐在一旁看着他，“我们家弟弟真贤惠～”
　　“……”傅景初早已习惯她的吹捧，面无波澜地继续给行李箱里的纪念品分类。

　　整理好行李后，他一手一个，直接拎着箱子走下楼，拿着钥匙去前台check out。

　　登上船后，雪白的海浪破开海面滚滚而来，全世界的蓝似乎都被用尽了。

　　游轮发动的声音响起，海风拂面而来，将旗帜卷起吹得更高。

　　三楼甲板上，少年站在少女身旁，两人无声地静静眺望着远方，岸边的岛屿离他们越来越远。

　　正当傅景初拿出相机打算录制vlog时，趴在船边朝下看的几个小男孩突然兴奋大喊：“好咯，出发！向米克诺斯岛进发——！”

　　少年吓了一跳，差点摔了相机，待反应过来后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少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无声笑了起来。

　　……

　　米克诺斯岛。
　　远山环绕着海洋，层叠有序的斜坡上坐落着一座座蓝白色的童话宫殿。

　　夜色降临，酒店泳池里。

　　“哗啦——”
　　少年矫健的身姿在水下一闪而过，下一秒，便破水而出。

　　傅景初捋了一把湿透的刘海，□□着上身刚准备撑着栏杆爬上岸边时，一道下意识的惊呼响起在耳边：“啊呀——”

　　少年的动作不由一僵，他迅速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白皙美腿，接着是裹在浴巾下的清凉泳装，他喉结动了动，视线继续往上，与少女清澈明媚的双眼对上。

　　“……”
　　他猛地摔下泳池，泡在水下的整张脸迅速升温、变红。

　　林卷略有些羞赧，稍微不自在了那么一秒，又很快恢复心态。

　　弟弟又不算异性，她有什么好害羞的？

　　如此说服自己以后，她便大大方方地从另一个入水口下了泳池，换着姿势在水里自由游荡起来。

　　傅景初站在角落里，背靠着泳池瓷砖，也不急着上去了，就这样看着她在水里来回，像一条小美人鱼，自由而坦荡。

　　他看着看着，很快便加入进去，两人开始争着比赛。

　　原来少年只是看着瘦，身上的肌肉却不少，林卷根本游不过他，要想赢就只能耍赖了。
　　她落后一个身位，潜下水面，伸手在他纹着大片繁花和鲸鱼的背上挠了挠。

　　傅景初一个激灵，防不胜防，再也无法保持平衡，瞬间摔进池子里。接连喝了两口水，呛了好几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

　　顿时报复心起。

　　他平复好呼吸后，伺机而动。待对方游过自己身边时直接一把拽住她脚踝，“哗——”水浪翻涌，少女被迅速拽下水面，“靠——”

　　林卷未竟的愤怒话语被掀起的水声吞没。

　　傅景初握着她的脚踝，两人在水下四目相对。

　　浅蓝色的水在彼此周身涌动，他怔怔地望着她，只觉掌下骨肉纤细脆弱，滑不可握，触手温热的肌肤似乎在冰凉的水中发着烫，一路烫到了他心口。

　　林卷挣扎着踹了他肩膀一脚，迅速游了上去。浮出水面后，才终于放松下来，大口喘着气。

　　她双手用力一撑，爬上岸，端起桌上没喝完的奶昔回身在泳池边坐下，小腿肚以下浸泡在水池里，玩乐似的挑起水花晃了晃。

　　很快傅景初也跟着浮上水面，他趴在岸边，撩了一把刘海，挑眉问她：“还动手吗？”
　　——竟是少见的嚣张。

　　林卷震惊地瞪大眼：“狗子，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又乖又甜的弟弟了。”

　　“弟弟总会长大的。”

　　傅景初下巴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难道长大之后，姐姐就不喜欢了吗？”

　　林卷“哧溜”吸了一口奶昔，“瞎说什么呢，弟弟长大了还是弟弟啊。”

　　傅景初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突然道：“好喝吗？给我也尝一口。”

　　“好喝啊，喏。”

　　他也不伸手，直接凑过去就着她的手把剩下的无花果混合奶昔都喝完了。

　　两人都游累了之后，很快回房各自休息。

　　深夜，地中海沿岸一片灯火寂静。

　　海风清凉，吹拂着穿过橄榄树和葡萄架，轻轻敲打着悬崖酒店的窗台，无声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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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少年把少女禁锢在泳池角落，他俯下身子，双手掐着她的细腰，问了一遍又一遍：“你会永远陪着我吗，姐姐？”

　　少女没有回答。

　　他左手顺着对方柔滑细腻的肌肤绕到颈后的系带处，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拉，一勾——

　　怀里纤瘦的身躯似乎颤了颤，他心口扑通直跳，眼神发烫，忍不住低下头，嘴唇挨着少女的颈窝蹭了蹭……

　　水生波澜，浪花翻涌，月光在岸边见证一波又一波潮起潮落。

　　后来，她似乎落了泪。

　　泪水滑落进水池里，悄无声息。

　　少年的喘息越来越重，清冷的嗓音似乎带着哭腔：“呜姐姐——”

　　“求求你，教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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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梦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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