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卷心菜

　　周日，依然是傅景初最讨厌的黄梅天，窗外下着连绵细雨，潮湿沉闷的空气涌进来，一楼的红木地板有些返潮。

　　林父林母去外地出席艺术节活动了，两周都不在家。所以家里只剩傅景初和林卷两个人，还有两个住在佣人房的负责打扫卫生和洗衣做饭的阿姨。

　　傅景初一大早起来，洗了个澡，他踩着拖鞋顶着半干的头发下楼，发现餐桌上空荡荡的。

　　于是又走进厨房环视一圈，依然没看见早餐。他愣了愣，转头发现冰箱门上贴了张浅绿色便签纸，顺手揭下一看，原来今天负责做饭的陈阿姨因为家里临时有事，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只给他们留了张字条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字条上写着她事先准备好的食材都被放在了冰箱冷藏柜第二层，只需微波炉加热3分半或电饭煲蒸个15分钟即可。

　　傅景初看完后随手将字条扔进垃圾桶，他打开冰箱取出食材，放上蒸笼，倒水，插电，关上盖子，等待加热的过程中又从客厅取了一盆草莓放在水池底下仔细冲洗。

　　……
　　林卷一觉睡到十点多才起床。

　　由于前一天在地质公园里走了太多路，林卷醒来后浑身筋骨酸痛，忍着难受半闭着眼洗漱好后才稍微清醒了些。

　　打着哈欠下楼时，发现傅景初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正是寒假时两人一起看过的《萤火之森》，这是第四遍。

　　林卷一出现在楼梯口，傅景初的视线便自然而然看了过去。

　　打了声招呼后，他把动画暂停，起身走到厨房，小心翼翼地将蒸熟的蛋黄肉松烧卖和香菇青菜包从保温的电饭煲里拿出来，端到桌前，又从消毒柜里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她。

　　“陈姨今天有事先走了，剩下两顿我们得自己解决。我早上看了下，冰箱里食材还蛮多的，我可以简单做一点家常菜。”

　　“哇，那岂不是可以尝到你的手艺了？”
　　“事先声明，肯定没陈姨做的好吃，别抱太大期望，你不嫌弃就行。”
　　“噫，放心吧，你做什么我都喜欢～我很好养活的。”

　　“真的吗？”傅景初打开冰箱，侧头看她，“那我做番茄芝士意面也可以吗？”

　　“？？？！！！”
　　“你是魔鬼吗？？？”

　　傅景初嘴角上扬，“开个玩笑。放心吧，醋、番茄、芝士我都不会放的。”

　　林卷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他拧开鲜奶瓶的盖子，把牛奶倒进碗里，又拿出早就洗好的草莓放进榨汁机底部，一边忙活一边道：“赶紧趁热吃吧，荤油烧卖冷了口感就会变硬，又腻又不好吃。等等我再给你热个草莓牛奶。”

　　“好的，谢啦！爱你哟，弟弟～”

　　“……”傅景初手抖了一下，罐子里的蜂蜜漏了几滴在流理台上。

　　他垂下眼，低声自语道：“……别总是随随便便说出口啊。”

　　-

　　林卷吃完早饭后，拉着傅景初一起陪她看了会儿综艺，很快又到了午餐时间。

　　傅景初挽起袖子准备烧菜时，林卷也没干站着，相比起做饭她更喜欢择菜、洗菜、准备食材和洗碗的过程，不过她不擅长处理鲜鱼和肉类，这些就都交给能干的弟弟了。

　　林卷动作麻利，很快把配菜切好，而一旁的傅景初也已经把鳊鱼干干净净地刮了鳞、切了腮和剔除了脏器，正用料酒和葱姜蒜腌制去腥中。

　　将鳊鱼放进蒸箱蒸制的同时，他把林卷准备好的配菜按顺序依次放进盆里，不断地加适量盐、胡椒和水淀粉，不停地搅拌。

　　林卷洗干净手，站在他身边围观他做菜。傅景初早已习惯她的注视，一旦她挪开视线或者不说话，他反而觉得周围过分安静了。

　　等馅料拌好，两人各自拿了一副一次性手套，开始搓丸子。

　　搓到后来，两个人莫名其妙开始比谁搓得更圆。

　　于是，美味的红烧糯米狮子头就在这样幼稚的比拼中顺利出锅了。

　　等菜全部做好之后，一盘盘端上餐桌，林卷先大喊了一声“别动！”吓得傅景初筷子都要掉了。

　　眼见她掏出了手机，他迅速反应过来：“又是相机先吃是吧？”

　　“嘿嘿，那当然～”

　　林卷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一桌子的美食，附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へ*)】

　　“快，去给我点赞。”

　　“已经在了。正在等页面刷新。”

　　傅景初早已等在朋友圈准备好这正常操作了，然而当他如往常一般询问自己是否是第一个给她点赞的人时，对方的答案竟然变了——
　　“哎，居然不是你？”

　　林卷定睛一看，第一个给她点赞的是某个熟悉的奶里奶气的牧羊犬幼崽头像。

　　她倏地弯了弯唇，眼角眉梢染上一层浅淡笑意。

　　“喏，”她把手机页面给他看，“你们俩大概就差了0.1秒。”

　　傅景初沉默地盯着那个奶狗头像，顿了顿，若无其事问道：“这是谁？”

　　“顾予啊，哦对，你应该没有他微信，就是那个坐我后面的男生。”

　　“……原来是他。”

　　傅景初垂眸扒了几口白米饭，夹了筷狮子头，把林卷最爱的鱼肚子都留给她，然而一抬头却发现对方还在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打字时手速飞快，眉眼间笑意盈盈，傅景初突然觉得嘴里索然无味。

　　一定是糯米狮子头的馅料里盐放少了，太淡了。

　　下次吧，下次试试多加点盐。

　　到时候再做给姐姐试吃一下看看。

　　……

　　晚上。

　　傅景初洗完澡后，照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啪嚓——”新换的打火机声音清脆，更加动听。

　　半湿的刘海被他撩至脑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坐下打开电脑文档。

　　后台音乐继续播放——
　　“I need a gingerbread man, the one I’ll feed, the gingerbread man, the one I’ll eat, one who’s always crazy, never calls me baby, that’s the one I want……Can’t you see I only want the ones who never see me……it bleeds jelly……”

　　键盘的敲击声响起了没一会儿又突兀地停下。

　　他无意间点开最近更新的一章小说底下粉丝读者的评论，瞥了几眼，蓦地僵住。

　　【奶奶，你追的作者更新了耶。】
　　【感觉这几个月鲸大的文字变得好温柔呀。】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除了该死的被害者以外，主角团竟然只死了一个？？难以置信！所以……我可以卑微地求一个感情线吗？鲸大你快看看评论区吧。】
　　【楼上，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读者了，难道非要作者把糖塞进你嘴里你才能学会吃粮吗？2020了，是时候开始学会自己抠糖吃了。Queen跟刘队的CP感那还用问吗？相爱相杀yyds！这一章Queen和男主在监狱的那场雨中打戏性张力太绝了，我真的嗑拉了呀！】

　　【鲸大最近真的变温柔了，笔触越来越温和了，没有过去那么锐利和冷峻。我甚至觉得刘队和谢黎的感情线也8错（doge脸）姐妹们血橙CPszd！】
　　【高举血橙大旗永不倒！一身正气骚话攻x白切黑女装受yyds！】
　　【哎等等，楼上的，你们还记得这是本无cp纯推理文吗？】

　　【大大是不是谈恋爱了呀？（嘿嘿，纯属猜测，无意冒犯，若有不妥，马上删除）】
　　【真相了兄弟们，大大绝壁要么谈恋爱了要么有喜欢的人了！你看他都不刀人了，男主的小助理居然从第一集活到了现在，活久见！要不是剧情文笔风格都没变，我还以为换人写了呢！】
　　【鲸大遇到了什么好事吗？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嘛～】

　　……
　　“嘶——”滚烫的烟灰落在手指间，轻微的刺痛拉回了傅景初的注意力。

　　他把烟头捻进烟灰缸里，随手又摸出一根，在指间转了转，终是低头，衔在齿间，“啪嚓——”重新点燃。

　　火光在电脑屏幕的反射下刺得他瞬间眯起眼，镜子里少年的脸闪烁又模糊。

　　这一夜，键盘声断断续续，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后台的音乐单曲循环至通宵。

　　*

　　周一，上学日。

　　由于小高考已经结束，学校的课表安排便只剩下学生自己分科时所选的两门副课和语数英三门主课，老师们的进度都放慢了不少，课堂任务变得轻松而有趣起来。

　　林卷选的是史地，本来九中读文的就不多，大概只能凑齐两个班的样子，文科班里选择历史和地理的就更少了，大多人会为了大学专业而选择读史政，即历史和政治。

　　最终选了史地的学生九中全年级加起来也就17个人。学校将在高二时额外安排一间教室给他们，平时则需要混入史政班一起上三门主课。

　　现在只是高一下学期，小高考又刚刚结束，而正式的高考离他们似乎还很遥远，大家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任课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剩五门课了，教学进度也不需要太着急。

　　下午最后两节语文课的时候，杜老师干脆安排人起来轮流诗朗诵，培养大家的语感和文学审美。

　　杜老师打开自己摘录的诗集册子，清了清嗓子，先做了一个示范。
　　他念的诗是洛夫的《边界望乡》：

　　说着说着
　　我们就到了落马洲

　　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
　　手掌开始出汗
　　望眼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
　　乱如风中的散发
　　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远山迎面飞来
　　把我撞成了
　　严重的内伤

　　病了病了
　　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
　　只剩下唯一的一朵
　　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
　　……
　　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
　　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

　　……

　　临近傍晚，梅雨霏霏，教室里即使开着灯也显得更加昏暗。

　　连绵细雨打在教室靠花园一侧的窗户上，氤氲出一段潮湿蜿蜒的水雾。冰冷而刺眼的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上，散发出比雨丝更凉的气味。

　　顾予撑着头盯着讲台上的某一点发呆，杜老师的声音对他而言就像发霉的黄皮纸一样，透着一股温和过头的爹味儿。

　　好像装满了上下五千年，叮叮当当的，漫长又琐碎，令人在这近乎静止的洪流中听得昏昏欲睡。

　　好在这首诗并不算特别长，杜老师在情绪酝酿最深沉的时候戛然而止得恰到好处。

　　在同学们表面捧场实则没听懂的热烈掌声中，杜老师满意地扶了扶眼镜。

　　正当顾予神游天外的时候，杜老师突然点了他的名。

　　还没反应过来，他身体已经自动站了起来。

　　在老师用看问题学生的眼神盯着他时，他愣了几秒，当机立断从手边的阅读教材中随便挑了一篇诗歌读了起来。

　　声音毫无波动，更无一丝感情，与其说是在朗诵，不如说是AI在扫描读题——

　　《湘逝》 余光中
　　——杜甫殁前舟中独白

　　把漂泊的暮年托付给一棹孤舟,
　　把孤独托付给北征的湘水,
　　把湘水托付给蒙蒙的雨季,
　　似海洞庭,日夜摇撼着乾坤
　　夔府东来是江陵是公安
　　岳阳南下更耒阳,深入疠瘴
　　倾洪涛不息遍地的兵燹
　　溽郁郁乘暴涨的江水回棹
　　冒着豪雨，在病倒之前
　　向汉阳和襄阳，乱后回去北方
　　静了胡尘，向再清的渭水
　　倒映回京的旌旗，赫赫衣冠
　　犹峥汉家的陵阙，镇着长安

　　……

　　顾予读着读着很快发现不对劲，妈的怎么这么多生僻字？？虽然上面标注着拼音，但他还是读得磕磕绊绊。

　　然而没办法，自己选的诗，跪着也要读完。

　　于是他接着念道——
　　出峡两载落魄的浪游
　　云梦无路杯中亦无酒
　　……
　　十四年一觉噩梦，听范阳的鼙鼓
　　遍地擂来，惊溃五陵的少年
　　李白去后，炉冷剑锈
　　鱼龙从上游寂寞到下游

　　……

　　呼，终于读完了。
　　谢天谢地。

　　顾予快乐地合上书本，刚坐下却被老师的话惊得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
　　“怎么就坐下了？还有四段呢？”

　　顾予：？？？
　　他不信邪地迅速翻到后面一页，竟然真的没完！艹！

　　满脸写着“高兴”的他生无可恋地继续念下去——

　　白帝城下捣衣杵捣打着乡心
　　悲笳隐隐绕着多堞的山楼
　　窄峡深峭，鸟喧和猿啸
　　……
　　这破船，我流放的水屋
　　空载着满头白发，一身风瘫和肺气
　　汉水已无份，此生恐难见黄河
　　惟有诗句，纵经胡马的乱蹄
　　乘风，乘浪，乘络绎归客的背囊

　　有一天，会抵达西北那片雨云下
　　梦里少年的长安

　　……
　　艹！总算结束了！

　　顾予念得磕磕绊绊，口干舌燥，心中后悔极了，他怎么就随机选了首这么繁琐的诗？？

　　余光中啊余光中，你最知道怎样害人可以害人一生。

　　顾予坐下后，杜老师又随机叫了几个同学起来朗诵。

　　其中得到最高褒奖的是周佳琪朗诵的《九歌·湘夫人》。

　　什么芷啊兮啊的，顾予根本听不懂，当然，由于太困他根本也没注意听。

　　他正盯着窗外的雨发呆。

　　最后一节课临近放学时，雨渐渐小了，天色依然暗沉，空中飘着的只余寥寥雨丝，断断续续，疏雨斜织。

　　少见的黄色积云在天边堆簇成晚霞般的奇景，有人唯恐这是酸雨的前兆，也有人认为这是天上的沙尘暴。

　　大家窃窃私语，离下课还剩几分钟的时间，出于对转学生出众才华的喜爱，杜老师又抓紧时间点了傅景初起来读两篇阅读教材里的诗歌，好给下午的课作一个完美的结语。

　　傅景初的嗓音混着教室门缝钻进来的骤冷的凉风，平淡地叙述出洛夫的《葬我于雪》与张枣《镜中》的意象：

　　《葬我于雪》洛夫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庄子．盗拓篇》

　　一
　　我在水中等你

　　水深及膝
　　淹腹
　　一寸寸漫至喉咙
　　浮在河面上的两只眼睛
　　仍炯炯然
　　望向一条青石小径
　　两耳倾听裙带抚过蓟草的窸窣

　　日日
　　月月
　　千百次升降于我胀大的体内
　　石柱上苍苔历历
　　臂上长满了牡蛎
　　发，在激流中盘缠如一窝水蛇

　　紧抱桥墩
　　我在千寻之下等你
　　水来
　　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

　　二
　　我在桥下等你

　　风狂，雨点急如过桥的鞋声
　　是你仓促赴约的脚步
　　撑着那把
　　你我共过微雨黄昏的小伞
　　装满一口袋的
　　云彩，以及小铜钱似的
　　叮当的誓言

　　我在桥下等你
　　等你从雨中奔来
　　河水暴涨
　　汹涌至脚，及腰，而将浸入惊呼的嘴
　　漩涡正逐渐扩大为死者的脸

　　我开始有了临流的怯意
　　好冷，孤独而空虚
　　如一尾产卵后的鱼

　　笃定你是不会来了
　　所谓在天愿为比翼鸟
　　我黯然拔下一根白色的羽毛
　　然后登岸而去

　　非我无情
　　只怪水比你来得更快
　　一束玫瑰被浪卷走
　　总有一天会漂到你的手中

　　……

　　《镜中》 张枣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地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
　　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在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

　　他的语调和缓而冷淡，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却让凝神静听的林卷感受到了一种无可言表的怅然若失。

　　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也许是被傅景初选的诗感动到了，也或许仅仅是因为下课铃刚好响起，大家都解放了。

　　放学后傅景初一如既往地等林卷收拾好书包，两人一起走出教室。

　　暂时不急着坐公交回家，他们先绕路去了学校后门巷子口的文具店买了一些0.38mm黑色墨水笔和修正带。

　　林卷在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突然想吃米糕了，于是又折回刚才绕远的那条路，文具店附近一对聋哑人夫妻开的米糕摊子还摆在那里，热气腾腾的，似乎尚未收摊。

　　她赶紧跑过去，上前比划着点了一份炼乳米糕和一份蜂蜜米糕，后者是傅景初爱吃的口味。

　　付完钱后，林卷等在一旁耐心围观手工制作的过程。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米糕终于出锅了。

　　傅景初正拎着文具袋子站在马路对面等她，她捧着热乎乎的米糕，嗅着空气中扑鼻而来的甜糯香味，蹦跳着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个夸张的快乐表情。

　　另一头的傅景初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在她准备过马路时下意识出声提醒道：“注意车辆，小心点，地上滑。”

　　“知道啦。”

　　少女雀跃着穿过马路，校服裙摆随风摆动，一双白皙长腿跨过台阶，靠近时带起一阵香风，淡淡的，似乎是她用惯的沐浴露的果香味。

　　林卷把米糕递给他，傅景初接过后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米香在唇齿间漾开。

　　两人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米糕，一边穿过巷子。

　　他们抄近路的这条街属于典型的古城区，腥臭刺鼻的腐烂垃圾味从下水道缝隙里翻涌而上。路灯年久失修，闪烁着微弱的昏黄灯光，标示着“青衣巷”的路牌孤零零地立在马路边。

　　灰墨色砖瓦上攀爬着杂乱的深绿色藤蔓，潮湿的霉斑沿着墙角恣意生长，雨水落在剥落了一半的墙皮上，洇成点点斑驳的黄渍。

　　黑黢黢的巷子窄而长，前路曲折复杂，深得望不见尽头。

　　走着走着，林卷下意识朝身边少年贴近，“要不是有你在，我平时肯定不敢走这条路。”

　　傅景初转头看她，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抬眼，余光扫过巷口，嘴角倏地下沉。

　　他猛地一把抓住林卷手腕，往旁边拐角跑去。

　　“哎？怎么了？你慢一点——”

　　林卷被迫狂奔了一小段路，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喘着气竭力平复呼吸，“到底怎么——”

　　一抬头，话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巷子深处站着一个陌生青年，他高高壮壮，提着一根细长的棒球棍。一头灰色挑染长发，短袖袖口上卷着折了几段，裸露的手臂上横亘着一道伤疤。

　　四面的拐角又缓缓走出六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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