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扬柳季

　　4，偶遇

　　接下来的日子，王雨馨一直都来上课，她虽有时上课不够专心，但大体上表现还算良好，下午自习的时间一直都是勤奋好学，比起周启扬和李杰，都算刻苦了，这也让周柳有了事做。

　　周柳一直帮王雨馨查缺补漏，她也进步很快，做的题错的没有之前那么多，这让周柳或多或少有了几分成就感，张老师也对周柳刮目相看起来。之后，周柳又蹬起了她的自行车，没办法，出租车太贵，公交她又懒得等。

　　一天清早出门，天空下起了丝丝清雪，一落地就不见了踪影，周柳没太放在心上，一跨步，又骑起了她的自行车。冬天的太阳落得早，又是因为下雪，阴了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就以如同黑夜。

　　周柳走出张老师的补习班的时候，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地上是厚厚的白，见此情景，她心中凉成一片，这种天气，自行车是没法骑了，可又不好打出租车，没办法，周柳只能决定推着自行车，步行回家。

　　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周母她要推车步行回去，比平常肯定是晚些到家，周柳的老妈忙着整理店里的货品，应付了一声，“行，知道了。”就匆忙挂了电话。周柳心里委屈，这还是亲妈吗？亲妈听到自己唯一的亲闺女要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步行于冰天雪地的夜幕下，一定会说：“宝贝啊，你快打车回家，那破自行车就扔路边吧。……”

　　周柳一阵苦笑，对于老妈的行为，她并不感到意外，她老人家生活作风一向简朴，又经常教育周柳发扬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好品质，再者，赶上她正忙着赚钱的时候，更是无暇顾及周柳的问题了。

　　周柳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马路上，忽然，背后汽车鸣笛声响起“滴滴滴……”她以为自己挡住了汽车的路，于是向路边挪了挪。可是，鸣笛声没有停，断断续续的，好像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回过头，被车灯晃了眼，根本什么也没看清。

　　驾驶座的人应该也看出周柳眼睛的不适，把车灯调的暗了，她在仔细一瞧，这开车的人，竟是周启扬。“切，来耍威风的吗？”她不屑地嘟囔一句，正过身，继续推起她的自行车。

　　“喂，周老师，这么冷的天儿，我送你一程吧？”周启扬车速放慢，跟在周柳身边，摇下车窗，冲她喊道。

　　“你怎么又开车了？你是未成年人而且没有驾照，怎么能开车呢！”

　　“我就快过十八岁的生日了，离成年差不了几天了。再说，没驾照，不代表不会开车。你快上来吧！”他催促着。

　　“不了，我还有自行车呢。”周柳拒绝道。

　　“可也没见你骑啊？”

　　“这雪地又厚又滑的，没法骑。我说的意思是，如果我让你送，我自行车该怎么处理？我看你车后备箱不大，应该放不下。”

　　周启扬漫不经心道：“能放下也不能给你放啊，我这车多贵呢，被你自行车刮花了怎么办？”

　　刚才周柳还觉得周启扬人挺好的，此话一出，立马改变了她的想法。周柳不愿理会周启扬，径直向前走着。没想到，他将汽车停在了道边，人下了车，快步跟上了她后，一把扯过了她的自行车，“前面有个台球厅，是我一哥儿们开的，你把自行车先存放在他那儿，然后我送你回家。”

　　“周启扬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从不踏足那种地方。”周柳严肃道，从周启扬手中夺过自行车的车把。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不大顺耳呢，哪种地方啊？我们那是正经的娱乐场所，有营业执照的。快快，你就少磨蹭了，这天儿这么冷，我可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他一边说着，手上前迅速夺过周柳的自行车，推着它一路小跑起来。

　　周柳长叹一声，眼见他人已推车远去，她也只能跟上他。没出百步，确实出现了一个布满荧光灯的牌子。周启扬把车停在门口，示意周柳将车上锁，就进了屋。

　　周柳锁了车，赶紧跟上了周启扬。门内走出来一个黄色头发的青年迎接他们，“终于把你盼来了，你老妈肯放你出来了？”青年迎向周启扬道。

　　周启扬撇了撇嘴，“才怪，一天天被看的死死的，还不如在学校里有意思呢。”

　　“你再忍忍，反正就快毕业了，到时候，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你现在学乖点儿，你老妈才能给你钱那。最近，咱这店儿生意不太好，资金有些周转不开，我这儿正愁着钱的事儿呢，你……”黄色头发的青年说着。

　　周启扬赶忙把他拉到一边，示意他小点声儿，二人低头密语起来，很明显，是不想让周柳听见。即使听不到，周柳也猜出了七八分，“听那黄头发话中的意思，他是找周启扬要钱，这个台球厅好像周启扬也有份。而周启扬慌张地拉过他耳语，肯定是不想让她知道此事了。”

　　一个男服务生走到周柳跟前：“小姐，找人还是要开台？”

　　周柳虽跟周启扬前后脚进了屋子，但是，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俩是一起来的。周柳裹得像个路边卖菜的大婶儿，而周启扬是一身儿公子哥儿的行头，当然，没有人会把他俩联系在一起。

　　周柳朗声回答道：“找人！”

　　服务生微笑道：“那您要找哪桌的客人呢？”

　　“就那个！”周柳指了指周启扬，“你把他叫过来。”

　　服务生诧异的眼光看着周柳，周柳并未在意，对着周启扬道：“周启扬，你怎么聊个没完没了的，我等着回家呢。”

　　窃窃私语的二人停下动作，抬起了头看向她。黄头发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周柳，向周启扬问道：“这是，你家保姆？”

　　周启扬噗呲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差不多吧！”

　　周柳顿时怒火上涌，“瞎说什么呢？我给你当保姆？！你请得起吗？！”

　　黄头发奇怪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周启扬止住笑意，回答道：“她就是每天监视我的人，我补习班的陪读老师。”说完，他吩咐刚才的服务生道：“给她上杯喝的。”

　　周柳赶忙制止：“不用了，咱们放下自行车就该走了，我不想在耽误时间。”

　　“别呀，启扬好久没来了，我们哥俩还得打一局呢，老师，你就等一会儿吧，别这么不通人情。”黄头发道。

　　“不行，周启扬是学生，本来就不该来这种地方玩儿，这次来，是为了帮我，我有责任和义务，必须拉他走。”周柳严肃道。

　　正说话间，一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启扬，人家想死你了！”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扑向了周启扬的怀中，然后撒起娇来：“人家上星期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想找你出来玩，都找不到你人影。”

　　周启扬赔笑道：“我这不是来了……”

　　周柳浑身颤栗，看着在周启扬怀中撒娇的女生，浓妆艳抹下，那稚气未脱的脸，心叹道，“世风日下，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

　　周启扬与女孩儿相依相偎，你侬我侬，真是“羡煞旁人”！周柳觉得颇不自在，不想时间这么耗下去，轻声唤了唤，“唉！周启扬！”

　　周启扬低着头，与女孩儿温笑细语，哪里顾得上周柳。周柳无奈，只得走近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周启扬，能不能先送我回家？”

　　周柳打断了二人的甜蜜，女孩儿冷着脸斜视周柳，不客气道：“周启扬，这大妈谁啊？”

　　周柳一听，心生怒火，但想着自己不能气急败坏的被看了笑话，于是漫不经心地笑着向周启扬道：“周启扬，你这什么品位啊？上回那个，那个在补习班楼下等你那姑娘，也是长的和这位大婶似的，又老又丑的。”

　　女生气的脸色发白，欲要与周柳争舌，可突然好似想起什么，转向周启扬，质问道：“她说的是谁？你背着我又交往别的女生了是不是？怪不得你不回我信息，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她越说越气，最后竟嚷了起来。

　　周启扬一脸委屈，“没有啊，没有，你别听她瞎说……我手机前几天被我妈没收了……”任凭他如何解释，女生就是不听，一直吵闹个没完。周柳在一旁看着，心中暗笑。最终，周启扬答应送她一部手机，这女生才不再哭闹。本以为女生只是个任性的公主病，没想到，这一哭二闹，自有一番深意，周柳惊于面前年纪轻轻的小女生，却有如此心计。

　　周启扬目藏怨气盯着周柳，喘着重气，面色冷厉。“今天没心情玩了，英哥，我先走了。”说完，他气冲冲地扭头就走，理都没理周柳。

　　周柳心起一丝愧疚，但想他年纪还小，哄一哄倒也发不起多大的火儿。她赶紧跟上他出了门，这时，雪已经停了。周柳快步追上了周启扬，挡在他身前，“周启扬，你还送不送我啦？”

　　“你自己走回去吧，我懒得管你。”周启扬冷言道。

　　“对不起。但是，我无心的，刚才那就是个玩笑，她肯定也没当真，就是故意闹你，让你给他买手机呢，那……那，谁让你上她当了啊。”

　　“我上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怎么那么傻啊？我不是想管你早恋，但你也找个靠谱点儿的啊，那女生，明摆着是冲着你的钱和你谈恋爱的。还有那个黄头发的，他也是看你有钱，才和你结交的。如果真心为你好，怎么能拉着你投他的生意呢，你才是个高中生啊。”她担心他受骗，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老师，现在不是在补习班，而且，你没权利评论我和我的朋友。”周启扬气道。

　　“我是在说事实，要不是担心你上当受骗，我干嘛大冷天儿的杵在这儿，和你说这些。”

　　“你怎么那么关心我的事？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你想什么呢？”周柳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一个高中生，我看上你干嘛呀？你能给我买车还是买房啊？我是想，毕竟，你我师生一场，刚才你还打算送我回家，也不算那么无可救药，所以，好心提醒你。”

　　周启扬灵光一现，既然说到“买”，自己何不以物来收买眼前的这位每天监视自己的老师呢。他瞬间满面堆笑，对周柳道：“车子房子我是买不起，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买手机，嗯！不对，这是哄小女生的东西。应该送你包包、首饰……，你们女人不都喜欢这些。或者你要钱也可以，如果，你能帮我做一些事的话，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保证比我妈大方，到时候给你的不止这个数。”他摊开五指，在周柳面前晃了晃。

　　“怎么感觉你要包养我似的？”周柳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可笑，咯咯笑道。

　　“亏你想的出来！我的意思是……”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周启扬的话，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笑容转瞬消失，而是慌张起来。

　　周柳见周启扬往日的嚣张气焰不见，神色惊恐忐忑，她略有好奇，伸着脖子望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只见“妈妈”二字于屏幕闪烁。想到在医院里见过的贵妇，对他拳打脚踢的情景，周柳当即反应过来周启扬为何慌张了。

　　周启扬战战兢兢地接了电话：“妈……我，就快回去了。”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道：“周老师家这么远呢？怎么这么久？你不会没送老师回家，而是去找那个黄毛儿玩了吧？”

　　周柳听见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她当即明白，原来，他可不是好心送她回家，而是早就计划好了，想拿她当幌子去骗他的家长。怪不得，他会在她走到台球厅的附近时出现，她竟然还觉得他心地善良什么的，还担心他被人骗，想不到他这么有心机，周柳觉得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呃，啊……没有啊”周启扬支支吾吾的，“那个，她家确实挺远的，现在，还没到呢。”

　　电话另一头的贵妇显然不太相信，“周老师在你身边吗？你让她和我说句话。”

　　“在在……”周启扬高兴起来，因为周柳确实在他身旁，贵妇还是棋差一招啊！

　　周柳不想让周启扬轻易得逞，于是，她紧闭着嘴，微笑的看着他。

　　周启扬急的龇牙咧嘴，不断向周柳挤眉弄眼，可她就是不开口，心中暗笑。周启扬求助的眼神就快挤出眼泪了，她这才觉得差不多，张口冲着他递过来的手机大声道：“阿姨，我是周柳。”

　　“哎呦，周老师啊，身体恢复怎么样啊？”贵妇热情温柔道。

　　“挺好的，阿姨，我都没事儿了……是，是，……周启扬是个懂事儿的孩子，看我打不着车，主动送我回家。……”周柳和周启扬的妈妈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周启扬见危机解除，心中长舒口气，道：“周老师，你害我一回又救我一回，刚才的帐就算清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可不觉得咱俩清了。你竟然利用我！和你家长说送我回家，结果呢，你是打算去玩儿。你拿我当借口，还让你家里人觉得我欠了你人情。”周柳义愤道。

　　周启扬也不甘示弱，“如果你就按我说的做，乖乖地坐下喝杯东西，然后咱俩再走。你不仅不用走路回家，我还可以打会儿球，这不两全其美吗？咱俩好好配合，对大家都有好处，怎么就成了我利用你了呢？”

　　周柳心中无奈又气恼，厉声道：“你年纪小不懂事，好，我可以教你，你的所作所为，这就是利用。我至始至终没有答应你说的事。刚才帮你，是因为我一时的仁慈。我告诉你，刚才虽然帮你圆了一次慌，但是，仅此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你家长不让你和那个黄头发的接触，是为你好。你最好听你妈妈的话，好自为之。”说完，她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自行车。作为他几日的老师，她该说的该做的也差不多了，她看的出周启扬对她有气，甚至讨厌她，她都不觉得稀奇。刚气势汹汹地说完那些话，周柳实在拉不下自己的脸，继续让他送，若是那样，她岂不是很没骨气。周柳心中如此想着，脚步更加坚定。

　　周启扬见周柳如此，心中也是怒火正盛，他并未阻拦她，也是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等周柳解开车锁，把自行车推回马路的时候，周启扬已发动了汽车，扬长而去。

　　周柳虽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此刻，见那远去的车尾，她竟生了些许凄凉之感。要不是跟周启扬这样折腾一阵，她也该到家了。她拿出手机一看，竟然快七点钟了。周柳心里难受，忍不住骂道：“这个又蠢又嚣张的臭小子，活该你被人骗……”

　　周柳回到家的时候，就快八点了，她肚子饿的咕咕作响，身上冷的直打哆嗦。本以为一进家门可以吃口热饭热菜，哪怕是剩下的，结果，家里什么都没有，周柳的老爸老妈也没有吃晚饭，俩人都忙的忘了时间，周柳回来的时候，他们依然在清点货物。因为快过年，大家会置办年货，尤其成箱的酒水，卖的最好。近几天，周柳父母都在忙着打点仓库的货物。

　　周父一见周柳，开口道：“快去厨房做饭，我和你妈忙了一天，连饭都没顾上吃。”这一刻，周柳觉得世界对她都是深深的恶意，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她把这一切都归咎到周启扬的身上，越想越觉得他可恶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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