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林珑是女的，当然不可能一起上厕所，那她最可疑。她去过那套房子，自然知道地址和密码门。而宋云起知道马子峻有套房子在那，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这套，偏就那么巧他当时急着走，是让马子峻来设的密码。一切阴差阳错就对上号了。
　　好在他为了做戏做全，没有把自己“被抓”真相向律师透漏。
　　想到这点，他马上叮嘱丁律师：“这通电话是特例，不合规矩，你别说出去。”
　　丁律师是知道他曾经做过警察这点的，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特殊照顾”，点头应好，还特地安慰他：“你放心，这个案子比之前那个好处理，这个案件你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我们已经在弄资料了，明天申请就能过。”
　　“谢了。”
　　施与棏挂了电话打给肖齐。
　　“找两个可靠的人跟紧了林珑。”
　　“我来跟。”肖齐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在自责自己为什么施明城案一结就放松警惕撤了唐诗唐黎，现在他得将功补过。
　　“好。”
　　范永嘉把自己手机递给他看。
　　“确定宋云起作怀疑对象，我就让人查他车去了。前面三个案子发生时间前后他的车都没有在这两城出现过。他自己开个包子铺，打听过，一年365天没有停业过。”
　　施与棏懂他的意思，“他应该不会开自己的车出现，即使犯案地点都是监控覆盖率很低的地方，他也不会冒那个险。坐黑的士来往就可以了，隔了这么久，查不到了的。至于犯案时间，应该都是夜晚，没有监控他也要避开人眼，三市离得近，一个来回要不了多久，而且尸体多层包裹，会影响死亡时间推断。”
　　确实，甚至死者胸部的割伤，法医还检出了酒精和防腐剂成分。他们现在做出的死亡时间，都只能根据人的失踪时间和发现时间中间做个大致的估计。
　　“我们能得出的就这么多，人手不够，你不要在这浪费了，去吧。”施与棏现在恨不得能召唤天兵天将出来相助，他没有办法出去，只能拜托范永嘉他们了。
　　范永嘉走了以后，施与棏闭上眼，压抑此刻内心的痛苦，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开始想自己和宋云起的关联。
　　是的，即使没见过这个宋云起，但他十分确定，那人就是他。
　　他和宋云起目前最明显的关联是马子峻，从前他带过马子峻，关键还有爆炸案他护了一把马子峻，让这家伙对自己盲目崇拜。但宋云起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恨他至此，毕竟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而已，又不是谈恋爱，讲究个唯一。
　　还有其他吗？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虽然同在扬德长大，但两人年龄差了好几岁，生活圈完全不同。宋云起的母亲聂晓云和过世的父亲都是个中学老师，也和他没有任何交集。资料上宋云起的母亲思想古板，也不可能和贪色的施明城有关联。
　　施与棏自认做人讲准则，不存在有蓄意伤害过他人，生意场上的竞争也牵扯不到宋云起。
　　施与棏挫败地一拳砸向墙壁。
　　从发现她失踪开始，他一直就没有歇过，此刻伤腿开始抗议隐隐发痛，他自虐般地在这个小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地翻看自己的手机，等待新的消息。
　　肖齐的消息：林珑没有可疑举动，一直和林政在酒店一起整理几个案件时施与棏的行踪。施与棏出差都有带下属，他们正在一个一个地和随行人员确定，以便需要的时刻出来作证。施与棏休息的酒店要凭刷卡记录一一他们还要打印入住记录。
　　肖齐特意以关心进度的名义进酒店房间确认过，林珑确实在忙。他另外找人查过林珑资料，和宋云起没有关联，但不排除网络交友。
　　施与棏把自己四个律师的信息发给范永嘉，留言：这四位可能泄露了我上午行踪和房间号。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要想办法开条路出来。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马子峻就和范永嘉重新回来了。
　　马子峻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痕，喘着粗气说：“许雯芳也不见了，她上班那骨伤医院说她今天请假。去了她家那米粉店，平常休假她都在那帮忙的，今天也不在。他爸妈脾气坏，多问两句就骂人。不过我问了旁边卖散装糕点的老板娘，说今天没见着人，但是昨天看她跟个男人走了。虽然是头回见，但老板娘肯定那人是男朋友，因为许雯芳上去就拉人手。我听描述，他说的那人肯定是云起。但云起跟我说过，他和许雯芳她爸吵过架，因为她爸看云起包子店生意好，非要他把包子馅的秘方告诉他家，说反正是一家人，她家生意好云起也能沾好处。云起肯定不能……”
　　“停，吵架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范永嘉打断他。
　　施与棏揉着太阳穴让自己冷静分析马子峻说的每一句，听到范永嘉问，眼睛一亮，也看向马子峻。
　　“额，我想想，大概是去年三四月份，我还在派出所。你等等，我看下转账记录。我记得云起跟我说完这事，隔天许雯芳就找我借钱，能找出具体日期。啊，找到了，是3月6号。对对对，我想起了，当时许雯芳说只要借两天，3月8号妇女节她们有补贴领，领了就还我。”
　　“许雯芳找你借钱，借了多少？”
　　“这次不多，就借了500。她没还，云起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事，他帮着还了。”
　　“这次？意思是还有很多次对吧，把你跟她的转账记录都列出来。”范永嘉急得恨不能掰了他手机过来自己弄。
　　马子峻一边点开手机一边说：“借了四五次吧，我跟她一点都不熟，这人讲话我不乐意听，人我也觉得配不上云起，劝过。不过他好像特别喜欢许雯芳，不肯分，不对，也说不上喜欢，就是特别能忍她跟她家里那些人。”
　　宋云起跟许雯芳没有他大哥跟岫岫那个黏糊劲。
　　他在这唧唧歪歪，范永嘉一把抢过他手机，把转账记录截了屏，发了一份给自己，发了一份给施与棏。
　　两人不用拿自己手机都已经很清楚，许雯芳借钱的时间点很关键。
　　第一次借钱是3月6日，第一案是3月24日左右，中间的间隔时间应该是他在物色目标。
　　第二次借钱是4月3日，第二案是4月7日左右。这个目标很可能在前一阶段已经被选上，只是是第二顺位而已。
　　第三次借钱是4月24日，第三案是4月28日左右。
　　三案引起三市高度戒备，所以凶手不再犯案或者已经犯案但他改变了作案模式没有被发现。因为第四次借钱期间，并没有凶案。
　　“奥飞那案子呢？”施与棏问。
　　这个马子峻知道，马上告诉他：“已经结了，是他搞小黄片的同伙，认了罪，已经移交了。对了，第四次借钱虽然是年前，但宋云起到前阵子才知道这事。”
　　那可以排除了。
　　范永嘉补充道：“从去年4月底到昨天，扬德没有其它可疑的他杀案件。”
　　虽然到了此刻，连马子峻都放弃了抵抗，但他们却仍然束手无策，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即使有证据现在也找不到他人，找不到马子岫和可能同样在他手上的许雯芳。
　　他的车一直停在住处外没动，他是怎么带走她们的？因为疫情影响，现在外面戴口罩的人多了，倒是有利于他行动。
　　还有他到底是怎么和这些女人联系上的呢，常见的社交软件全部排除了。
　　马子峻挠挠头，说：“他跟我一样，休息时喜欢玩一款角色扮演游戏，他和这些人会不会是游戏里认识的？”
　　这个还真有可能。
　　施与棏现在更关注的是怎么找到人。
　　范永嘉听到这个来了神，忙问：“什么游戏？”
　　马子峻对着施与棏说：“我知道他账号，他也知道我账号，我好久没上过游戏了，我们去找台电脑登录一下，可以看到上次登录IP，也许有用。”
　　施与棏没有说话，他在想既然确定了是宋云起，又该怎么做才能换回岫岫？距离岫岫失踪已经超过7个小时了，她一定非常害怕，自己却该死的不在她身边。
　　马子峻知道大哥没办法原谅自己，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看了大哥一眼，垂头丧气地和范永嘉出去。
　　范永嘉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咱们尽快查出来，将功补过。”他心里其实没底，聂家村，宋家还有马子峻圈出来那些宋云起可能会去的地方都一个一个排查过了，没有宋云起最近来过的痕迹。唯一的收获是聂家村他外公的老房子里，确实有老家具，这栋老房子门前一口废鱼塘，屋子围了院墙，两侧和屋后都有一片竹林子，屋子又破旧，门上红漆都掉得差不得了，确实不招人眼。
　　当初去聂家村查时，只查到邻居说这家户主死了，只有个女儿嫁了不常回来，房前屋后也没有走动痕迹。董晶晶应该那时早已经转移到别处了。
　　“嗯。范哥，我以前太浑，是我害了我妹妹。宋云起肯定是因为听多了我抱怨，觉得我妹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可那是我脑子里有屎，被人忽悠，对我妹妹有好多偏见而已。我家岫岫，是最好的妹妹，最好的姑娘。呜呜，范哥，我该死啊！”
　　要不是唐叔说现在不能惊动宋云起，他肯定立刻打电话给宋云起求他放过岫岫——该死的是他马子峻，不是马子岫。
　　马子峻最近连着加班，他的笔记本就在他车上，摸出来直接放车盖上，点开游戏，输入宋云起密码账号。范永嘉拍了上次登录IP给同事去查，虽然上次登录时间是3天前，也查一查，聊胜于无。
　　查了IP，是一家网吧，对找人没有任何用！
　　马子峻点开好友列表，宋云起这个游戏角色里好友仅有四个人，第一个就是马子峻，两人友好度最高，应该是宋云起经常双开帮他练级。
　　第二三四都是女性角色头像，且都在线。
　　范永嘉叹了口气，马子峻却点开这一列表隔壁的一个+号，这里也有一个列表，显示是最近联系人。
　　这个记录是玩家无法手动清除的，只能等系统刷掉。
　　前几个名字最近联系时间都是今年，最下面有几个联系时间是去年，但都是七月之后的了，点开聊天内容也只是关于装备交易的。
　　范永嘉摇了摇头，马子峻退了账号，正要合上电脑，突然想到自己账号，重新点开游戏图标，登录。他的好友列表里人比较多，他一个一个点开聊天记录，尤其是他不熟悉的头像，把聊天记录拉到顶。
　　“范哥，你看，”马子峻叫转走了神在思考其它的范永嘉，“这几个人物我都没见过，聊天记录都清空了，你等等，我去玩家交流网站看看她们照片。”
　　“进去弄吧。”在这太打眼了。
　　“嗯。”马子峻端着电脑，脚下飞快。
　　一坐下来，赶紧点开游戏官网下的玩家交流站点，找到自己角色所在的服务区，点开真人风采秀，输入了刚才怀疑的某一个ID，下面立刻就刷出来几张女孩照片。马子峻虽然没有网络交友经验，但看得出这些照片都是P过的，照片里这女孩特意凹着姿势，有张手臂交叉，有张是侧卧，有张弯着腰，无一不是为了凸显胸部更丰（满）（诱）人。
　　再输入下一个ID，照片一刷出来，马子峻都怀疑自己脸盲了，和刚才那个妆容一样，脸就有了八分像，拍照姿势也差不得太多。
　　范永嘉已经打电话给东冧和渠马的同僚，请他们去帮忙深挖那几位死者游戏的事。在案件之初，他们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点，但可能几位死者都是独居或者独立性强的女性，没人和谈论过这个，电脑上也没有游戏图标，还真没人想到去挖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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