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那就好，网上还传了别的，我把视频发给你，你让律师把信息带给他。那个转让我已经签了，怎么给那个买家？还有那个日期是不是不对？”
　　“那个不用管，你在家等着，我会和他一起来的。”
　　“好，肖齐，我想弄个悬赏。你能帮我找电视台或者别的人来吗？”
　　“可以。”不管有没有用，她要做他就帮她安排。

　　案发第二天的晚上11点，还在关押但形势已经完全不大一样的施与棏同时看到了几份视频。
　　第一份是施明城多年的酒肉朋友出来说施明城还有别的孩子，身世可怜的孩子想参加父亲的葬礼，免留遗憾。
　　第二份是韩秀琪带着一个孩子公开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很悲痛，但她会带好孩子监守施家。虽然没有公开说孩子是小儿子还是孙子，但她的态度说明这孩子是血亲。意思就是我儿子犯事了，我很难过，但我会坚强地撑起这个家（拿到财产）的。
　　第三份是他老婆，向公众悬赏，寻找案发时期在富堂酒店附近能提供线索的人，奖金5万-1000万不等。末了是她坚定的宣言：“我相信我的丈夫，他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永远不会伤害他人的生命健康。”
　　他把手机还给丁律师，叮嘱：“帮我存好。”
　　丁律师提醒：“现在虽然有了别的可能，但我们现在还不能走。”毕竟所有台面上的证据还是指向你啊，所以现在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幸福。
　　施与棏笑一直没淡，对缩在门口当鹌鹑的马子峻说：“去查查曾用名含成博的人，成功的成，博士的博，我也有这个曾用名。还有叫秀琪的女人，跟施明城年龄相当的。”
　　马子峻脸上烧得慌，没敢说上午他言之凿凿地跑到妹妹面前定了大哥的罪。
　　一个小时前，范哥跟其他办案的同事说酒店窗户上发现半个残缺脚印，所以很有可能真正的凶手一直藏在酒店里，等待时机干掉施明城嫁祸施与棏，再跳窗逃走。他在门外听了一耳朵，跟被雷劈中了似的，半天才回过神。现在被范哥叫来帮忙，他惭愧得压根不敢上前。
　　“嗯，大哥我知道了。”
　　范永嘉看不下去了，“喂，能不能别这么嚣张？”你这还是疑犯呢。
　　施与棏轻飘飘看他一眼。
　　范永嘉蔫了，谁让他们心虚呢，弄施与棏那人不知道是太自傲还是太急迫，后续完全没有遮掩，随便一查就查到网上大把的细节是警局流出去的，最早的匿名信发送IP也是这里。网上攻击施与棏名下产业的事他们也知道，虽然撤了些贴，但是影响肯定很大。
　　而且细查过了，果然霍曦阳不对劲，消息就是他给传出去的。
　　“霍曦阳现在被隔离调查。”
　　马子峻突然叫起来：“我知道了，霍曦阳就叫成博。”
　　房里几人集体看向他。
　　马子峻拧着眉毛把他记得的那事说出来：“额，去年我刚调来帮忙，跟他……跟他走得近一点，他自己没买车，我就经常送他回去。我……记得有一回他邻居打招呼，是喊了一声成博。我当时还以为是喊别人，姓陈名博，还跟他开了玩笑。”他当时说哪个倒霉蛋叫这么个名字，而霍曦阳没有应那个邻居也没有就这个玩笑说什么。
　　范永嘉倏地站起身，交代他：“你马上去确认一下，如果电脑上查不到，去他家那边派出所查纸质档案，再查不到就去查他出生证明。”
　　丁律师也跟着起身，他们必须在有警察陪同下才能和当事人会面。
　　范永嘉转身跟施与棏说：“该是什么是什么。”是你我不会徇私，是他我也不会舞弊。
　　施与棏看着他，没有接话，只微微扯动了一下嘴巴，然后转向丁律师点了点头，说：“告诉我太太，不要担心。”
　　马子峻比律师先回去告诉马子岫这个好消息，可惜妹妹虽然高兴却依然不理他，伏低做小道歉也没用。
　　想着最近肖齐他们还有他自己来往这边不方便，他请了半天假，打电话给之前说来换锁又被他往后延的神将智能锁售后部，安排他们现在来换。自己等着锁弄好了又殷勤地把门擦了一遍才走。

　　范永嘉先回到自己工位上，打开监控仔仔细细地看了四遍，又打了个电话确认了，这才直奔唐叔办公室。
　　唐叔看他没敲门就进来了，挥挥手让已经报告完了的高志涛出去。
　　“你去弄吧，加快速度。外界对我们已经有很多质疑了。”
　　高志涛点头出去，临走看了范永嘉一眼。
　　范永嘉顾不上这些，上前掰了唐叔电脑对着自己转头，插上U盘，找到可疑的那一段，暂停了。
　　“唐叔，你看，这里不对。”
　　唐叔看了一眼，这是警察搜证时的一个画面，不解，问他：“这里怎么了？”
　　范永嘉兴奋地说：“你看，这是报警后出警的画面。”他指指尸体送出来后，画面最角落里那个。
　　唐叔眯了眼，确认道：“霍曦阳。”
　　“对，他昨天根本没有值班，我刚打电话问过了，他昨天是白班，六点就走了。今天我第二次问施与棏，他说他觉得可能有第三人在场，因为当时他和施明城进去就吵，所以没有太用心在这点上。但他能感觉到施明城神态不对。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窗帘是拉开的，屋里只开了个床头灯。那时候已经快半夜了，正常情况下，施明城和儿子谈判，欠债是丑事，应该会拉上窗帘遮挡而不是拉开。现场搜证拍回来的照片里窗帘又是拉上的。”至于成博不成博的，施与棏没解释为什么要找这个跟他曾用名相同的人，等确认过了再说。
　　唐叔头痛，之前确认是霍曦阳传了消息已经不太好处理，好在霍曦阳毕竟是新手，调过来只是跟着帮助调查，做些不太关键的事情，不然过往案件都要受质疑了。
　　“先确认了再说，找到当时出警的其他警察一个个问了，立刻去办，休息的也好值班的也好，喊到一起一次问。”手撑着额头捏了捏，唐叔吩咐他。
　　凶手是施与棏他遗憾，凶手是霍曦阳，他更痛心。唉！

　　丁律师先和肖齐取得了联系，喊了另外三个律师一起在星鑫家园见。
　　马子岫听了好消息和徐菲手拉着手喜极而泣。
　　“为什么他现在还不能回来？”
　　丁律师刚才是转达施与棏的意思，让她不要太担心，但出于职业谨慎，他还是要告诉她：“现在只是说有了机会，但现在证据还是对我们不利，必须等完全调查清楚洗掉嫌疑才可以。”
　　马子岫才放下的心立刻又提起来，把她接的电话里可能有用的告诉了他们。
　　“有个在仁和家园摆夜摊的人，11点多收摊时见到过酒店后街有人停留，是个一米八左右的男人，但没有看清楚脸。我记了这个人电话。”她也没蠢到是个人打电话过来就发钱，她接电话问话，徐菲帮着记信息，再添上电话号码。
　　这个让她印象最深是摊主虽然日子艰难，却主动表示不用赏金，他对与民大药房很有好感，说：“我家里老母亲这些年身体不好，都是靠药养着，一个月药钱好几千，与民的那个老年医保卡折扣价活动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一个孝顺又懂感恩的人说出的话，是可靠可信的。
　　仁和家园在富堂酒店的东面，和酒店背面街对街，这条信息还真有可能用得上。肖齐将电话记了下来。
　　“他说不要赏金，我们还是要给的。”
　　他不想让马子岫过度担心，起身说：“你放心，我会去找这个人的。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他和几个律师一起起身告辞，唐诗和唐黎仍留在这边，他还特意叮嘱了两人必须轮流值夜，生怕有人狗急跳墙。

　　出了门，丁律师和他们说：“我们去酒店再梳理一遍。”
　　他接案子喜欢做到万无一失。
　　到了酒店他把会面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警方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了，应该是有了其他怀疑的方向的证据，但我们也要做好准备，既然对方是冲着陷害来的，有没有后手还不知道，如果查不到确切的尾巴，只怕还是会把施总推出来。目前情况，我们很被动。”
　　“嗯。”
　　“施总说要找一个叫成博的人，肖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们之前查到的施明城的私生子全部都验过DNA，确认过都是野种。因为韩老先生应该是20年前就给他做了绝育。施明城对外头那几个小的一向宠爱有加，去年得知真相后很受打击，开始跟人去拉城和澳城赌博。他这人自私，如果有人和他合伙做这个局，只可能是他很在乎很信任的人。如果他有真正意义上的私生子，那很有可能是更早前的情人，孩子应该是取的成博这个名字。”
　　杀人也好，施明城骗他去也好，总归是要有个动机。施明城对施与棏，恨谈不上，图的一定是他的钱。加上施明城那个“好友”，视频发得太及时了。
　　“嗯，我们也动用关系查。我看施总的母亲也要查一下，那个小孩又是哪冒出来的？”小林律师是女人，对这种豪门恩怨戏接受更快。
　　肖齐摇头，笃定地说：“不可能是施总的。他母亲那查一查也可以，那位虽然胆子小，可是脑子也糊涂得很，难保不会中邪。”他说到后面满是轻蔑。
　　他跟施与棏最久，他的话自然可靠。
　　大林律师林政和小林律师林珑是堂兄妹，他主动说：“我和林珑负责查这两边。”
　　“好，瞿律师你处理好公司方面。案子我跟。先休息去吧。”瞿律师最擅长的是经济法案。
　　“嗯。”
　　肖齐等他们三个走了，才和丁律师说：“你和他说一声，与民的事办完了。当时情况特殊，就没有等他消息。”网上消息才出没多久，就有人跑去砸鸡蛋，还有人在网上发起抵制“人血药品”的活动。他这边立刻让买家出面申明了与民早就易主的消息。
　　“好。”肖齐没说具体是什么事，他就没多问，反正不是案子相关。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当时虽然急，但大家记性都还不错，霍曦阳确实不在出警之列。只是忙着查案，灯下黑，谁也没对穿着警服的熟悉面孔产生怀疑。
　　行凶时穿的衣服被他脱身后处理掉了，但为了蒙混过关，罩在外面的警服没办法扔，搜到他的时候，非常顺利地在衣服内侧采集到了血迹，DNA完全符合。
　　铁证摆在跟前，霍曦阳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想和施与棏说几句。”
　　可惜那个他嫉恨了一辈子的人并不想见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