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范永嘉把施与棏的意思和他说了，劝他：“你没必要再做这种抵抗了，你当过警察，应该懂的。”犯案铁证有了，施与棏的律师把他们查到的资料大方地分享给了警方，辅证也有了，动机也明确了。现在就差霍曦阳的招供。
　　霍曦阳神情落寞，脸上早没有之前的阳光活泼。
　　“没必要！他当然觉得没必要，他锦衣玉食地长大，生下来就可以继承大笔的财产，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他们母子，我却必须叫个修车工当爹，每天油腻腻、脏兮兮地活。做过警察又有什么，还得听他的丰功伟绩，呵呵，他算什么？办过什么大案，没有啊，可你们一个个提起他都是好了不起的，去TM的。我要是……”
　　他现在满脑子懊悔。
　　范永嘉听到这话面色变得古怪，目光带着一丝怜悯，叹了口气后拿了案件资料下的一份文件递给他。
　　“他说如果你说这些，就让你看看真相。”
　　霍曦阳用能活动的左手翻开了文件，前面几页是照片翻印，主角都是那个自称一直爱着惦记着他们母子但身不由己的“好父亲”，他搂着各式的女人，他宠溺地抱着几个不同的孩子。这些女人和孩子无一不是穿着精致。
　　翻完照片，最后几页第一份是九几年的协议复印件，显示着与民的出资和所属权。后面几页是每隔几年，与民的职务列表。
　　霍曦阳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笑过了，对范永嘉说：“你看，我没杀错人，施明城这条老狗，就该死。这个畜生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子。范哥，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杀了我以为的‘深爱着我的父亲’，我会把现场处理得更好的。也不至于……”说着，他埋在自己手心痛哭起来。可惜，可惜一切都晚了。
　　该来的招供来了，范永嘉心里却更沉重了，施明城是个畜生，但杀他一样有罪，霍曦阳就这样毁了，实在可惜。

　　施与棏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老婆哄。
　　徐菲和肖齐很有眼色地带着其他人避了出去。
　　老婆喜极而泣，抱着他好好哭了一场，又慌慌张张地跟他报告：“遭了，我签字把与民转让了，怎么办？”
　　施与棏笑着揉揉她头发，说：“早该转了，去年就有了这个想法，当时犹犹豫豫的，现在正好。洪超是个有仁心的商人，他会好好经营的。”
　　马子岫仍有些忐忑，问他：“毕竟是……”
　　施与棏打断她，说：“它算得上我家庭悲剧的根源，你想，如果没有开那家药店，我家就会像一般的双职工家庭，父母下了班重点在培养我，而不是一个忙着花钱一个忙着玩女人。我现在应该是个简单快乐的小警察。霍曦阳这事，就很好地解释了当年施明城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开药房。”外头私生子出生了，他花钱大手大脚，开销大了，HOLD不住。药房刚开时，生意不好，加上他也摸不到钱，就找个理由把那对母子弃了，把锅扣在施与棏和韩秀琪身上。
　　好吧，你说得对。
　　“至于明奇，我之前在美国都是因为它的一项专利有争议。我妈，在明奇安插了一些人在我下绊子。岫岫，我累了，我不想再这样一点点地把自己心里残留的那一点希望也磨没了。等现在这个药的实验阶段完成，我们签了捐赠，好不好？”
　　马子岫看着他，没说话。
　　施与棏亲亲她眉心，说：“你放心，你老公养得起你。”
　　马子岫摇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舍不得，我是在想，你那时候去东冧开公司，是不是就是想着要摆脱了这一切？”
　　施与棏闭上眼睛，“别人学话认果蔬，我学话是从认中药开始，从小到大，别人没有的我有，可是别人都有的，我没有。我这三十年都是和药打交道，但我不喜欢，做警察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第一次反抗。岫岫，虽然那次任务受了伤，但我本来可以继续做警察的，只是不能继续待在特警队而已。可是……外公那时重病了，他没明说我也知道自己不得不……”
　　马子岫靠在他肩膀上，说：“外公把他觉得好的一切给你，他疼你的，只是他不知道你心里不爱这些而已。”
　　“嗯。老婆，我妈那是胡说八道，那孩子跟我无关。”
　　“我一直都相信你呀，林律师她们都查到了，那孩子是她从杨阿姨老家那边弄来的。对了，丁律师他们有没有和你说，他们还查到了一些跟案子有关的东西。”
　　杨阿姨和照顾了韩秀琪快20年的杨姨是堂姐妹。
　　“说了的，我交给警方了。让他们去处理吧。”
　　霍曦阳有帮手或者同谋，与他无关了，反正恨他的只是霍曦阳一个而已。

　　出了门，肖齐和唐家兄妹说了几句，两人离开。
　　徐菲有些尴尬，说：“我准备回东冧，拜了。”
　　肖齐难得没有干脆答话，看了她好一会才说：“我们去外面坐坐，聊聊吧。”
　　徐菲掐着自己手指，心里打鼓。
　　肖齐领着她去了一中门口的一家茶楼，这种茶楼不单可以喝茶，还可以点简餐。
　　徐菲一坐下就饿，对服务员说：“有什么上得快的餐点？”
　　服务员给她推荐了A餐。
　　“那就这个。”
　　肖齐只要了个茶水。
　　“我要杯水就可以了，谢谢。”徐菲说。
　　服务员一走开，徐菲对上肖齐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心慌地解释：“早上没吃饱。”
　　肖齐没说话一直看着她。
　　等服务员端了茶水，他没喝，一直看着杯子上的热气出神。
　　徐菲腹诽：不是有话要说吗？你倒是说啊。
　　等A餐上了，徐菲饿得顾不上客气，拿起筷子开吃。
　　肖齐看着服务员走远了，才开口：“那个，徐菲，那天……”
　　徐菲咬着一块西蓝花，抬起头看他，快速吃下它，然后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那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你不会想告我吧？我那是喝多了。”
　　肖齐看着她没表态，徐菲急了，咬着筷子想怎么糊弄过去。
　　“你是不是胖了？”
　　徐菲差点心梗。
　　“吃你家大米了？”额，确实在吃他请的饭。
　　尴尬，她赶紧改口：“胖了又不占你家地。”
　　肖齐从桌上抽了张纸，在她嘴角那擦了一下，“有点油。”
　　更尴尬了，大哥，你到底啥意思。
　　徐菲不猜他心思了，恨恨地扒了一口虾仁。
　　“你是不是怀孕了？”
　　噗，虾仁喷了出来。
　　肖齐拿刚才手里那张纸把她吐出来的虾包住，丢到摆在他那头的烟灰缸里。
　　徐菲脑子飞快地转着。
　　肖齐没等她找借口瞎掰，接着说：“我今年29，19岁那年打伤了人，坐过两年牢。扬德有房，在新体育馆后面，四室两厅，住了我妈和我太婆。东冧有房，在昌城对面，三室两厅。去年换的车，房和车都没贷，存款不到一百万。你要是不嫌弃，我想跟你结婚。”
　　徐菲听到“坐过牢”已经懵了。
　　肖齐一口气说完，端起他的茶喝了一口，起身丢下一句“你考虑考虑”就走了。
　　徐菲一边想事一边干饭。
　　他是怎么看出自己怀孕的？她一直以为对方不喜欢她，但她很喜欢这人，所以她才打定主意当个单亲妈。现在人家求婚了，这算求婚吧？
　　这简餐里的虾不错，个大又鲜甜，她夹一筷子琢磨：坐过牢呢！莫非，他之前不肯明确表态是因为这个。他人不坏，打人是不是事出有因，何况那时候年纪小，自控能力差点也是可能的。就她的了解，这人现在一直都很懂分寸，不像是个恶徒啊！但是……
　　纠结死了，她摸到手机，悄悄给马子岫发了一条信息：岫岫，你帮我问问你当家的，肖齐当初为什么打人坐了牢。
　　发了又后悔了，人家正“久别赛新婚”呢。
　　马子岫几乎是秒回：正当防卫，几人围殴他。
　　怕徐菲误会肖齐人品，她还补充说明了一条：我老公最信任他。
　　哦哦哦，“我老公”呢，这狗粮。
　　不过施总辣么牛逼的人都信任他，人品必须有保障，坐过牢就坐过牢呗。
　　她这人从不墨迹，拨了个电话给肖齐。
　　那边肖齐接通了没吭声，徐菲生气，吼他：“说好的你请我喝茶，你没买单就跑了是什么意思？”
　　肖齐哦了一声，挂断电话，下一刻人就出现在门口。
　　所以，他一直等在门口？
　　徐菲朝他勾勾手，等他走近了，指指餐盘里的虾说：“这虾不错，你孩子喜欢吃，我现在吃不下了，你去打包一份带着走。”
　　她怀孕之后老是饿得慌，真吃起来又吃不了多少就饱。
　　肖齐难得地露出傻帽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应好，然后乖乖去前台那点餐了。

　　马子岫回完信息后一直没等到徐菲的下一条，有点着急，一个电话打过来。
　　“菲菲，怎么了？肖齐带你上哪去了？”
　　虽然老公信任肖齐，但她心里肯定是菲菲大过于肖齐的。
　　“没事呢，岫岫，我要结婚啦！”
　　“啊！和谁？”
　　“孩子他爹。”徐菲说完哈哈着把电话挂了。
　　咦，刚才她问肖齐，所以肖齐是孩子爹？
　　马子岫听到这个答案哭笑不得，之前她一直在猜徐菲不能结婚的原因，要不是相信朋友人品，她都要怀疑男方是有家室的了。
　　是肖齐也不错啊。
　　马子岫突然有个想法，给她和施与棏各发了一条信息。
　　施与棏回复：好。
　　徐菲回复：我大肚婆，不打算办，领个证就完事。你们可以慢慢策划。
　　马子岫有点遗憾，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菲菲肚子里宝宝都快4个月了，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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