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行行行，我会上心的。那个许雯芳，你……真不再考虑考虑？”真糟蹋了你啊，兄弟。
　　宋云起笑笑，满不在乎地说：“她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她家里人是不怎么样，我会看着办的，先这样吧。”
　　马子峻想说有什么优点你列一个看看，但已经有人围过来买早餐了，他跟宋云起告辞回局里去了。

　　四月马子岫最高兴的事是证终于拿到了，正准备拿着证好好找工作，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奶奶真病了。
　　马峰虽然在私立医院，但医院比较看重，一直有给他缴纳社保，离缴满15年只差一年半了，医院效益每况愈下，在这节骨眼上真不好脱岗。
　　马子峻查案忙。
　　董静更靠不住。
　　思来考去，马峰不得不打电话给马子岫——他知道女儿年后这两个月还没有去找新工作。
　　“岫岫，你能不能先回来招呼你奶奶一阵子？只要等找到合适的保姆就可以了。”
　　马子岫没办法，也放心不下奶奶，只好和施与棏暂停这段柔情蜜意的日子。
　　“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啊，晚上泡泡脚按按它，按视频里的那样。”
　　“好。”抱过来亲亲。
　　亲完她接着唠唠叨叨：“要不请个阿姨给你做饭送饭吧，你这身体不好好养着怎么行？”
　　男朋友用“不好好养怎么行的身体”好好证明了一下自己。
　　马峰只请到两天假，她今晚必须赶回去。施与棏帮她顺好头发，调整了一下领子，恋恋不舍地亲亲她，在她耳边轻轻问：“等你回来我们去领证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都不想。”
　　结婚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去马家。
　　马子岫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他。
　　施与棏紧张到无法呼吸，他这辈子要做的事从来都是把握十足，唯独这一次，他是这样的不确定。
　　她那么年轻，那么健康，那么美好，他在她情感懵懂的时候就霸道地入侵，没有给她多看看多选选的机会，可他就是要这么自私，才能紧紧地抓住她，圈住这一辈子最动人的温暖。
　　他这么认真地问，早点就早点吧，马子岫扬起嘴角，轻轻说：“好啊。”
　　施与棏想亲她吻她抱她，再热情一次，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专注地看着她。他要把她深深地刻在心里，哪怕她早已经占据此地。
　　马子岫主动亲亲他，轻叹一口气，问他：“我也舍不得你，不过现在不好提，等奶奶好了，我跟家里说你的事好不好？”
　　奶奶中风刚抢救完，不是公布恋情的好时机。
　　施与棏顺着她的头发抚下来，落在她腰间，搂住，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
　　“好。”
　　这一次不用他送，马子峻正好到东冧这边办公事，晚上7点会过来接她。
　　马子岫正好还能给男朋友煲一次汤，不过她怀疑马子峻是上次“做饭”做怕了，故意错开饭点来。
　　能跟大哥蹭一会的机会，马子峻是不会错过的，上来就热情地想和大哥说案子。
　　施与棏一摆手，抢先说：“我有事让你帮忙。”
　　能帮大哥做事，万死不辞啊！马子峻挺直了腰板下保证：“大哥，有事你只管说。”
　　马子岫有些害羞，避到房里去，“我去收拾下衣服。”
　　马子峻嫌弃道：“不是先头跟你说了吗？怎么现在才收拾，这不耽误……”
　　对上大哥眼神，马子峻怂了，立刻改口：“不耽误事，你慢慢来。大哥，嘿嘿，你说事，我这嘴太碎。”
　　还要拜托他办事，大哥呼了口气，脸色好些了，咳了一声开口：“我跟岫岫在谈，这事家里那边你要帮衬着点。”
　　“啊，谈什么？”马子峻没听明白，马子岫能和大哥商量什么事？
　　“谈朋友，谈恋爱，懂了吗？”
　　“啊！！！大哥，是不是马子岫对你做了什么？”马子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施与棏生气了，这混蛋到底把他妹妹想成了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是我对她做了什么。你妹妹这么好，是我配不上她。等你奶奶好了，我们想跟你家里说一下，如果你家里不同意，你要帮我说说好话。”
　　马子峻一听这话，急了，道：“哥，哪有的事，你这么优秀，是我家马子岫配不上你，你真喜欢她啊！可是她……”
　　“住嘴，你要再说她一个不好，你看我揍不揍你！”大舅哥脑子里全是糠，只能喂猪，他听他说话手就一直痒。
　　怎么这么护着她？谈恋爱的男人是不是都有点瞎，一个宋云起这样，就连我大哥都这样了。马子峻委委屈屈地答：“知道了，大哥。”
　　大哥还等着他另一个答复呢，马子峻拿出了“炸碉堡”的决心，拍拍胸脯保证：“大哥，就你这条件，还怕我家里不同意吗？你放心，我保证我家里人都举双手赞同。”
　　施与棏脸色缓和了，嗯了一声又下任务：“不要欺负你妹妹，不要顶嘴，不要给她取外号，回家勤快点，多干活，别什么事都赖给她。要是让我知道你没做到，那你别去办案子了，每天来给我做饭吧。”
　　啊？那也太狠了，他宁愿去坐牢。
　　“知道了。”还能怎么办，人马子岫找了个大靠山。他怎么这么命苦啊！马子峻闷闷地想。
　　偷听的马子岫一看事定，出来了。
　　“现在走吗？”
　　马子峻想起自己的事还没说呢，忙道：“大哥，那案子有进展了呢，我们在扬德周边到处贴了公告，还真有人见过董晶晶呢，就在聂家村附近。”
　　聂家村离明奇制药以及附属的明奇小区都不远，施与棏对这个不感兴趣，但马子峻一说这个，倒是提醒他马子岫的安全问题了。
　　敷衍了马子峻一句“那你们加油”，他转向马子岫：“今天你先住家里，明天我让肖齐给你找个离中心医院近点的房子，你晚上不要出来走动。”
　　马家住的彤光小区在城西，离中心医院距离比较远，要是往返回家做饭往医院送，太不安全了。何况回马家她只能住那个盒子大的房间，他心疼。
　　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马子峻在这，她不想反驳了他的好意，就乖乖地点头应好。
　　回扬德的路上，看得出马子峻有一肚子话想说又一个字不吐，马子岫好奇了。
　　“马子峻，你一个劲叹什么气，有事你就说，是不是又没钱了，要做什么，缺多少？”
　　要是正经用处，她可以借啊。马子峻这点很不错——借了钱只要他有，立刻就还了。
　　马子峻委屈得要死，很想吼吼她：“你到底对我纯洁的大哥做了什么？”可是万一她跟大哥告状呢？想到切菜炒菜的地狱生活，他忍不住哆嗦了一把。
　　“没缺钱，上回那许雯芳来借，我没借，云起把她之前那一万还我了。”
　　“又找你借，这女的有病吧，你又不是她男朋友，再说了，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能一直开口要钱吧。”
　　“我也这么觉得，我还跟云起说了，可他说人不错，唉，这么聪明的人，怎么选女朋友眼光这么差啊！”我大哥也是，呜呜！
　　马子岫不知道马子峻已经把她和许雯芳归了一类，只是继续跟马子峻说：“有机会你还是劝劝他吧，他也不容易。”
　　宋云起这人小时候那是全民公敌（小孩子们），优秀得不像话，成绩好，一直到高考前都没拿过第二。本来是保送第一学府的，出了点岔子，黄了。虽然听说这事对他情绪影响很大，高考发挥失误，还是考到了国内前十的高校，又考回到顶级学府读了研究生。他本来找了个好工作，年薪几十万，不知为什么干了一年就辞职回来开了个包子铺。总之，他的人生总是最高点突然来个大褶子，让人猝不及防的，他本人却总是笑笑不解释。
　　宋云起和马子峻好得穿一条裤，她不想宋云起将来不顺，马子峻又要在家里嚎哭。像这种吸血女朋友，是肉眼可见的坑，连人间糊涂马子峻都知道，为什么宋云起这么聪明的人要栽在这个上面呢？
　　说起许雯芳，马子峻也一肚子糟口。他关心好哥们，虽然查案子累，还抽空去探了下底，一查就想骂娘。
　　当初人家来借钱哭得那叫一个惨，马子峻自动脑补：父母身体差，店子生意不好，房东黑心无良，弟弟因家贫学业无继。
　　事实是许雯芳做小护士，拿得五千一个月。爹妈都是牛B人，和人吵架扯皮，声大能掀屋，力大能压三俩个。早餐店生意也不错，早上嗦粉吃面的还得蹲座，房东吵不赢他们，房租这几年只降不升，还被迫出钱给他们安了个空调。至于许雯芳的弟弟许毅奇，早早辍学混街上，日子过得相当潇洒，一头黄毛皮夹克，喷花摩托低音炮，墨镜叼烟吊炸街。
　　想起宋云起起早贪黑揉面蒸包子赚个辛苦钱，钱却让这种人家坑没了，马子峻气就不顺，一股脑全跟马子岫说了。
　　“这是加强版扶弟魔啊！还没结婚就往死里刮，真做得出来！”马子岫总结，完了又忍不住吐槽，“那你还借钱给她？”
　　马子峻正懊恼呢，恨道：“那不是我之前没搞清楚情况嘛？”
　　“第一回不清楚你借了，第二第三第四呢？亏得你第五次没借了。说不准人家宋云起本来不会这么惨，因为你没脑子借了，人家又不好不还你。你当帮凶了，马子峻。反正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当初廖佳玲管你借钱，我都跟你说了她家不缺钱，你还回家闹死闹活的，最后呢，廖家买新车，咱们家差点年都过不了。”
　　“马岫岫，翻什么旧账，你这人就是小气，不都过了那么久了吗？”
　　“我是举例说明，你吸取教训了吗？正常人吃一堑长一智，你呢，快30了，还是这样单纯好骗。你说你辛苦工作这么多年了，你存钱了吗？你不爱吃喝打扮，钱都哪去了？”
　　“那不是每个月拿2000给爸了吗？”爸偷偷给你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工作七八年了，给钱才几个月？加起来也没2万吧。”
　　“有2万的，过年他要了1万，有2万多呢。”说到钱的事马子峻有点底气不足，不过超过2万了这一点还是得说清楚的。
　　“是啊，工作这么些年，挣了六七十万，啥事没做，就攒了2万，老厉害了！”
　　马子峻挠挠头，顺着她的话琢磨了一下，还真是，他自己出钱做过最大的事是给他家客厅换了个空调，还是挂机，两千多一点点而已。可自己兜里自己清楚，钱多半是借出去的，同事邻居同学，谁有困难，说两句他就借了。
　　马子岫难得看到他不反驳，趁热打铁接着说：“就算你打光棍不结婚，不用养老婆孩子，爸妈老了，奶奶老了，你总不能继续啃他们吧。我跟你说，将来奶奶和爸爸需要我照顾，我会尽力，但妈跟你，别指望我，我可不是许雯芳。”
　　马子峻本来还觉得妹妹说得对，我得想长远点，可一听她说这个又不乐意了，生气地吼她：“马岫岫，我又不用你养，妈将来我也会养，可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吧，哪有人说不养妈的，你是不打算和她来往是吧？她生你养你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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