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马子峻殷勤地给他介绍了那个小年轻，“这是霍曦阳，原来跟我一个派出所的，比还我小几岁，人优秀着呢，调到这边来了。”
　　施与棏点头当打招呼，说了吃饭地点，一行人分成两拨出发——马子峻带着他和肖齐，范永嘉带着局里另外三个。
　　这边，马子峻正找话题跟大哥修复感情呢。
　　“大哥，你看这个曦阳怎么样？25岁就调到了局里，虽然跟哥你是不能比，但也是非常优秀的小伙了。你看跟我家马子岫是不是很配？年龄正正合适呢，哥，你看……”
　　他说到这美滋滋地一脸求赞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大哥，对上一张冷面阎王脸。
　　不对啊，不是哥你说的嘛，要多关心妹妹，我关心的可是大事！
　　后座肖齐嗤地笑出声。
　　施与棏偏头给了一记警告，肖齐闭嘴了。
　　“他25这么优秀，你呢，马子峻？你这回往局里还是借调的吧，几回了？”
　　马子峻萎了，老实地回答：“上次借调了三个月，这里是从年前开始过来帮忙。”
　　施与棏哼了一声，道：“你看，局里几次差人都只肯借你用一用，用完就丢，你反省过了没有？”
　　没有，但必须有，自己给哥丢脸了，马子峻认错快，立刻就道：“哥，你放心，我争取这次能留下。大哥，你多鞭策一下我。”
　　大哥不想鞭策你，只想鞭打你。
　　“以后少想些不靠谱的事，他25买房了吗，贷款还是全款，买车了吗，家里爸妈好相处吗？你都搞不清楚，看他年轻你就想赖给你妹，你自己都没解决婚姻大事，你操她心干嘛？她才多大！”
　　马子峻一听他说这些，立刻羞愧了，看，哥想的多细致，我都只想到这人不错，大哥已经想到婚后相处了。
　　“大哥，是我想的不周全。”
　　另一边，车上四人也在说着事。
　　范永嘉对施与棏仍然没什么好感，“唐叔，我们这样一起去吃他请的饭，不太好吧？”
　　唐明海只是管刑事的副局，喊唐局他别扭，就干脆让大家喊叔，反正都是小辈。
　　高志涛和施与棏一起混过，知道他脾性，开口道：“没事的，他以前在队里也常请大家吃一顿，我们回请，他也去的，没有那富二代架子。”
　　唐叔还在想事，听他们说这些只是摆摆手说：“没事的。只是老熟人一块吃个饭，扯不到作风问题，这个案子不是跟他们没关系嘛。视频还有那两位律师口供都对上了，证据到位，人家清清白白，是我们搞错了。”
　　霍曦阳不了解施与棏，没评价，只提起另一个案子。“头前的案子还没结，现在又来一个无头案，断了这条线索，不知道从哪查起了。”
　　办案上心，唐叔高兴，赞许地道：“不要心急，刚才倒不是完全没收获，他们跟这个李辉扯上关系，是因为这人做摄影师私下做了些龌龊勾当，勒索别人。当初他们是找李辉交涉免得伤了一个女受害者的声誉。有一就有二，这个李辉肯定不只做了这一当子，你们往深里查他经济上的往来，还有过去找他拍过照的所有女性，男性也查一查。”
　　高志涛接道：“那还真有这可能，要是被威胁，老实人也有可能冲动杀人。”
　　范永嘉还想揪着施与棏，插嘴道：“之前那案子，这施与棏也有嫌疑啊？咱现在不问？”
　　唐叔嗯了一声，劝他：“你别太拗了，就施与棏这条件，要什么女人没有？他现在事业风生水起，他那投资公司只怕将来比他手里那两个买卖还要挣钱，上过几回电视了。这样的条件，不至于自毁前程杀人。”
　　“我综合了一下我手上的线索，我觉得就是他，只有他，什么都符合。这人长得好又有几个钱，可不就招女人喜欢嘛，这就好上手了。所以那些女受害者都是心甘情愿跟他约。他受过那么多年训练，完全能够凭体力控制住那些女受害人，扼颈对他来说也只是小意思。也只有他这样受过系统训练和学习的人，才能思维缜密不留下作案痕迹。再有，我们在监控里找出来的三个可疑片段，嫌疑人虽然戴着口罩，但衣服都是宗灵这个牌子的，而他施与棏，不装逼的时候就穿这个牌子，还有这身高，不也挺符合的吗？再有，你们看看这些时间点，和凶杀案完全匹配对不对？第一个受害者死亡时间是3月24日左右，刚好他在一个多星期前中毒出院，所以一定是中毒事件刺激了他。他为什么对这些发育好的女人痛恨？虽然他们家瞒了消息，但我已经查到了，他爸，就是那个施明城，在外面胡搞乱来，包养的几个女人全是些这样的身材。他爸乱来伤害他妈，你们说他恨不恨这些女人。有了动机再有中毒这个刺激，你说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是不是容易走极端？再说了，那个肖齐，是坐牢出来的，现在手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干净，他开那么高级一家公司，请个坐过牢的人来当管事，正常吗？还有……”
　　唐叔突然喝止他：“好了，永嘉，我之前和你说过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更何况其中一个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段，他还在外地，怎么犯案？以后不要再提了，他是商人，名誉受损可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他们家每年给市里捐款几千万，你可别冲动冒犯他。”
　　范永嘉憋气，这个案子他投入了好多的精力，从一开始就他坚持疑犯是男性到现在渐渐有人也开始支持他的看法。这些都是他努力钻研的结果。可嫌犯思维太缜密，几乎没有给他们留下线索，确实如唐叔所说，那几个监控片段都是远离案发现场，只是几个可疑的身影而已，完全没办法继续跟。
　　如果是其他人，审讯或许能施压突破，但施与棏这人，凭他的心性，他们现在把他抓来也熬不过他，只会功亏一篑。还有第二个案子的死亡时间，他到现在还没琢磨透，施与棏是怎么办到的？
　　霍曦阳倒是支持他，小声地说：“范哥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一直到了玉食府，范永嘉还在那琢磨，吃饭心不在焉的。玉食府是东冧美食第一府，这家扬德唯一的分店，生意火爆得很。可他吃得味同嚼蜡，和一个杀人犯坐在一起吃饭，难受，但他想来，他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
　　席间，唐叔烟瘾犯了和高志涛出去来一根，施与棏掏出手机回复着什么消息。
　　范永嘉瞅准机会突然问：“施与棏，你对之前那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施与棏在给女朋友发信息。
　　大哥：等下我来你家睡，明天我们一起回。
　　弄得那边马子岫紧张得不行，大哥这是要把恋情捅破吗？那也不能明目张胆在我家睡吧？怎么办，我要先跟奶奶爸爸先说说打个预防针吗？不管了，先找干净床单，她这床是个1米2的儿童床，大哥肯定睡不下，把马子峻的被铺掀了全换新的。
　　这边施与棏发完信息，抬头看一眼范永嘉，并不急着回答，舀了一勺汤喝了。味道虽然不错，但是比起我女朋友煲的汤，还是差一点啊！
　　霍曦阳刚才在车上听了一耳朵，看看范永嘉，然后转向施与棏笑笑，期待地问他：“前辈觉得这个案子还能有什么蹊径可走？”
　　范永嘉又问：“我觉得嫌犯不是那董晶晶，不是女的！你觉得呢？案子你应该也了解了一些吧。”当初马子峻跟唐叔说的时候他是反对的，但唐叔同意了。
　　施与棏看看自己旁边的马子峻，也眼巴巴地看着呢。
　　“我赞同你的看法，割掉双（乳）这样有代表性的器官，是在发泄与性有关的愤怒。如果凶手是女性，一般会选择扒光衣服来表达羞辱，这个案子里凶手是在比较暖和的天气下给她们包裹棉衣，应该是在表达希望她们作风检点的意思。有恨，也有爱。”
　　范永嘉抿了下嘴，没接话。他之前认定凶手不是女性，单纯是从死因上考虑，死者体内没有药物残留，而董晶晶只是个年轻的生物老师，不是体育老师，她的力道要做到一边完全控制住受害者一边扼杀，不太可能。除非她天生神力，虽然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可一来几率小，二来他们调查中，没有哪位亲朋好友提到过她有这个特点。至于其他查案人员锁定她，是因为在第一案发现场床边的一个杯子上有采集到她的完整指纹，与失踪案里记录的完全匹配。第三案发现场的垃圾桶里有一个没吃完的棒棒糖，DNA与她匹配。
　　霍曦阳心急，问施与棏：“那你觉得，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指纹和DNA是同伙作案吗？”
　　施与棏看这“情敌”不太顺眼，不是很想答，但马子峻扒拉着他胳膊肉麻兮兮地跟着问：“对啊，对啊，我们觉得是，可是好像又哪里不对。大哥，你就给我们说说嘛。”
　　他一把把马子峻撕下来，看一眼范永嘉，说：“问问你们范前辈，我对案子不太了解。”
　　范永嘉知道他是故意回避，垂眸片刻再看向他，说：“你说说看嘛，我的看法他们早就听过，我们也讨论过很多次了。多个人多个角度，没准能有新发现，你就帮帮忙。”
　　说话间，唐叔和高志涛在吸烟区抽完烟回来了，听这话也来一句：“你说说看，这个案子大家不一样的想法很多。”
　　“按马子峻给我的信息，这个人没有留下自己的任何生物证据，那他整个计划非常周密，智商不低。但从留下指纹和DNA来看，如果是同伙，那太拉低他的水平，也会给他带来风险。像他这样对女性有憎恨情绪的，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办事粗糙的女人来当同伙。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她只是他用来迷惑警方的小聪明。”
　　唐叔点点头说：“嗯，你这个想法和我想的差不多。他这不是给我们造成了很多麻烦，不算小聪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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