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雪

作者:柳幽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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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半廊下,清酒半盏,挥剑斩魔邪


      新年到来的时候,因为车票难求,江屿约尘诺一起坐同事介绍的大巴车返乡,那日是腊月28,尘诺清楚的记得,在江南的一蓑烟雨翻腾下,静悄悄的下起了鹅毛大雪。晚上七点的时候,终于凑齐了8车人数,8辆大巴车浩浩荡荡的开始了返程的路,只是那日的浩浩荡荡,终究是另一个离奇事件的开始。
      凌晨1点多钟的时候,八辆车被停在了荒郊野外,隐隐约约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车上的人被零零散散转移下车,理由是按不同路线调整人员车次,当江屿和尘诺下了车,才发现被五六彪悍的中年男子团团围住,他们要求江屿和尘诺重新买车票,并提出每人再次增加300元的车费。尘诺并不明白为什么需要重新买票,想要做一番解释和说明,却被五六个汉子不分青红皂白拽住,反手扇了几个巴掌。尘诺这才惊醒到自己被绑架了,江屿冲上去与那几个人撕扯着,被打的遍体鳞伤,那一刻的尘诺,借着体内沸腾的那一股热流,抱定必死的决心与那些土匪撕扯着,直到尘诺和江屿按压在地,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那个浑身散发着酒肉臭的领头说,把他们丢在那小木屋去,饿死她们。只听得旁边一个男人说道:算了吧,看他们都像是学生。然后就不知不觉的被几个大汉拧着塞进了另一辆车上。
      尘诺试图去窥视车牌号,却发现车牌号提前做了处理,被遮挡得到严严实实。后知后觉的尘诺,这才意识到无穷的恐惧。车里黑漆漆的,连哭声都没有,呼吸像是被冻结了,散发出生冷生冷的气味。
      昏昏沉沉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天亮以后,大巴司机说,他也是被人胁迫,也是受害人之一,现在出了江苏,到了安徽境内才敢跟我们说明,一路上的乡间小道,颠沛流离,疲惫不堪的一车人,就这样被再次撵下车。
      饥寒交迫的尘诺下车之后,悄悄给哥哥发了信息,并让他隐瞒她的处境,以便父母担心。哥哥知道后,按尘诺的路牌信息查询出她是停留在了安徽亳州,通过铁路工作的同学,找到了尘诺的位置。尘诺按哥哥的指引,换乘了三趟列车才到达市区。此时的江屿已经面部红肿的厉害,迫于江屿亲眷的要求,尘诺只得跟随着江屿,回到江屿的家。
      尘诺告诉哥哥,安好的信息,才缓了口气,抬头看看沉睡中的夜幕,那一夜,江屿家乡的热闹深深的刺痛着尘诺,她被义无反顾的当成了江屿的女友,也在蜂拥而至的人群里,被当成了把玩的宠物。她见识了成人世界里的俗气,却在某个雅俗共赏的时刻,派生出些许的不甘。活在当下,恋爱是很久以后的事,而婚姻对于尘诺而言,却又无从谈起。
      那一天是腊月29,尘诺清楚的记得那个独处异乡的晚上,面对一年来的颠沛流离,潸然泪下。大年三十上午,尘诺拖着行李,疲惫的回到那座小城,恍如隔世般出现在父母面前。哥哥接下了尘诺手里的东西,小妹迎了上来,一家人的热泪盈眶,在那样一个日子里,滴答滴答...
      尘诺回到了那座小城后,慢慢治愈遍体鳞伤的自己,她独自一人去爬山,她记得临江在山顶说过的那番话,她拨打临江的电话已是空号,尘诺讪讪的笑了,微凉微凉,许久许久......
      尘诺去过夕枫走过的河边,只是等了许久许久,再也无法偶遇。尘诺突然明白,曾经的自己已经走丢了,一个满身风雨,消极避世的自己如何匹配那段秀色可餐青春。
      尘诺像曾经自己预料的一样,与那个叫做初恋的东西,分道扬镳。她酝酿了半生,用了那样一种不合时宜的方式,告别过去。她想起梨花雨,紫薇雪,想起在爱恨情仇里跋山涉水的一场情劫。然而,她必须放下,她无数次在梦中拔剑挥舞的情景,在那一刻,带给她歇斯底里的疼痛。
      那槐香洒满枝头的回忆,风干成一道剪影,在尘诺小心翼翼的往后余生里,慢慢酵成一盏酒,浓烈而肝肠寸断。尘诺悄悄打理好那样一段风尘仆仆的誓言,将回忆封存在这俗世最耀眼的光辉里:
      槐香尽,菩提醒,月半廊下,清酒半盏,挥剑斩莫邪。
      坐在河边很久很久,江屿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尘诺轻轻擦干眼泪,草草道了声:新年快乐。
      那年的春节,思蕤与尘诺见了面,五年不见的彼此,褪去了昔日的稚气,少许华发彰显着彼此的知性与成熟。思蕤在浙江心理学院毕业以后,留在了杭州的一所学校做了老师。许多年不见,思蕤挽着尘诺的臂膀,陪她一起去桃花岛的吊桥,看昔日里怀想的风景。
      思蕤微笑着说:阿诺,在杭州最多的日子,是去看玉兰花开,就仿佛看到了你,总觉得那样一个傲娇的你,一定会生活的很好。如今怎会是这样一种沧桑。
      尘诺安静的低下头,良久无语。
      思蕤说:我宁愿你破罐子破摔,也不想你为了这份愚念这般辛苦。
      从相识到如今八年,何苦每一天这样歇斯底里的生活着。
      尘诺撇了撇嘴,咽下卡在喉咙里的酸楚,哽咽地说:我不甘心,海誓山盟的两个人,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走散了。
      思蕤说,到杭州来吧,我陪你一起忘掉过去。
      尘诺挤出几丝微笑,摇摇头拒绝了。
      尘诺是元宵节后去的苏州,江屿已经提前到达了苏州,为的是给尘诺庆生,尘诺只是淡淡的笑着,对于江屿精心准备的一切,她无从感激。
      江屿明白尘诺还在为春节回家的事情难过,原本到了家门口,却被江屿的亲属强行带回了江屿的家,以女朋友的名义安排着尘诺行礼。
      倘若他的家属有一丝顾虑尘诺的感受,或者是尘诺家人的感受,至少应该先送尘诺回家,安其家人的心。然而因为江屿受了伤,尘诺她无从拒绝,无形的道德绑架,让尘诺心生寒颤。
      江屿是明白的,这个生日,他就是来跟她道歉,请她不必为了俗人的愚见而气坏了自己。或许是因为江屿的这份明白,让尘诺渐醉渐醒,她开始感觉是自己太过清高了,是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她尝试着让自己变得温暖,让自己去接近尘埃。
      夏浅在北京,就着父母的安排,找了份安定的工作再做,叶谛按原来的计划回了大连发展事业。俩个人的爱情接受着地域性洗礼,父母的反对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回到北京的夏浅,更痴迷于浪漫的爱情故事,她给尘诺打电话,总是一幅腻歪的语气:尘诺,尘诺,给你讲个特别有意思的故事,我妈妈的店里经常来一个50多岁的老太太冲洗照片,每一张都很漂亮,我问她谁拍的,她说是她老公拍的。他们夫妻二十多年,她老公很宠她。如今孩子大了,在海外读书,老太太没事就出去旅游,她特别喜欢去海边,尤其是青岛的海。基本每个月都会去一趟,来回颠簸比较累,她老公就在青岛的海边买了套房子,专门为了她去看海时居住。天啦,我看照片上他和她老公的合照,真的羡慕死我了。
      尘诺听着那端夏浅的自说自演,也是一脸的神往,人的一生,需要经历多少的磨难,才能在最后守得一轮落日,得一人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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