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雪

作者:柳幽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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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尘诺忙于学习新知识,时间过得到也挺快。偶尔周末,江屿也会约尘诺出去走走,他陪着她看江南的小桥流水,古道西风瘦马。
      自古以来便有江湖险恶的说法,初入社会的尘诺终究不明白该如何自处,在公司附近小区租赁的房子,时常出现盗窃的事件,尘诺的衣服,以及厨卫用具总是隔三差五的丢失。不谙世事的尘诺并不敢对外人去说。直到有一天,尘诺居住的那栋楼上出现一起暴力刑事事件,情况大概是因为婚外出轨,女方异常死在第三者的浴室里。楼下聚集了很多警察,下班后的尘诺不敢回家。她在人多的商场里坐了很久很久。却不知该往何处。最后尘诺选择在网吧里呆了一夜。第2天,尘诺依然不敢回家,又羞于跟同事开口,下班后的尘诺,依旧在商场里坐了许久。江屿给尘诺发信息,约她周末一起去古镇游玩的时候,尘诺这才把自己的情况跟江屿说了。江屿匆匆忙忙赶到尘诺所在的商场。尘诺尴尬委屈,却又不失礼貌的朝江屿笑了笑。
      江屿将尘诺安排在了一家就近的旅馆,并且跟尘诺说,明天我帮你找找房子,你一个人住在外面确实不安全。
      次日下班,江屿给尘诺打电话,说带她去看房子,到了以后,尘诺才发现,是两室一厅的小套间,其中一间已经住上了女主,是江屿的同学,另外一间是尘诺的卧室。江屿便住在楼上一层。江屿问尘诺,是否满意,尘诺点点头,心中甚是感动。
      周末江屿帮尘诺搬家,一清二白的出租房里,除了必备的几套衣服,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最多的便是书了。江屿对于眼前这个厚重的眼镜下,青涩的面庞充满了好奇。或许,他对尘诺的一见倾心,早已被她日志里,淡淡忧伤的文字浇灌的根深蒂固了。
      或许是来自同一个故乡,热情是自然流露的。邻家姑娘对尘诺甚是友好,帮她一起收拾好行李,寒暄了一阵,便各自安歇了。那晚,深沉的疲倦之后,尘诺竟难以入睡。她盯着窗外的夜空,回顾着这个形形色色的世界。如果说,初入红尘,寂寞是无暇顾及的,此刻的尘诺,应该是在潜藏回忆里,拨一拨余热待尽的影子。对于夕枫的想念,在廉价的经济时代,忽明忽现的闪烁着。
      也或许是江屿的介入,还原了生活原来的样子,尘诺开始害怕这些芸芸众生的模样。也或许,是千山万水的距离,让她对于夕枫的回忆开始无限期的模糊,她终究沦落风尘,成为一杆影子,借助黑夜的光,散在不知不觉的人潮人海里。
      她还是会想起白居易的《夜雨》: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夕枫像影子,像尘诺的灵魂,他孤傲,清高,飘忽不定。而江屿,像尘诺的皮囊,拉她跌入万丈深渊。尘诺对于爱情的不坚定,随着初入社会的不断打磨,开始变得憨态可掬起来。
      尘诺的不辞而别,对于临江,无疑是石破天惊的重创,他甚至自责是自己忙于学业而忽视了尘诺,他责怪自己抓的太紧,让尘诺临阵脱逃。曾经说好的,一起创造未来,无论以什么身份存在,曾经说好的,一起看蒹葭苍苍,一起看行云流水。只是尘诺总是以这样决绝的姿态销声匿迹。
      很久以后,尘诺才知道,临江利用所有的假期去各个大城市寻找尘诺的踪迹,他去过北京,天津,烟台,广州,深圳,上海,苏州,杭州......他希望苍天眷顾,能让他偶遇尘诺。只是红尘万丈,人海茫茫,尘诺总是选择将自己蜷伏在人迹罕至的喧嚣之后。
      那一晚,一醉到天明,或许是临江的自我救赎吧,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寻找,不见尘诺的踪迹。临江便来到了尘诺跟他提过无数次的季子湖畔,他坐在依依柳枝下,毫无隐蔽的一口口灌酒。在尘诺生活过的园子里,他想象着尘诺结满愁怨的眼睑。月光照在湖面,阴生生的凉。
      临江终究是临江,他是最明白尘诺的,她要他优秀,要他以最优秀的姿态贯穿于她的生命,不允许他半分懈怠。他期待再见时,自己可以优秀到踏着七彩祥云来娶她,他要用半世荣光换她举世安宁的向往。
      临江成了实验室里的佼佼者,成为了所有人眼里最懂事的学生,他的恋爱故事也成为了最青涩的回忆。
      邻家姑娘打电话给尘诺的时候,尘诺正好因为公司里停电,休息在宿舍。邻家姑娘说,面试的公司今天安排她去20公里外的乡村里开展一项业务,同事之间都不认识,她有点担心,问尘诺可不可以陪她去。
      尘诺自然是去了,邻家女孩面试的公司要求所有员工必须住宿,她就已经很奇怪了,刚上阵的员工就需要出差,她倒是有点疑虑了。她按邻家女孩提供的地址,以面试的名义,去了那家公司。去的时候,碰巧遇见邻家女孩准备出门,邻家女孩央求着主管,说尘诺是她同学,能不能一起去。
      此时的尘诺和邻家女孩都被传销公司锁定,或许是迫于形势,主管还是同意带上尘诺一起。她们恍恍惚惚换乘了3趟公交,走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到达了一个乡下小镇,一路上不断的被一群疯子洗脑,尘诺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对,他们所谓的开拓市场居然没有具体方向。但她必须镇定的应对即将上演的人口贩卖工作。
      尘诺每下一趟公交,总会按路牌提示将地址短信发给江屿,并告知如果下午三点收不到返程信息,请他立即报警。
      车停靠在一个荒芜的乡村省道上,下了公交车,在偏僻的小村子里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大家决定在一处空旷的草皮上坐下来吃午餐,午餐的简陋可想而知,除了馒头就是泡面,尘诺越来越感觉到疑虑,而邻家女孩几天下来的洗脑,已经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现实跟未来的差距了。尘诺借着上洗手间的功夫,把邻家女孩带上,此时后面已经跟上来几个所谓的老同事,尘诺开始明白,这将是一场人口贩卖工作。
      洗手间回来坐了一会,大约是下午3点的样子,主管说需要分工去执行项目推展工作,并将尘诺和邻家女孩分别交由两个不同的主管,带由村庄两个不同的方向进入,尘诺意识到必须要想办法脱身。尘诺趁主管不注意,事先编辑好的信息发给邻家女孩:咱们要被带去买了,准备好逃跑,就回头看我。
      邻家女孩这才幡然醒悟,回头看见尘诺注释着她,两个人互相点点头,数到1,2,3......趁老同事不注意就开始往来时的马路上跑,这或许是尘诺记得的第一次逃生,她俩用尽全力在奔跑,这时村口闯出来几个人影,和着老员工一起向尘诺的身后追逐而来。
      或许第一次明白生死攸关的存在,尘诺跟邻家女孩用尽全力奔跑,当她俩跑到省道的公交站台时,迎面一辆公交停了下来,俩人不顾是哪个班次,上了公交依然惊神未定。直到售票员问:你们要去哪里,尘诺告诉了售票阿姨要去的地方,售票阿姨见俩个姑娘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样子,问清了缘故,长吁了一口气,温柔的说道,这里是上海边缘的村庄,你们在下个路口,换乘去苏州的公交,上了公交你们再问问公交司机下一站转成的公交车次吧....
      尘诺跟邻家女孩风尘仆仆到达宿舍时,江屿还没回来,她慌忙打开手机,才发现手机关机了,而邻家女孩的手机在仓皇逃跑间,丢了。尘诺插上充电器,打开手机才发现90多个未接电话,来自江屿的,她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她回拨了电话给江屿,告知安全,这才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睡去。江屿回来敲门的时候,尘诺从梦中惊醒,开了门才发现江屿和四五个男生汗流浃背的样子,她迎他们进来,便轻轻敲了敲邻家女孩的房门,才听得里面泣不成声的哭声,她推门进去,抱着她,劝她不必害怕,已经都过去了。
      尘诺不记得,当时的自己对于这个社会的认知,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反转,她不知道,原来江湖的险恶,真的会淬炼成江湖的故事,武侠剧里的那么多惊魂未定,都是经历过生死考验,才剥落出云淡风轻的一笑而过。
      这一场虚惊,让尘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心翼翼的生活,她不清楚会是那一次,自己就悄然消失在时间的尽头。邻家女孩也因为惊魂未定,遵从父母的安排,回家乡修养发展,空出来的房子,让尘诺原本灰暗的生活,更加有了寂寥的味道。
      亦或是因为这些年的风雨兼程,尘诺总是被亲人以及临江裹在襁褓之中,所以面对独在异乡,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处事哲学里,尘诺感觉到人生苦短的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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