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尽头的走廊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驾起石屹的胳膊，向外走去。“想必是做笔录吧，那是要去一趟的。”石屹暗想。但这架势让他有点不舒服，石屹对走在前面的警察道：“您是队长吧？我是报案的。”

　　队长瞥了石屹一眼，没吱声，继续向外走去。出了农具厂宿舍大门，两个警察顿时用力，抓紧石屹的胳膊押向警车。“队长，我是报案的！”石屹提高了声音。

　　被称为队长的警察转过头，冷冷地说道：“铐起来！”

　　一个警察甩出手铐，敲在石屹的手腕上，喀喀两声将石屹的手铐牢。石屹痛得咧了咧嘴，不敢再说什么，任由警察将他塞入警车。一会，警车来到分局刑警队，石屹被押进一间留置室，并被搜去随身物品。

　　这不是要关押吗？石屹觉得不对劲，对身边的警察喊道：“喂，我是报案的，怎么将我关到这里？”

　　警察们没有理会石屹的叫喊，锁上铁门转身走了出去。石屹看了看环境，房间不大，中间有一道铁栅栏，将房间隔成了两个部分，石屹被关在靠窗的一侧，窗户同样用铁条封闭，并且是花玻璃，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房间内除了一把椅子再无他物。石屹坐了下来，心想，警察可能还有什么其他事要忙，一会儿会来找他问话的。

　　过了不久，进来几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号尾数为353的警察拿了一张纸，递到石屹面前。石屹一看，上面有“刑事拘留证”几个大字。

　　石屹抬头问道：“这是干嘛？我是报案的。”

　　“我知道你是报案的！”警察353道，“尽管如此，现场勘察表明，你的嫌疑最大，因此决定将你刑事拘留，以便做进一步调查。”

　　“开什么玩笑？我有嫌疑？那为什么是我报案？”石屹奇怪地问道。

　　“犯罪份子是狡猾多端的，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细节。尽管是你报的案，但也有可能你想以此搅乱警方的视线，甚至冒险和警方开恶意玩笑！”

　　“开恶意玩笑？我有那么大胆吗？再说我那么有闲情吗？我明天就要回家，要坐火车呢！”

　　“明天你是走不了的。”说着，353将拘留证递到旁边的一个警察手里，“今晚辛苦你一下，让他快点签了，太晚了，我和其他兄弟们先回去休息了。随后，几个警察转身走了，只留一下个警号尾数为325的警察。

　　警察325将门关上，摇了摇头，一副挺无奈的样子，转头对石屹道：“签了吧，今天不签，明天你还是要签，早签了，我也早点回去。”

　　“签了之后会怎样？”石屹问道。

　　“会怎样？当然是送拘留所，通知家属。”

　　一听对方说通知家属？石屹一愣，心想：“不行，绝对不行，一旦通知家属，父亲会怎么想，会给他多大的打击？再说自己又没犯案。”

　　想到这，石屹道：“你们没理由拘留我，我只是报案的，你们这是有罪推定，我是不会签的。”

　　325道：“兄弟，我也不想为难你，也不想为难我自己。送到拘留所也没什么，还管饭。一个月之内找不到你确切杀人的证据，可能还是要把你放出来的。你不签，我就要在这陪着，何苦呢？”

　　石屹此时觉得对方完全不可理喻，不管325说什么，就是不再理会。325搬来一把椅子，隔着铁栅栏气愤地看着石屹，隔一会劝说几句。不久，两人都疲惫不堪，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早早醒来，石屹便在房间里焦急等待，希望有个更好讲道理或级别更高的警察来问话，他好把事情说清楚。估计9点左右，门外终于来了一个警察，又是警号353的家伙，353看了看一身疲惫的325问道：“怎么？还没搞定？”

　　“没，这小子一点也不合作。”325答道，表情很无奈。

　　“行，你回去休息吧。”说着，两人一起离开。直到将近中午，353、367及其他两个警察才再次来到留置室。

　　353和367打开铁门进入房间，盯着石屹看了又看。353一脸坏笑道：“小子，你挺硬呀。”说着，将石屹的手铐打开。石屹松了口气，刚甩了甩手，胳膊便被两个警察抓牢扭到背后，随后又被铐了起来。

　　几个警察押着石屹来到一个房间，房门上无任何标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进去之后，其他人离开，只剩警号尾数为353和367的这两个警察。353指了指房间中间的椅子命令道：“坐那！”

　　石屹满腹狐疑地坐了下去。两个警察瞪着石屹一言不发，石屹地问道：“现在是做笔录吗？”

　　“嗯，交代吧。”警察353点了点头道。

　　“交代？交代什么？”石屹问道。

　　“说，你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哪有什么关系啊，我是报案的！”石屹说道。

　　“哼！滑头一个。法医推断被害者大概昨晚八点半左右死亡，八点半左右你在哪里？”353问道。

　　“八点半左右？那时，那时我应该在公共汽车上。”

　　“有人证明吗？”

　　“这个，公共汽车司机和乘客或许可以证明吧。”

　　“哦？汽车司机是什么人？还有什么乘客？你记得吗？”353问道。

　　“这个……”石屹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注意。”

　　“你没注意，别的乘客就能注意你吗？很明显，你在胡说八道，找理由都不会找。”警号367的警察道。

　　“你们到底凭什么怀疑我？”

　　“谁有你房间的钥匙？”353问道。

　　“我不知道。但其他人应该有的，比如那个什么临时管理处应该有的，或者，原来的房客可能也会有。”石屹连忙说道。

　　“管理处我们查过了，钥匙没人动过，没有证据表明其他房客有钥匙。最近的一个房客我们也调查过了，人现在不在浑河。”353不耐烦地说道。

　　“对，还有老马头！管理处说过，房间的一些小问题可以找老马头，他可能有我房间的钥匙。”

　　“老马头我们问过话了，他没有你房间的钥匙。昨晚八点多，他在走廊喷洒预防非典的消毒液，干脆就没看到有人出入你的房间。”

　　“那又能说明什么？就算没钥匙，那个门是个人就能打开。别人没有作案时间难道能反证我有作案时间吗？”石屹有点气愤，声音也大了起来。

　　367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石屹的头发提了起来：“小子，你这货我见多了，老实交代，对谁都有好处。”

　　353走到石屹面前，道：“你有作案条件，有作案时间，尸体出现在你的房间里，这一切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我怎么知道怎么解释？你们去查嘛。”因为头发被揪着，石屹的表情变得呲牙咧嘴。

　　“妈的，老子用你来指挥？”353猛地一拳打在石屹的肚子上，石屹顿时倒抽一口气，瘫在椅子上。

　　稍微缓过来一点，石屹道：“我是报案者，如果我杀人，我会报案吗？”

　　“你这叫贼喊捉贼，以为这样我们反倒不会怀疑你，是不是？《柯南》看多吧，难怪这么蠢。你的小算盘，我一眼就看透了。”说着，363抓住石屹的衣服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用力向前甩去。石屹的手被铐在背后，无法保持平衡，踉跄几步一头撞在墙上，顿时眼冒金星，贴着墙壁滑在地上。

　　353走上前来，一脚踩在石屹的背上：“说，和被害人什么关系？”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就是他前天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

　　“你，你踩得我说不出话。”

　　353再次抓紧石屹的衣领，将石屹提了起来推到墙上，道：“前天怎么了？”

　　“前天，他在那栋楼后面的小树林里上吊自杀，被我看到喝止了，不过，那人精神不太正常，又说自己怎么会自杀，然后就走了，但也不能肯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353和367相互对视了一下，又将目光转向石屹：“什么乱七八糟的，耍我们呢？”

　　“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石屹道。

　　“混蛋！”367一声怒骂，抽住□□捅向石屹的大腿，石屹瞬间肌肉痉挛，身子猛地一震，然后直挺挺地摔倒在地。367走上前去，按下警棍的开关，蓝色的电弧在几根探针之间噼啪闪烁。367将警棍对准石屹的脖子：“老实说，和被害人什么关系？杀人动机是什么？”

　　石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说！”警棍更近了一些，蓝色的电弧甚至烧到了石屹的皮肤，石屹拼命把头偏向一边。

　　“喂！”353对367叫了一声，一努嘴，367站到了旁边，353走过来将石屹拉了起来，双手抓住石屹的衣领将他推到墙上，道：“你都看到了，耍滑是没用的，只能让自己吃苦头。说吧，是为财？还是为情？还是有什么其他积怨？”

　　石屹抬起头来：“我说了，我昨晚去拿车票，吃过饭之后，接到这个人的电话，说要感谢我，我回来就发现他死在我的衣柜里了。就算公共汽车上的人无法证明，订票点及餐厅应该记得我的。本来，我今天就要动身走了。”

　　“哦，原来车票都买好了，计划得不错，杀了人之后报警迷惑我们，然后第二天就离开？想刻意耍我们，是不是？”说着，353抬腿向石屹的小腹撞去，石屹一声惨叫蹲了下去。

　　“打人，刑讯逼供，我要投诉你们。”石屹蹲在地上喘息着说道。

　　“呵呵！”353看了367一眼，“这小子说我们打人呢，还要投诉。”

　　367再次将□□对准石屹的脖子按下按钮，在电弧的噼啪声中问道：“小子，我们打你了吗？”

　　石屹惊恐地向后躲着，瞪着367的脸，努力摇了摇头。此刻，他幻想着自己没有被铐起来，并且手里最好再有一把刀子。

　　“嗯，这就对了嘛，总算有点开窍。你有作案条件，有作案时间，还有逃走的企图，不是都买好车票了吗？现在就差一个作案理由。只要说了，不就结了嘛。”353对石屹循循善诱。

　　石屹闭嘴不语，因为石屹知道，任何说辞恐怕都会被视为狡辩，然后又遭毒打。353问了几次，石屹紧闭嘴唇，什么都不说了。

　　353看了看表，对367道：“先到这，吃饭去，下午再说。”

　　两人将石屹拖向窗台，又掏出一副手铐绕在原来手铐的铁链上，将石屹的胳膊从后面高高吊起，铐在窗户的铁栅栏上。353用手拍了拍石屹的脸道：“我们去吃饭的功夫，你好好想想，别再顽抗了，下午我们可能不会这么有耐心的。”

　　看着两人离去，石屹暂时松了口气，但又更加担心，不知道下午会被怎样问候。早就听说进来之后会挨打，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下午对方会用什么手段？自己是否能抗得住呢？

　　一会，石屹便觉得双腿发酸，腿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胳膊被吊得更高，肩部仿佛要脱臼一样，已经达到了极限，手铐也不断向肉中勒去。石屹痛苦地□□着，浑身大汗淋漓，他看着门口，希望警察回来把他放下来，哪怕继续挨拳脚也好。但门外毫无动静，渐渐的，石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响，石屹睁开眼睛。几个警察开门走了进来，除了353和367之外，还有那个昨天晚上被唤做队长的人。

　　几个警察来到石屹面前。队长看了看，对另外两人道：“放开他。”

　　367打开铐在铁栏杆上的手铐，一边说道：“这小子嘴还挺硬。”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对了，再拿瓶水过来。”队长道。

　　队长看了看石屹，掏出钥匙打开他的背铐。石屹艰难地坐在椅子上，头低垂着，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367拿来一瓶矿泉水，又退了出去。队长将水递给石屹，石屹用手扭了又扭，也没打开盖子。队长将水拿了过来，打开盖子递还给石屹。

　　石屹双手夹着瓶子举到嘴边，喝了几小口，总算有了点精神，抬头看着这个队长。

　　“石屹？”队长问道。

　　“是。”石屹点了点头。

　　“我姓齐，刑侦二队队长。”对方道。

　　“我是报案的，我没杀人，否则我怎么会报案呢，直接跑了不是更好？”石屹有气无力地说道。齐队长摆了摆手，示意石屹先不要说下去。

　　“这个案子挺蹊跷的。”齐队长道，“你把前前后后的经过仔细说一下，好好想一想，包括你平常没有留意的事情，不要说谎。”

　　“这个队长倒还算办案子的，他应该会相信我吧。”石屹想。于是，石屹将这几天的情况说了个仔细，包括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甚至连那梦境都说了。

　　听完石屹的叙述，齐队长点了点头，没给石屹任何回答，便转身离开，告诉旁人将石屹带下去。

　　这次是一个有床的小屋，石屹的心总算放松了一些，觉得这个队长或许能解决这个案子，就算解决不了，也不至于冤枉他。晚上，有警察送来个快餐饭盒，石屹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的确饿坏了。

　　躺在床上，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屹越来越着急，按警方的规定，如果没有切实的犯罪证据，留置时间不该超过24个小时，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动静，很明显24小时之内是不会放他出去的。

　　石屹相信这件事情会搞清楚的，不会将他定为罪犯，但需要多久则毫无把握。“如果刑事拘留，警方一定会通报家属的，家人会怎么想？老爸又会怎么想？他正直一辈子，怎么能接受得了儿子突然成了杀人嫌疑犯？自己这一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完了？”想到这，石屹不由得万分悲戚，却又毫无办法。

　　第二天，石屹忐忑不安地待在房间里，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等着他。终于，又有警察到来，传他出去。这次警察直接带他来到了办公室，打开他的手铐，又交回了被暂扣物品。在一表格上签字确认之后，警察告知石屹可以离开了。

　　“我自由了？”石屹像背电影台词一般地问道，情况的突然变化让他有点不敢相信。一个警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引导他向外走去。出了刑警队的大门，只见阳光灿烂，石屹顿时有了重生之感，甚至忘了被刑讯的愤恨。

　　重获自由的石屹，突然间仿佛丧失了一切安全感，不由得向左右看去，目光充满了警惕。现在，他最想的就是出现在家人面前，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家人面前。石屹的眼光再次落在刑警队大楼上，凝视了几秒钟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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