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尽头的走廊

　　傍晚，石屹又出去闲逛，9点多才往回走，路过烧烤摊时，顺便买了若干烧烤，又弄了几瓶啤酒。石屹并不总喝酒，主要是这几天的经历总让他忍不住去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烦躁不堪，喝了酒之后，至少可以让脑细胞不那么活跃。

　　刚走进小楼，石屹便听到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辩解声，随着石屹的走近，吵闹声变成踢打声及女人的哭喊声。

　　“唉，这两口子，真让人发愁。”走到那对夫妻的门口，房门突然打开，女人一脸惊恐地跑了出来。看到石屹，女人慌不择路地躲到了石屹身后，男人随后追了出来，和石屹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只听男人骂道：“你给我滚回来，听到没？”

　　女人躲在石屹身后瑟瑟发抖，不说话，也没动。见女人不动，男人飞起一脚踢了过来，骂道：“我制不服了你了是不是？”

　　见男人飞脚踢来，石屹下意识地侧身一挡，飞脚正踢中石屹的胳膊，塑料袋里的酒瓶咣啷作响。疼痛让石屹咧了一下嘴，身后的女人也是一声尖叫，更加惊恐。男人见踢中石屹，脸上楞了一下，但毫无道歉的意思：“你躲开，今天我要好好收拾这婆娘。”

　　石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好汉，况且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出于护花的本能，挡在女人面前没动。只听身后的女人哭道：“我不回去，回去你又打我。”

　　“你这婆娘，饭都做不好，还有理了是不是？”

　　“哪有钱给你买下酒菜，钱都让你赌输了，这怪我吗？呜——”

　　“老子的事情用你管？今天打死你！”男人恼羞成怒，伸手去抓女人的头发。石屹伸开胳膊，挡住男人道：“喂，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是谁呀？少管闲事！”男人对石屹道。

　　“你知道的，我是刚搬来的，咱是邻居嘛，还要多多往来呢。”石屹道。但男人好像并不买账，继续将手伸向女人，女人如受惊的小鸡般，向后躲着。

　　“不就是喝酒嘛，我这刚买回来，正想着一个人喝没啥意思呢。兄弟先别发那么大脾气，要不然我们喝点？”听石屹这么说，男人将手停下来，但并没表示同意。不过，石屹看到男人抿了一下嘴唇，好像又咽了一下口水。

　　按石屹的性格，不可能想和这种粗暴的男人喝酒，这只是情急之下说出来的。不过也好，至少先把这男人的怒气消下去，免得女人又吃苦头。石屹继续道：“是刚买的，还热乎呢，都是下酒的好玩意，一起喝点吧。”

　　男人又咽了一下口水，把手缩了回来，看看石屹道：“啥喝不喝酒的，不过邻居嘛，进来坐。”说着，转身向房间走去。

　　石屹迟疑了一下，随男人走进房间，只见屋里一片凌乱，没个像样的家什，桌椅东倒西歪，一个盘子摔得粉碎，地面上扔着衣物，上面还有脚印，显然是刚才夫妻打斗所致。

　　“你还在外面站着干啥？滚进来把房间收拾一下！”男人对着站在门外的女人喊道。

　　听到男人的吼声，女人低头走了进来，弯腰捡拾地上的东西，嘴里仍在抽噎。男人坐在桌前，一副大爷的模样，抽出一根烟点燃，又将烟盒递了过来：“来一个？”

　　“我这里有，你抽你的。”说着，石屹将袋子中的烧烤和啤酒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男人嘟囔道，但眼睛不离酒瓶。女人来回忙碌着，头还是低着，满脸委屈。

　　石屹也坐了下来，问道：“我叫石屹，石头的石，您贵姓？”

　　“啥贵不贵的，我姓程，人家都叫我程老二，你也叫我程老二就行了。”

　　“秀儿，拿两个杯子来。”男人喊道。原来女人叫“秀儿”，石屹禁不住打量了一眼秀儿的背影。秀儿正蹲下身子从一个柜子中拿杯子，只见她双脚前后错开，左手按在腿上，头颅微低，尽管蹲下，腰部却仍然挺直，甚至更具曲线，配上她略显弯曲的头发，身形分外婀娜。

　　“漂亮，还真适合‘秀儿’这个名字。”石屹心里暗想，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鲜花、牛粪”两个词顿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秀儿将杯子放在桌上，拿起啤酒缓缓倒入杯中。石屹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捕捉到秀儿眼角一丝感激的目光，心里竟有些发暖。

　　程老二毫不客气，两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石屹呢，本就不觉得和他有多少话说，另外，对这样的男人，石屹也有一定的戒心，不想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更何况自己很快就会走的，因此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

　　一会，石屹就对程老二的情况有了大概了解。这程老二和秀儿来自甘肃，程老二性格粗暴，喜欢喝酒，又是个赌鬼，弄得众叛亲离，某次酒后赌博，和赌友发生了争执，将对方打伤。本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求赔一万块钱。程老二没钱，也不想陪，干脆带着老婆一走了之。仗着电焊手艺，一路下来也能混口饭吃，目前好像在某机械加工小厂做电焊工。

　　突然，石屹想，关于有人上吊的事，何不问问他。石屹喝了一口酒道：“程老二，你在这里住多久了，听说这附近有邪气，到底怎么回事？”

　　“我来这里住了快到二年了，妈的。”程老二总是脏字不离口，“我搬来以后，吊死了两个，看到房后西边有个大树墩了吗？据说本来是这附近唯一的一棵大树，就是有人在上面吊死之后才被伐掉的。你说，这警察搞不搞笑，人吊死了他就伐树，要是人跳楼死了，那不是要拆楼才行？真是一帮吃干饭的鸟毛！”

　　“呵呵，是嘛！”石屹笑道，“都是什么时候？”

　　“以前的我不是很清楚。一个是去年的事情了，还有一个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后吊死的这人是个小年轻，我当时还去看了，哎呀那德行，真难看呀！我就奇怪，你说一个男人，想死的话怎么死不好，偏上吊，弄得吓人吧啦的。我要是死，也是去跳桥。”

　　“老二，别乱说。”坐在床上的秀儿突然插言，脸上写满了谨慎和小心。

　　“有你插嘴的份吗？你放心，我死不了，要死也带着你一起死，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程老二转过头继续对石屹道，“听说这附近闹鬼，所以才有人来自杀。”

　　又被男人无端辱骂，秀儿的表情又气愤又委屈，却又不敢辩解。

　　“闹鬼？从什么开始的？”石屹问道。

　　“我也说不好，那时我还没来。不过，听说从两年前才开始有人自杀，闹鬼也是两年前开始的吧，不知道更早的时候怎么样。”

　　“这么说，不是多年来一直闹鬼？”

　　“不是，我来的时候这里还住了十几户呢，楼上楼下都有。不过，从这附近有人自杀开始，便陆续搬走了。后来，楼上的水管坏了，也没人修，干脆就没人住了。我就不信闹鬼，我也没看见这里有鬼。倒是那个老马头，神神道道的，不像个好人，老东西！”

　　原来是这样！石屹想，从程老二的话来看，这里未必真的闹鬼。就算闹鬼，也和自己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整整隔了二十多年，好像不会有什么联系。”

　　时候不早，石屹起身告辞，又嘱咐程老二别再和老婆发脾气。或许晚上喝得挺高兴，程老二满口答应。

　　回到房间，程老二的房间不闻什么声息，看来不会继续吵架了。石屹躺在床上，不由得感慨，程老二这种偏执、粗暴的男人，以前只在小说或新闻里看到过，没想到自己真的能碰上，只是可怜那个秀儿，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不过，不是自己的事，管不了那么多，况且自己后天就走了，明天去拿去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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