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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几乎是一个激灵从板凳上蹦起来，陶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拉开大门蹿了出去。
走廊上的祝越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手掌紧张地摁在门把手上，一脸惊异地扭头望去。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陶莓冲上去质问道，大脸盘子直接怼到人跟前不过二十公分的位置。
见状，天生的应激反应驱使着祝越禾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震惊的脑神经便成功分辨出，这个忽然杀出来的妖孽究竟是何方神圣，并在冷静后的下一秒，就命令腿部肌肉把后缩的脚拉回来。
“你怎么还没睡觉？”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祝越禾皱着眉问。
“你还有脸问我？！还不都是因为你！”
陶莓顿感一口气没喘上来，她指着对方手里的通讯工具，仿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手机明明有电，为什么不接电话？还不回短信？你小子胆肥了是不是，知不知道这样很让人担心啊？！”
眼瞧着有股怒火近乎快要具象化地从那人头顶钻出来，祝越禾不得不承认，他为此怔住了。
碍于今天那段并不愉快的谈话，他从学校出来后，就失魂落魄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空自我，期间特意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以便从这个世界的喧嚣中逃开。
可谁承想就是这一逃，让他错过了陶莓的电话和讯息。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在这段时间里联系他，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一直等到凌晨。
不过刹那之间，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暖流，横冲直撞地，翻腾在正中央的胸膛。
“你说你一个高中生，马上就要高考了，放了学不快点回家，在外面晃悠啥？啊？是不是嫌习题册太薄了？还是说卷子发得少，不够你……”
“对不起。”
“……”
宛如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原本喋喋不休的数落顿时戛然而止。
祝越禾的目光落在陶莓脸上，他专注地打量着对方眉宇间交错的震惊与恼怒，隔了一阵才又轻声重复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
分明是多么短小的几个字，却给了陶莓致命的一击。
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嘴巴傻傻地半张着，未吐出口的音节尚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对方的反应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想范围，如果说之前的“刀下留人”和“满墙漫威”都可忽略，那么此刻的这一声道歉，却是如何都不能视而不见。
陶莓觉得自己以往坚守的某样东西受到了挑战，敌人的进攻让那座沉睡的城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而那位进攻者，他只是个孩子，哪怕被贴上了“坏人”的标签，也仍旧保留着他应有的品格。
即便这样的品格，和他所谓的人设产生了冲突。
抿着唇默默地撇开脸，陶莓仓皇地躲藏着视线。
与此同时，无论是残留的怒火还是新生的诧异，都尽可能悄无声息地让它们消退了。
到最后只留下一句妥协。
“算了，没事就好。”
说完，她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祝越禾的反应，对方依旧安静地注视着她，一点要主动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故而陶莓暗自挣扎片刻，还是决定道：“所以你今天……到底去干嘛了？”
“……”
一个问题，让本就无声的走廊更加静谧，隔着厚重的墙体，似乎都能听到屋子里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走动着。
长时间的沉默让陶莓以为这人又不打算开口了，而且这问题也的确有些冒犯，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需要向对方报备行程的地步。
可她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关注这个由她亲手创造出来的人，想知道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都经历了些什么。
…… ……
而似乎是读懂了陶莓内心的渴望，祝越禾解释道：“我去看流星雨了。”
“哈？”
“班上的同学说，今天晚上会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我觉得很新鲜，就去南山上等了。”
“流星雨？”针对此回答，陶莓思索了一阵，却没发现有看到这方面的新闻。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最近忙昏了头，漏掉了一切无关紧要的八卦，转而关切地追问：“那你看到了吗？”
祝越禾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没有。”
“……”
陶莓听了汗颜，一时间有点无语。
“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十七八岁的人了，可长点心吧，这种小女生的东西你也信啊？”
两只手交叉环抱，她刻意摆出了大人的样子来，开始一顿天花乱坠的家庭教育，从外出安全到功课学业，无所不谈。
祝越禾难得耐着性子听她在那儿劈头盖脸地教训，即便他觉得真正该长心眼的人是陶莓自己。
至于刚才那话，他说得半真半假。
他今晚的确去了趟南山，但并不是为了劳什子流星雨，而是那里本来就被标记为秘密基地。
正如陶莓发现他身上的不寻常，祝越禾也开始留意起对方的闪光点。
因此他没有选择打断陶莓的谆谆教诲，只是乖巧地听完了全程。
还是那人自己说着后面发现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才连忙问：“你明早是不是还要上课？”
祝越禾左肩靠在墙上，应道：“嗯。”
“……”
又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个字，打得陶小编剧猝手不及。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赶紧把半掩的门拉开，将祝越禾连人带书包地推了进去，催促道：“快点快点，回去睡觉。”
后者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手顺势往进门处一抓，把屋子里的灯打开了。
稳住身子回头瞧去，祝越禾疑惑道：“你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事？”
“有事，”陶莓爽快地点点头，结果嘴里却是道：“但暂时不重要，等周末再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家睡觉。”
话落，她便准备随手关门，但中途想到什么，又凑回去强调了一句：“这回请你老人家保持手机畅通，不要又莫名其妙地玩失踪了，OK？”
“不是，我没……！”
“砰——”
祝小同学原本打算作进一步的解释，但对方显然等他不得，以行云流水地关门动作表示了拒绝。
无奈之下，他将没来及说出口的话咽回到肚子里，顺便抬起手点亮手机屏幕，默默地关闭了飞行模式。
…… ……
经过这个夜晚，祝越禾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
正好学校领导那边终于没再继续逼迫他去J国留学，而是将这个名额让给了与他同班的另一位同学。
严老师就着班会的时间当着全班人的面宣布了这个消息，有人凑热闹欢呼雀跃，也有人存疑虑议论纷纷。
祝越禾不在乎那些朝他投射过来的，探寻的目光，他只是看向了那位和他一样如愿以偿的同学，对方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禁让他由衷地觉得，这才叫作真正的两全其美。
所以当他走出教室，遇到等候在外的严老师时，他坦然道：“没事的，严老师，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一定会好好地把它走完。”
看到少年眼中坚毅的光，严老师顿了顿，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仅仅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便背着手回到了办公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倾洒在课桌上，同学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讨论习题，或嬉戏打闹。
而祝越禾站在走廊的窗边，微微偏过头，视线便落在了教室末尾，黑板报旁边的高考倒计时上。
八十天。
他还有八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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