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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交恶
月色清冷,窗外雷声大作,闪电时不时照进屋内,同月光交混,将屋内照的亮堂堂。
我浑身上下紧绷,胆战心惊将自己埋在左侧门后阴影中。
蓑笠的下摆直直篷篷,极易露出一角。我侧过身,紧贴着墙壁站。
“阿全,你去收拾行李,这破客栈爷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声音清棱傲慢,喉咙微微颤碎的余波,尚残留着未歇的哭腔。
我惊讶的微张嘴巴,难道,莫非刚刚哭的支离破碎的人?是小霸王。
“少爷,这么晚了,咱明天再出发也不迟啊”阿全的声音显而易见的不情愿。
“今晚就走,别忘了,尼山书院的拜师礼不容人等。”不可置疑的语气。
两人的脚步声离的越来越近。
一门之隔,我心跳如鼓。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不知是哪扇窗户透过的雷光,地上清晰映出三道身影。
门口两个,左边一个,正是我戴着斗笠藏在门后,鬼鬼祟祟的影子。
我预感大事不妙。
闪电一道接一道地闪,像坏了的灯泡,照的影子明明灭灭。
如果此刻他突然转身,一眼就能看见藏在门后的黑影。
“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自己走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我慢腾腾挪出来,内心有些尴尬。
诚然我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面对前一秒躲在柜子里偷偷哭泣,此刻恶声恶气的马文才,却也生不出什么嘲弄的心思。
就好比一个男生,看了女生洗澡脱衣服,内心生出一种想要负责任的想法。
但是被看的人可不这么想。
马文才紧皱眉头,一双潋滟的丹凤眼像是要在我身上灼出两个洞来。
“是你,梁山伯,你在门后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心想他不会真以为我叫梁山伯吧。
“嗯...其实我不”
他跨步上前,单手狠狠握着我的肩膀,威胁意味十足:“你不过一介布衣,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我,可曾想过后果?。”
我一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姝色迷昏了头,一晃神,差点忘了自己女扮男装的处境。
回过神来,肩膀剧痛,忍不住向后缩:“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他冷漠一笑,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阿全,把他绑了送官。”
我一下子慌了,急忙道:“我没犯法,你凭什么越俎代庖”
马文才的神色愈发冰冷,月华倾洒在他的侧脸,冷峻清霜。
硬杠杠不过,说不定会吃官司。我转走怀柔路线,顺着毛撸。
“文才兄,今天的事原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深深向他鞠了一躬,弯腰,垂首的面容写满屈辱。
妈的,明明受伤害住柴房的是我好吗?
他的冷色稍稍舒缓,端凝着我,一副“我倒要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的神情,歪头示意我继续说。
“看在大家同袍一场的份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深吸一口气,向来没甚表情的脸破天荒地绽开一个狗腿的笑,趁热打铁:“兄台也是去尼山书院的吗?大家顺路,不如结伴而行。”
“不必”他嫌弃地甩开我的肩膀:“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晦气。”
我忍。
他转身迈出门槛,阿全早在门外恭候。
“你若诚心,便闭关在这儿反省几天吧。阿全,关门。”
我脸色一变,疾步向外冲。
阿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门、落锁。
我耷拉着脸,扒着门框的手不屈不挠。
“文才兄,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今夜在此相遇也是有缘,您就高抬贵手,开门放我出去吧”
得到的回复是一声冷哼。
“梁山伯,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是什么身份,敢与我兄弟相称。”
“阿全,通知掌柜,明后两天谁敢给他送吃的,就是公然与我马文才做对。”
躲在角落哭泣的狸猫,擦干眼泪,一转身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一口吞了试图抚摸他脑袋的愚蠢人类。
我只能怪自己同情心泛滥。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主仆两个交谈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散在春雨中。
“少爷,三天后就是尼山书院拜师礼,他若赶不上怎么办?”
“他最好向上天祈祷,否则进了书院,我定要他傲骨尽折,生不如死。”
人走远,彻底无声息。
雨滴乓乓拍打窗棂,四下一片漆黑。凄清,冷寂,一股悲凉席卷心头。
我蹲下来,蜷缩身体,环住屈起的双腿。
陌生的年代,陌生的房间,黑压压的恐惧潮水般将我淹没。
窸窸窣窣的响动,由远及近,我尖叫着弹起,小老鼠嗖的不见踪影。
抚平狂跳的心脏,我开始自力更生。
抡圆椅子撞击木门,吱吱作响的门异常顽强,宛如蚍蜉撼大树。
“救命啊,来人呐,有人吗”
“客栈遭贼啦!救命啊”
喊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待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东升,嗓子已哑得雌雄莫辨。
一夜无事发生。
白天的情况更令人绝望。
院子里不但有伙计往,但每个人都像聋了一样,对我的喊叫呼救充耳不闻。
我又饿又渴又累,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境遇并没有发生变化,依旧被当作透明人。
第三天清晨,我饿到脱力,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有响动声。
掌柜的迎着晨光打开门。
“小可,小可快起来,你受苦了”
我饿得手软脚软瘫坐在地,对掌柜的事后充善人的做派内心强烈鄙视,朝他翻了个白眼。
“哎呀呀,小二,快备菜,小可都快饿昏过去”
掌柜抱起地上御寒的蓑衣,命令伙计搀扶着我,走到前厅。
往餐桌上一看,一块馒头,两盘炒素菜,一盘炒鸡蛋。好家伙,唯一的荤菜就是鸡蛋。
但我也着实顾不得那么多,狼吞虎咽吃完,力气渐渐回到身体,四肢百骸的脱力感消失无踪。
“小可接下来准备去往何处”掌柜笑眯眯问。
“尼山书院”我揉揉肚子,一时胃里有些难受。
在杂物间挣扎两天,刷新我对古代的认知,心中逐渐建起一道防线。掌柜事无巨细询问,我要么敷衍过去,要么装傻充愣。
在二十一世纪如鱼得水的我,一向自诩为上帝宠儿,没想到穿越到古代,一下子失了宠。
在真正的纨绔面前,实乃小巫见大巫。
我决定今后吾日三省吾身。
有自带玛丽苏光环吗?
在古代买房买车了吗?
能确保活过明天吗?
以防自己做出不符合古代人思维的傻事。
我收拾本就不多的行李,准备动身前往唯一的去处——尼山书院。
随身而来的包包里,只有瓶瓶罐罐的化妆品、猫粮、所剩无几的医用绷带,餐巾纸、卫生棉,还有一包送给前男友的分手礼物——香烟。
梁远道箱箧里的层层书籍,砚台,毛笔,墨水,春宫图。?
妥帖安藏好我的全部身家,揣着掌柜给的干粮,坐上刚破费十两银子新买的驴车,驴子奋力扬蹄,载着我摇摇晃晃驶向尼山书院。
一路上风餐露宿,晚上脱下洗载的衣物,去河边洗漱,再将衣服挂在驴车上,等它自然风干。
三天后,终于来到尼山书院。
牌楼上尼山书院的牌匾蹭光瓦亮,我抬脚跨进。
门童拦住去路,警惕地说:“非尼山书院学生不得入内,你是何人?”
我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梁远道的文牒:“尼山书院学生梁远道,敬仰山长贤名,诚心前来求学。”
门童两人对视一眼,猛然用力一挥袖:“入院仪式已毕,你来迟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我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素闻尼山书院广纳天下才子,不拘一格,既有入学文牒,何故不能入院?烦请二位高抬贵手。”
门童嗤笑“院试已过三天,你既然未参加院试,自然算不得真正的尼山书院学子。”
任我百般说理诉情,死缠烂打,门童始终不松口,不点头,不放行。
尼山书院是我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于是为了避免再次露宿街头,我打算发挥小时候要糖的精神。
一哭二闹三坐地。
如果此刻我是女装,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然而我打定了主意女扮男装,日后也不打算娶妻生子,男人嘛,要什么面子。
我先是小声抽泣,一声干嚎,双膝跪地,十足的今天不让我进学堂,我便跪到山长同意为止。
“学生求学心切,若蒙山长不弃,日后必当结草衔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求二位网开一面。”
“书中之道言,有教无类,近者说,远者来。书院素来受人尊崇,讲求言而有信,却看不见远道而来的学子是如何艰难跋涉。”
“求学如求道,弟子愿受鞭责,苦心智,劳筋骨...”
述说着,我的眼眶逐渐湿润。
眼前浮现梁远道的苦读的身影,我与他相处不过三天,却见过他爱书如命的痴狂,手不释卷,对书籍总是一副珍之重之的模样。
他讲先圣文章,读过经史子集,手抄本上的字体挺拔如松,力透纸背。
他是这个时代纯粹读书人的缩影,却带着不舍与遗憾离开人间。
悠扬的敲钟声响起,学子们鱼贯而出,逐渐挤在牌楼前。
我不曾松懈,挺直脊背,承受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直到一排身着蓝色衣裳学子中,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蓝色学子服,唯独他腰间系着环佩,他的目光锁定我,嘴角一抹快意的笑,眼神玩弄。“既然你如此诚心求学,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你若命大通过考验,我便找山长为你通融通融”。
“这个游戏叫——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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