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梁祝

作者:华文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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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马文才


      被守城的将士拒之门外后,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刨坟!

      “仁兄,念在是我亲手为你敛葬的份上,你身边的物件借我一用。”

      我用手刨开新埋不久的坟,梁远道的遗容一脸安详。

      我顿住,有些不忍。

      逝者已矣,逝者已矣,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
      对不起,梁兄。

      活下去最重要,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做好心理准备,我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翻开他的行李包,在底部找到通关文牒。

      握着它,仿佛握着我的未来。
      有了它,我就可以走出这鸟不拉屎的荒山。

      换下脏污不堪的羊绒大衣,穿戴上崭新的的书生服,背起箱箧,端正书生帽,像个古代人一样,朝他的尸体三鞠躬。
      然后重新葬了这个苦命的书生。

      在城门口捡到的空木板,竖在他的坟前,权当墓碑。
      从皮包里掏出美工刀,歪歪扭扭地刻上:仁兄梁远道之墓。

      小溪潺潺,鸟声鸣鸣,似在为他唱一首挽歌。

      我鼻头一酸,眼角霎时湿润。想到以后未知的命运,心中惊茫。

      一个客死异乡的书生,一个千年后来客,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认识不过五天,就这样互换身份。

      不,是我单方面取代他的身份。

      我想起刚见到他的第一天,也是我穿来的第一天。

      我在山中乱晃找寻出路,路过一处小溪,不远处传来痛苦的□□,寻着声音来源悄悄靠近。

      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书生,躲在树后,身旁散落一地零零散散的碎银,手无力地扶着装满书的箱箧。

      他十分警觉,一双皋似的眼睛锁定了我,见我是个女的,遂又放下心来。

      “你要是...有缘,去...邬山县找一个...妇人...别人都叫她织三娘,告诉她...是...是儿子不孝...”

      梁远道那时已命不久矣,口中吐血,讲话断断续续。

      “我记下了,你省点力气吧,如今连帮你止血都马马虎虎,再动伤口又要裂开。”

      我从皮包里取出医用绷带,缠住他血流不止的腹部,一圈又一圈。

      梁远道此前像是交代后事般,不顾劝阻一直说个不停。

      而我刚穿过来,既无系统傍身,又不识路,晚上山里此起彼伏的猛兽叫声,仿佛荒野大求生。

      包里的零食两人分吃,所剩无几,我心中既忧虑又害怕,时听时走神。

      他说他是会稽郡邬山人,去往尼山书院听学读书的。
      不料识人不清,半路遇到贼人,趁他不备打昏他,偷了他手上的玉戒和银锭子。

      他带的书多,那贼人不屑,便没翻过书。所幸书中还夹着几张银票,不至于弹尽粮绝。

      他不停赶路,伤势一天天加重,想是那贼人那一棍子伤及五脏六腑。
      然而祸不单行,抄近道时,又一不小心滚下山坡,尖锐的石子划伤他的腹部和大腿。

      本想走出这荒山,去前方找个医馆歇息医治,没曾想走不出去。

      他说,梁小姐,你很奇怪。

      ——你的衣着发型很奇怪,不知道是鬼还是仙。
      ——背的包包很奇怪,手中的打火机比火折子好用,有你晚上生了火,狼都不敢靠近。

      ——你包里的条条闻着像薄荷?

      我将烟拆开递给他,他捏着烟凑近鼻子,横着闻一闻,良久,头栽下来,一动不动了。

      第四天早上,他不再醒来。

      我不愿他曝尸荒野,徒手挖了个坑,将他葬了,连同身旁的行李包和箱箧一同做了陪葬。

      之后一路向南,走了一天一夜,走的腰酸腿疼。
      远远看见一堵城墙,鄮城的牌匾熠熠生辉。

      守城的拦住我:“你的通关文牒呢。”
      我摇头。

      他怒目圆睁,嫌弃地挥手驱赶:“去去去,哪里来的贱籍,奇装异服,死一边去。”

      身穿过来的我这才意识到,没有通关文牒,相当于黑户,寸步难行。

      我被撵到一旁,赖着不肯走,仔细观察他们手中的通关文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手中的文牒似曾相识,猛地想起好像在哪见过。

      梁远道的行李包里!

      他曾经拿在手里摩擦数遍,眸子里满是克制的悲伤,嘴里嘟囔着: 学无所成,远道愧对母亲,愧对列祖列宗。

      我折道返回山里,一路摘些野果充饥。
      没想到,我亲手葬的人又被我亲手挖了出来,然后又草草埋葬。

      靴子是他的尺码,大的过分,我往里前脚掌里塞了一团干草,走起路来总算不拖沓。

      书生长袍穿起来腰身空荡荡,我便将现代的兔绒毛衣裹在腰间,方勉强撑起来,身型看上去堪堪像个男人。

      守城将士拿着梁远道的文牒,再次打量我,谨慎起见,我早在脸上抹了几道灰。

      “你的名字”
      “梁爽”我下意识回答。
      守城将士狐疑地盯着我。
      “字远道,会稽郡邬山人氏”我强自镇定,不慌不忙补充道。

      他将我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大概从未见过如此膀不大腰却圆的书生。

      顺利进了鄮城,寻处客栈歇息。

      客栈老板哔哔啪啪敲着算盘,一双小眼睛露出精光:“小可来的真巧,本店只剩一间上房,一晚只需银钱二两,不知小可要住几晚?”

      “一晚”我压低声音,尽量显得嗓音浑厚。

      “跑堂,楼上一号房一位。”
      “来嘞。”

      付过钱,我领过房门钥匙,刚转身,客栈外走进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

      “掌柜的,一间上房”声如断浪,铮鸣作响。

      他走路间撩起惊堂风,眼尾上扬,一双似嗔似怒的丹凤眼秾艳又凌厉,剑眉如长锋,侧脸似云雾入远山,雕梁画栋般的精致。

      紧抿的嘴唇凭添倔强感,似乎一刻不敢放松,生怕泄露脆弱情态。

      腰间玉佩琅珰,束冠报剑,意气风发,行走间,月白色衣袍下金色的水波纹若隐若现,生得一副浊世贵公子的皮囊。

      “公子,本店已满,最后一间房被这位小可订了”掌柜指着我,手微微发抖。

      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的目光凌迟的僵若母鸡,只扯出一个笑。

      “兄台,抱歉,先来后到,胜之不武”然后慢慢转身,试图体面上楼。

      “你的房间,我出双倍价钱”
      “你,连人带行李,滚出去”

      我胸中怒火慢慢积攒,从穿来到现在,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的小命一不小心没了。

      在现代哪受过这种气,哪碰到过这种不讲理的人。

      “房间是我买下的,不可能让给你。你以为你是谁啊,青天化日朗朗乾坤,说赶人走就赶人走。”我语调平平,无喜无怒。

      少年抬头望向我,像看一只蝼蚁,眼神轻蔑,:“我乃杭州太守之子马文才”

      周围想起一片抽起声,短暂的寂静后,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起来。

      “他就是杭州太守之子”
      “有名的青年才俊啊”

      “你马文才,我还梁山伯呢”我气笑了,居然和中国文学史著名男小三同名。

      “梁山伯”马文才敛眉咂摸着这个名字。

      他旁边的书童凑上去,低声说:“公子,杭州城并无姓梁的官员”

      马文才斜望我一眼,抱剑而立:“本公子瞧你一副书生打扮,方才敬你三分。你若自己献出上房,你今日冲撞我的事便既往不咎。”

      “我若不让,能奈我何?”

      此时此刻,我忘了自己已经不是手握大权的公司继承人,客栈也不是我骄横惯了的自家公司,掌柜更不是我可亲可敬的亲爷爷。

      在食客的声讨外加掌柜的劝阻下,马文才成功鸠占鹊巢,而我被发配到柴房。

      “小可,不是我说你,何必拿鸡蛋碰石头呢,你的钱呢我退给你,你便在柴房将就一晚”

      月光下,掌柜晃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从中掏出二两银子来,又从我的手中摸回半两。

      “小可,这半两银子呢,明早是你的饭钱,本店大鱼大肉,荤素搭配。那位马爷点名要赶你出去,我呢,念在你是我的财神爷,收留你在柴房住一晚,拿半两不过分吧。”
      掌柜乐呵呵的秉烛,吹开满桌灰尘,豆大的火光似闪还微。

      漏风的柴房,大风呼啦啦往屋里灌,窗户噼啪作响。

      “下次见到这位马爷,绕着他走”

      是夜,细雨入夜。

      伴随着狂风、细雨、惊雷、闪电共同演奏的交响曲,我从梦中惊醒。

      披着蓑衣,护着仅有一件的衣服,冒雨寻找茅房。

      路过杂物间,忽听一阵急促的踢打撞击声,外加细微的抽噎声,淅淅疏疏响在静谧的暗夜。

      脑海中的弦一下子紧绷起来。
      是小偷还是什么活人?妙龄少女客栈失踪案?难道黑心客栈竟然隐藏着惊天秘密!

      如果我是一只猫,绝对是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我悄悄地向杂物间移去,吱呀一声打开门。

      抽泣声戛然而止。。。

      我浑身寒毛直竖,不会是什么亡命之徒吧,这是被发现了吗?

      “有,有人吗?”
      “是谁?你为什么哭”

      杂物间没什么稀奇,左边桌椅一层叠一层。右边都是些落灰的旧家具。

      一个半人高三人宽的双开柜子,没有上锁。
      一个梳妆台,一张床。

      “没什么人嘛”
      我装作离去的样子,关上门,脚步声渐隐。

      许久,不成调的哼唧鼻哭音从右边的柜子溢出来。

      忽悲忽怒,时委屈时讽刺。

      隐忍的,克制的百转千回。

      我心中渐软,试图一堵此人庐山真面目的想法,在试探中逐渐崩塌。

      也许从流光溢彩的现代文明,穿越到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并不是最惨的。
      在这里有许许多多生活在封建帝制时代的原住民,他们从出生开始便经历封建的痛苦,道德给他们铸了性,纲常地位给他们戴了枷锁。

      也许我的安慰对她是一种打扰,我的同情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我打算再演一次,然后悄悄离开。

      没等我开口,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少爷——”

      是那个霸王的书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少爷,你在里面吗?”

      我连忙躲到左边,甫一开门,左边的半扇门完全遮住我的身影。

      书童一进门直奔那扇柜门。

      一道闷闷的男声,沙哑地响起。该死的熟悉的趾高气扬。

      “我还没死呢,你叫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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