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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763
“以前的协助者都是怎么协助你的？说来听听。”钟意玩味地看着他，与其说想帮忙，不如说好奇八卦的意味更多。
763回过神来，冷冷地回答：“我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呵，”钟意失笑，“如果他们不做呢？”
“没人不做。”
“这么听话？”钟意牙齿轻咬筷子，上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他眼帘微垂，盯着桌上某一处，像是回避她的审视，也像陷入某种回忆。
阴晴不定。
刚认识时惜字如金、讳莫如深，执行任务时耍尽心机、用尽手段，心情好时能斗两下嘴，一不高兴又开始惜字如金。不管心情怎样，脸倒是一如既往面瘫着，这人真好大的架子。
“那，我要是不听话呢？”钟意故意问他。
那人抬眼看她。
“之前你用什么法子让协助者听话的？说来听听呀？”她继续追问。
那人起身出去。
“哎，763！”钟意看他要走，也连忙背上包，跑到前台扫码付账。
待走出饭店，已不见他踪影。
……
黄钢觉得自己必须要减肥了，从一楼跑到二楼，穿过一个长廊，路过两个房间，就已经气喘吁吁了，细密的汗从额头渗出。
他喘着粗气，拿出一篇报道：“已经，已经有媒体在引导舆论了，说发布会的意外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咱们的通稿还发不发？”
在跑步机上同样挥汗如雨的杜衡听到后，略一挑眉，暂停音乐，走下来接过黄钢手里的报道。
A4纸上是篇不算长的文章，题目是“杜衡新电影发布会悬疑事件”，内容除了其他媒体都报道过的事件经过外，重点提出三个问题。第一，球裂开后本应是什么情形？第二，属于操作失误还是有人做手脚？第三，杜衡团队准不准备追究？
杜衡看完，嗤笑一声。
黄钢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问：“现在媒体都来问我们怎么看这篇报道？有没有调查发布会事件，准不准备追究……”
正说话时，路萍边走进来边说：“小衡，被砸的那个女孩还没找到。我去问过膨胀电影了，他们说是外雇的枪手，只在微信联系过，现在跟她联系她也不回复了。”
“不用找了”，杜衡走到沙发边，闲闲坐下，抬手扬了扬手中的文章，文章开头赫然写着作者名字——“轩辕三刀”。
“她自己找上门来了，”杜衡眼睛一弯，笑着说。
……
钟意走在午后马路上，夕阳已经沉入半边天，今天就要过去了，她感觉有点不真实。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像海岸的浪花，击打着她的脚踝，她想跑，又不可避免地陷落沙坑。
哎，算了，自从遇到那个763，何时感觉真实过？一天天跟做梦似的。
她歪着头看夕阳，没关系，有可能现在的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这时，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她拿出一看，是膨胀电影发来的：“姐姐，你那篇文章反馈很好啊，阅读量破百万了，领导很满意。稿费已经打到姐姐账户了，么么哒。”
钟意盯着“阅读量破百万”这几个字，在融融春日的下午，竟泛起一身冷汗。
刚才在咖啡馆中她奋笔疾书地写完文章，想都没想果断点击了“发送”。那是她向空中发射的一枚信号弹，希望她担忧的人可以收到，却从未考虑过自身处境。
可现在，文章引起那么大的反响是她始料未及的。接下来怎么办？会不会把事情搞大？杜衡他能不能看到，懂不懂她在说什么？
心烦意乱间，手机铃声响了，是杂志社同事“食神”打来的。
这位是个急性子，电话刚接通，连珠炮似的的疑问就从另一端传来了：“钟意，你知道杜衡的事吗？你看网上的照片，那个被砸的女的怎么跟你那么像？身高、发型、背影跟你一模一样！那个外套不是咱俩逛街的时候一起买的吗？到底是不是你？受伤了吗？”
钟意对她不好隐瞒，只好小声说：“我没事……”
没等她说完，“食神”在另一头大叫：“啊，真的是你？真是有杜衡的地方就有你！你上热搜了可不要忘了我啊。对了，你是去那里追星还是受邀的媒体啊？又去赚外快了？被娘娘知道如何了得？”
如同沉在河面下的鱼线猛然被拉起，在钟意所有混沌的担心中，“被娘娘知道赚外快”这条大鱼咬着鱼钩扑腾乱跳。
完了，她想，被娘娘认出来我就死定了。她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把乱糟糟的事情复了盘。
之前，她长了个心眼，作为第一个推送消息的媒体方，把被砸中的人故意写成“粉丝”而不是“媒体”，其他媒体抢进时也不加调查地采用“砸中粉丝”这一表述。这是匆忙中她给自己留的后路，如果真被认出来就一口咬定是去追星了。
可她为什么还是惴惴不安——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挂掉“食神”电话，钟意攥着手机，紧皱眉头，心如乱麻。
763呢？他在哪？他不是神通广大吗？钟意四处扫视，希望像以前一样，他能从天而降，可四周除了来来往往的俗世中人，哪有他的影子？
神出鬼没的，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这时，微信有人打过电话来，竟然是“膨胀公众号”的编辑。这就有点奇怪了，以前的稿子写完，费用付完，如果之后再无合作，双方几乎都不再联系的，更不用说还打来语音电话？
事情有点蹊跷，钟意在猜疑中接起电话。
“姐姐，您在哪呢？稿费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啊。”
“那个，姐姐，您那边方便吗？我们主编想跟您讲话。”
钟意一愣：“什么？”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头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您好，陈小姐是吗？我是膨胀电影的主编，我姓张，您好。”
“您好您好。”客气的同时，她心随念转，主编找我干嘛？是稿子有问题？还是因为效果太好想挖我跳槽？
正想着，张主编开口了：“那个，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咱们抢发的稿件效果非常好，阅读量和转发量都很高。不过……”
他话锋一转，钟意不由地紧张。
“不过，杜衡团队刚刚联系我们，说……说要告我们。”
钟意再一次看向太阳，这一天怎么还没过去？
……
等到真正的黄昏到来时，钟意人已经站在杜衡家门口了。
张主编对钟意说，杜衡团队的意思是，如果记者本人去解释一下，他们会考虑撤回律师函，但必须是本人前去他家才行。
钟意终于知道了杜衡家的地址，万千粉丝费尽心机都不得而知的地址。想起她以前混粉丝群的时候，大家还为杜衡到底住在哪里大吵起来，甚至有私生饭飙车追踪，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最可笑的是，这地址还是杜衡专门转交给她的。
面前是一幢四环边的白色叠拼别墅，杜衡住六层楼中的一二层，附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门口是黑色铜制栅栏门，视线穿过大门依稀可见小院中低矮植物郁郁葱葱，有凉亭和小鱼塘。杜衡曾在散文集《白云依静渚》里写过，想要一个小院，种几棵树，养几条鱼，支个凉棚夏夜乘凉。这个愿望竟然已经实现了。
钟意甚感欣慰，嘴角弯起。突然想起还有正事，于是在栅栏门上找门铃。找寻未果，她有些纳闷。这门怎么没有门铃，也没有门把？
突然，一只手搭在钟意肩膀上，她惊叫跳起：“啊！”
“嘘，”映入眼前的是一张肥胖的大脸，堆着笑，脸上的肉挤在一起，“陈小姐吗？是我，我是杜衡的经纪人黄钢。不好意思，吓到您了。”
钟意手抚胸口，心跳得极快，但她知道应该尽量礼貌对眼前的人。
黄钢笑得更深了，眼睛里却没有喜色：“哈哈哈，陈小姐太对不住了，这个门是假的，咱们走这边，您跟我来。”
钟意点点头，惊魂未定地随他向左拐弯走去。原来需要穿过大堂才能到达电梯间。
黄钢拿出一张卡在电梯口一刷，电梯打开，他伸出手示意钟意先进。
“小衡在二楼书房等您。”他的手在“2”字按钮上虚虚停留一下，没有按，反而回头看着钟意，又笑起来。
“呵呵，去见小衡之前有一点事情想先跟陈小姐交代一下。”电梯门已慢慢关上，他望着钟意，眼镜片在电梯灯光下反射出亮光，看不清真实表情。
钟意紧张地拽紧背包带，声音尽量平静：“什、什么事？”
“呵呵。”他边说边转身面对钟意。
钟意吓得后退半步，背倚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对面镜子中映衬出她惊恐的表情。
“您别害怕，陈小姐，是这样的，”黄钢探过身来，附在钟意耳边，用气声说，“等会见到小衡，说话还是要注意点分寸，我们家小衡很忙，有些不当说的就不要当着他的面讲了，怕影响他情绪，对大家都不好。”
“您说对吗？”他又加上一句。
钟意在“咚咚咚”的心跳声中，终于听到自己微不可闻的回答：“是”。
……
电梯缓缓升至二层，门打开来往左走去可见一扇猩红色的防盗门，上面镶嵌着暗金色铜钉，这便是杜衡的房间了。
钟意想起，他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用这种夸张的颜色，搭配出来的造型浮夸无比，但粉丝们认为这土豪造型跟杜衡的小清新人设不符，于是联合起来手撕工作室，这才让猩红色慢慢淡出他周遭。
看着面前这扇猩红色的门，钟意有短暂的恍惚，如此紧张时刻，她竟然还在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听黄钢说：“您稍等，我进去问一下。”而后他推门进入。
钟意站在走廊中，逃离的冲动慢慢席卷全身。她望向身后的电梯，电梯门正缓缓阖上。
回转头再看向面前红色大门，她想，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怎么能让自己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手指紧紧抠着背包肩带，闭上眼睛，然后听见了自己微弱的声音：“763！”
片刻静寂后，一个声音在身畔响起：“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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