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以西的城堡

作者:赵普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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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秘密


      钟意此刻真想问一下老天爷,是不是因为自己平时太过懒惰散漫,故意给自己设置一个一个的关卡。

      先是被从天而降的763安排了个协助的任务,后来被夏雨楠监督着画画,现在好了,她最不喜欢的、最不擅长的工作——做饭,终于不出意外地找上了门。

      这位来自昳城的家伙,竟然声称要教她做饭?!她真想问,您如此勤快,为何不直接给做了呢,装什么慈善家。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怎……怎么教?你会吗?”

      763摇摇头说:“我在你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做饭的APP,可以学习。”

      “啊,我不想学。”她直接耍赖皮。

      “那你晚餐吃什么?”他挑眉问她。

      钟意想了想,声音微弱地说:“点个麻辣烫吧……”

      “在家吃饭省钱。”763走过来,麻利地拎着袋子走进了厨房。

      钟意无奈只得一起进去,倚着门,看着他把东西从袋子里一个个掏出,整齐摆进冰箱里。

      “我先声明,我可不动手啊,不喜欢做饭,多麻烦啊。”

      763不理她,从冰箱里重又拿出两颗西红柿和两个鸡蛋,对她说:“先从简单的开始,西红柿鸡蛋面,你先把西红柿洗了。”

      水流哗哗的冲刷着西红柿的表皮,钟意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乖乖地甚至心虚地干起了活。

      刚才763还说,从今天起,每天学习一道新菜,不得因任何原因拖延。画画要打卡给夏雨楠,做饭打卡给763,杂志社也开始要求坐班打卡了,她感觉自己已然变成一架打卡机器。

      763站在她身后,念着手机上的操作步骤,一步一步地监督她。“鸡蛋打的太轻,继续打。”“先放葱姜蒜,对对。”“水再加一点。”……

      关火时,钟意已是满头大汗。锅里的西红柿鸡蛋汤面蒸腾出缕缕热气。红色的汤汁,黄色的蛋花,细白的面条静静摊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哇,看起来很成功!”她回头看763,他也正盯着锅里看,表情甚为满意。

      盛了一碗端到餐桌上,钟意拿起筷子挑了一缕面条,尝了尝。763坐在她的对面看她表情,有些期待有些紧张的样子。

      她点点头,露出笑容:“好好吃,哇塞,我是天才!”又埋头吃了起来,还拿勺子舀了一小勺汤,“哇,好吃好吃。”

      一抬头,763正靠在椅背上,面露欣慰的神色看着她。见她抬头不吃了,赶紧问:“怎么了?快吃啊。”

      钟意问:“你要不要尝尝?你不会馋吗?”

      他摇摇头说:“这里面有水,我不能吃,你吃的好就行。”

      她笑着低头说:“那我不客气了,开动!”

      一大碗面条不一会儿便进了肚,钟意在厨房一边哼着歌一边刷着碗,763倚在门边笑着看她:“怎么?还是自己做饭好吃吧?”

      钟意说:“那是因为我有天赋,以后叫我中华小厨神。”

      763竟然很听话:“好,小厨神,以后每天都要自己做饭吃,还要学一道新菜。”

      “哎呀,能不能不要给我KPI,压力好大呀。”

      “想当中华小厨神,没点压力怎么行?”763的眼睛笑的都要眯起来了。

      钟意看他那么高兴,自己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问道:“对了,吃完饭要干什么?”

      “看电影。”

      “你还没看够啊?”

      “你在赶我吗?”763挑眉。

      想起他说的“是因为不舍得”,他是不舍得走啊,钟意的脸突然红了,赶紧把头埋的更深。“没有没有,”她边冲掉碗上的水边回头看他,“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反正你们来去自如。”

      “我明天一早走。”

      “哦。”她仍低头刷碗,“那……那我陪你看电影吧,你想看什么?”

      763想了想说:“<教父>第二部和第三部我还没看完。”

      “哇,那很长哎,你怎么不说<指环王>三部曲?”

      “哦,那一起看了吧。”

      “一起看?得通宵了。”

      “我本来就准备通宵看,怎么?你体力不行,陪不了?”他脸上露出促狭的神情。

      钟意转头看他一眼,不以为然:“哼,我看通宵电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苦哈哈的解愿呢。我先说好,通宵电影看起来可是……”

      “我看过。”他说。

      “你看过通宵电影?”她问。

      763表情有点犹豫,但是仍然开口说:“以前在你学校看过。”

      “我们学校?”

      “嗯,这次跟你做记忆寻回,我才发现我去过你们学校做任务,当时做完那个任务还逗留了下,看了几天通宵电影。”

      钟意刷完了碗,擦了擦手,歪头想:“我们学校有放通宵电影的地方吗?”

      “有一个大的放映室,我趁深夜无人看管时,便自己放给自己看。”

      “哪个放映室?”钟意边说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跟着从厨房走了出来。

      “星光堂里面的那个。”763回答。

      “星光堂?”她仔细想了下,好像星光堂展厅往里走有个大放映厅,她还在那里上过电影赏析公开课,“嗯,有点印象。”

      两人坐在沙发上,763侧头看着钟意。

      钟意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视线,拨弄手中的投影仪遥控器,问:“怎么了?”

      “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他说。

      钟意转头看他:“什么事?”

      “把你的画挂到星光堂的人,”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是我。”

      “什么?!”钟意手中的遥控器掉到茶几上,声音大到能掀翻屋顶。

      763在记忆寻回时,也顺道回溯了自己在那所大学里的所有记忆,有钟意的,也有没钟意的。可是,现在才发现,那些没有钟意的记忆画面里,最后仍然影响到了她。不得不承认,真像她说的,她是有点倒霉。

      为秦与弦解愿的那些天,763发现星光堂里有一个放映厅,专门用来上电影赏析课。他如获至宝,解愿的那几天,多次隐身于课堂上课,看完电影后听老师和同学的解析,优哉游哉的。解愿结束,匆匆回昳城复命后,他又赶回来抽空看了几天电影。

      白天有课时,他站在最后排跟学生一起观看。待深夜星光堂闭门后,他等保安下班,便一个人打开设备,选自己喜欢的电影,看上一通宵,直到天色发白,才将一切复归原位,再离开。

      一天夜里,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珍珠港》,灵敏的听力提醒他有人进了星光堂。他走出去,正看到一个女生吃力地搬着东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那女生显然不适应黑暗,在大厅中央迷了路,不知往哪走。彼时,放映厅里的电影正播映到战争环节,飞机轰鸣声传来,那女生吓得一声尖叫,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丢,转头跑掉了。

      763在飞机轰鸣声中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东西,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幅画。那画上一副巨大的太阳,鲜艳的红色醒目浓烈,在黑暗中仿佛也能发出灼热的光芒,右下角写着作者的名字“钟意”。

      他不知如何处置这幅画,身旁正好是个展架,便顺手把这画挂在上面,然后回到放映室继续看电影去了。

      ……

      钟意听他讲完故事,面上是震惊和苦笑。原来许攸宁没有说谎,画确实是她拿到星光堂的,但的确不是她挂上的。她难得没有说谎,却再没人愿意相信她了。在那个被嫉妒吞噬的夜晚,她永远被困在了星光堂。

      被困住的不止她一人,还有钟意。那副画招摇地替她反抗学校的不公,也为她带来了烦恼和难堪,她为此迷惑不已,甚至因此怀疑友情难以释怀。

      没想到苦寻多年,到头来却发现是由763一手造成的。

      再看始作俑者却若无其事般,打开投影,自如地找到《教父2》,点开。看钟意正盯着他,冲她点一下头说:“画得挺好。”

      钟意真想冲过去掐住他的脖子,谁知他拿起啤酒说:“喝点酒吧,过去的一切,不追究了啊,不追究。”

      她简直哭笑不得,接过啤酒,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哼,你别想蒙混过关,记住你欠我的!”

      763眼睛看着屏幕,伸出三个手指,点点头说:“嗯,知道,欠你三个愿望。”

      钟意正想说什么,被他打断:“开始了。”他手轻轻一挥,房间的灯全数关上了,只有白色墙壁在缓缓讲述那个著名的意大利□□家族的故事。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着电影,享受着世界上最伟大电影的洗礼。

      不知什么时候,钟意睡着了。763打开伞,一只手将她扶到沙发侧卧边躺平,又去卧室拿出一条薄毯给她盖上。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763怕惊醒她赶紧按掉。屏幕显示是那个叫“灵婆”的打来的。没关系,一通电话而已,真正的友情、爱情、亲情或其他任何人类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一通未接听的电话,或任何没有得到的回应而折损分毫。

      一直在的东西,会永远存在。

      他把手机从她手中慢慢抽出来,放在茶几上,又俯身轻轻将毯子向上拉了拉。

      滚动的光影中,钟意的面孔蒙上一层流动的光,睫毛轻轻闪动。他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属于他和她的通宵电影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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