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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斗云
人类再不喜欢医院，恐怕也没办法不与它打交道。这不，钟意今天又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你想多住，人家还得赶你呢。”钟意叉着腰看着小白说。
“我哪知道他们这么着急让我出院啊,听了你的话，刚刚做好心理建设适应这里的环境了，就被赶出去了。”小白边收拾东西边说，“哎，你别愣着啊，两只手带来干嘛的，帮我收拾。”
钟意不耐烦的帮他把日用品往袋子里塞：“我说你下次吃点药得啦，别那么娇气每次还要住院，我平常发烧四十度都不来医院的，抗一抗就能过去。”
小白瞥她一眼：“你是怕花钱吧？”
“是啊，没你大方，请问你存了多少钱了？拿命赚的钱转头用来续命。”
“是是是，这位师父哪天传授我些内功心法让我在家也能续命……”
两人边走边斗嘴，出了医院大门，钟意就要往地铁站方向走，回头一看，小白没跟上来，反而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正要喊她。
她只得折返回去，拉住小白：“坐地铁吧。”
小白抬头看大日头说：“拜托，我刚病愈，身体虚弱，能不能别让我遭那份罪啦，又不花你的钱……”
钟意正要说什么，司机问：“走不走？”
“走。”小白利落地回答，大手一摁，把钟意塞进了车厢。
……
哼哧哼哧地帮小白把东西搬到他家楼上，钟意打量这个小小的出租房：“你这房子虽然小，布置的还挺文艺。”
小白把钟意送他的X市特产一瓶一罐地往冰箱里码，说：“当然，怎么说哥也是文艺工作者，有sense的好吗？”
她叮嘱：“那些鱼翅燕窝的你吃之前，上网查查怎么做，别糟蹋好东西了。”
“看你心疼的那个样儿。”小白关上冰箱门，“等小爷我赚到大钱了，双倍哦不，十倍还给你。”
钟意不屑，继续打量他的房间，感觉有点奇怪，指着白墙说：“你家里没电视？”
“谁家现在还用电视啊。”小白边说边从茶几上拿遥控器来，鼓捣几下，白色墙上突然出现了流动的画面。
“哦，投影仪啊。”她说，“不错不错。”
“看电影可方便了，你也搞一个吧，花小钱换高幸福值。”
钟意看着墙上的影像，陷入了沉思。
“算了，看你那样就知道不舍得买。”
钟意给他一个白眼。
……
她离开小白家，坐地铁返回，刚出站就接到小白的电话。
“喂，千万别说我落东西在你那儿了。”
“那倒没有，我猜你应该已经出地铁站了吧。”
“是啊。”
“果然是坐地铁回去的，我又猜对了。”
钟意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无聊。”
“我说老钟，你比我有钱，怎么就那么抠呢？”
“你说错因果关系了，我是因为节俭才比你有钱的。”
“好好好，看在你来医院看望我的份儿上，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呢？怎么没给我，在空气中飘过来哪？”她暗暗觉得好笑。
“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吧，为庆祝也是为了激励你重新开始画画而买的礼物。”
“什么东西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肯定是你平常不舍得买的，你这么抠。”
挂掉电话后，她自言自语：“真是，还神神秘秘的。”
“有人送礼物就这么高兴？”旁边的人说。
“是呀，毕竟是白来的嘛。”她转头看一眼763，“哦不对，这可不是白来的，我辛辛苦苦跑去医院两趟呢，还把灵婆送我的……”
她突然停下来，猛然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763。
他正笑盈盈看着她。
“啊！你……”她捂住嘴，“回来了？”
763笑着点点头。
钟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只会笑着看他。
他们并肩而行，马路两旁的树又高又密，斑驳树影投在脚下，像是踏在落了一地的碎叶上，让步伐变得迟缓又轻盈。
“这次回来的这么早？”她问。
“不早了，只提前半天而已。”
钟意心里计算了一下，确实是，于是她又问：“提前的话，需要加班吗？”
763听闻笑了：“加班？”
他想了想又说，“也对，把要做的事情加速做完，应该算加班吧。”
走到钟意家的小区里，大的树影被落在身后，开阔的小区广场大喇喇地迎接着太阳。她伸手遮在眉前，挡住刺眼的阳光。
763打开了伞，钟意侧头看他。
“你不会要让我进到伞里去吧？”
“你不是怕晒吗？”
她笑了，指指周遭，推着婴儿车的老人们三两成群地聚在一块，有的牵着宝宝的手练习走路，有的晃着婴儿车大声地聊天，有的拿着扇子为宝宝驱赶并不存在的蚊虫……如果钟意青天白日的在她们眼前突然消失，恐怕得惊起昏厥一片。
“还是别吓着老人家了，快到家了，我能坚持。”
763想了想，将手中的伞向空中一个抛掷，那伞如飞盘一样旋转着飞向前方，又旋了回来。高高停在离钟意头顶三四米的地方，正投下一块圆形的阴影遮住了她。
她欣喜地看向763：“还能这样？”
“能。”
她忽然左脚向外迈出，整个身子也向□□出半步，那伞的阴影一同随她移动，没有片刻耽搁。她又往前往后往右来回移动，阴影像是长在她身上的拖地长裙，总是跟着她。
“哇，这么神奇。”她低头看，又抬头看，像个不只疲倦的好奇孩童，站在新世界的大门口。
763静静在旁边看着她。
“好了，你再这样动来动去，老人家估计真要吓到了。”他终于憋着笑说。
钟意环顾四周，老人家正挥手告别，相约下午再同出带娃。她转身对763说：“老人家才没空盯着我看呢。”
直到走到单元门口处，黑色的伞才悠悠转了下来，停在763手上，被合起收到身后。
“不错，它以后可以当我的移动遮阳伞，全世界独一份。”钟意表示满意。
……
进了家门，钟意习惯性地想拿拖鞋给他，突然想起他与自己还是不同，于是尴尬地把拖鞋又放回鞋架。
763倒是无所谓，他的鞋底纤尘不染，根本不用换拖鞋，只是钟意不知道罢了。毕竟他有很多她不了解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走正门。”他说。
“是吗？”
763点点头。
钟意恍然大悟：“对呀，以前你总在阳台上以及对面的树上出没。”
讲起以前，好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这次他只是离开两天半，就好似过了许久。他打量钟意的家，小小一室，整洁得仿若没有人气，空气中有种阳光混杂热风的味道。
“要不要去阳台看看？”
他们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小道。钟意“噗嗤”笑了：“跟老郑客栈的阳台景观差的有点太远了吧。”
“我觉得挺好。”763看着前面悠悠地说。
钟意惊讶转头看他：“喂，你被附身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温柔？是谁嫌弃我这个阳台又小又旧，景色也不好的？是谁号称自己见过地球所有美景？天哪，你不会是到昳城被重新出厂设置了吧？”
她噼里啪啦一大堆说完，763歪头看她，说：“刚才你也是……不过现在好了，现出原形了。”
“你才现出原形了呢。”钟意仰头笑起来。
“不过——”763又开口了，“你家阳台是有一个缺点。”
“怎么？还挑刺？”
“没有封装，很危险的。”他手指划过一圈。
钟意停顿几秒说：“把阳台封上它就不叫阳台了，我就没办法趴在这里看天看地喝啤酒了。”
像小时候那样。
763说：“可是你一个女孩子独居，很容易被盯上的。”
他们同时想到那个偷内衣的贼，那是他们第一天相识，却仿若很久以前了。
“你不是在对面吗？”她指指对面那棵愈加繁茂的树。
“可是……”763说，“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呢？”
我离开以后你怎么办？这句话他是在心里说的。
钟意想了想说：“我跟你讲，我的阳台有秘密装备。”
“什么装备？”
“红外线报警器。”她指指阳台角落上一个小小的设备，不起眼的悬挂在水泥板上，像某种昆虫的巢，“开启之后，如果有人从阳台爬进来，它马上能监测到，立即啸鸣报警，就像上次那样。”
“如果坏人仍要往里闯呢？”
“哪有那么多坏人？”她不屑。
763正要开口，门铃响起。
他和钟意对视一眼。幽静下午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在刚才聊的话题的衬托下，显得毛骨悚然，她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她问。
“快递。”外面是一个男声。
她想起小白说的，为她买了一个礼物，心下了然，便走过去开门。
快递小哥说：“两件快递，您签收一下。”
“两个？”她疑惑地接过来。
包装大小一样，她迟疑地打开了包装。
两个一模一样的数位板！这个牌子做数位板是最好的，型号也是最新款，价格当然也相当令人咋舌。
“不会吧，难道是小白操作错误，买了两个？”她赶紧拿出手机确认，没想到正收到两条微信。
一条来自白远风，一条来自夏雨楠，内容一样，都是问她对新礼物满不满意。
763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看看地板上摆着的东西，再看看怔忡发呆的钟意，轻声问：“这是什么？”
“筋斗云。”她一手拿一个数位板，白色的钢琴漆贴面，圆滑的边角弧度，像两片飘在手心的白云。
“筋斗云？”他想，真是奇怪的名字。
“助我腾云驾雾，送我云游四海。”她喃喃地说，“763，我没有退路了。”
既然已无退路，那就鼓起一口气来，驾上筋斗云，翻向十万八千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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