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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路青竹山
763盯着钟意看了大概十秒钟，她也毫不客气地盯回去。
缘由是她穿了一身连衣裙。
从763第一次见她到现在，从没见她穿过裙子，总是卫衣牛仔、t恤牛仔，还常常罩上挡风的外套，再加上懒洋洋的步伐，特别像在冰上行走的企鹅。
可是今天她竟然穿了连衣裙，绿色打底几何花纹的连身裙，一直垂到膝盖下，衬得身材越显修长纤细，皮肤更加白皙娇嫩。软软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散着披在肩下，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温柔的光晕中。
763怔住了。
钟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为了掩饰不好意思而强装得意地说：“怎么？在地球上没见过这么美的美女吧？”
说完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刚错开身，她的脸就红了。
昨天买这条裙子的时候，夏雨楠夸张地惊呼“哇塞”，直把她往穿衣镜前推。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她本来皮肤就白，骨架纤细，穿上这条裙子更显气质出众，娴静又温柔。
今早换上时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拿了奖励却不好意思展示给别人的小孩，又安慰自己，我自己花钱买的衣服尽管大大方方地穿。直到看到763的眼神，她终于明白自己扭扭捏捏的缘由。
钟意在前面走得飞快，763说：“走那么快干嘛？”
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不自然了，于是回头找了个话头：“我昨天调查取得了一点进展。”
763安静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钟意这个协助者确实很称职，而他，不知怎么，反而不着急了。
她拿出一块红豆糕来，对763说：“昨天我请专业品鉴师为我品鉴了一下，你猜怎么着？我找到跟冯羽翔给的红豆糕一样味道的了。”
“专业品鉴师？你去哪儿找来的？”
“就是我的好朋友夏雨楠啊。”
……
夏雨楠从小生活优越，父母带她尝遍世间美味，加之她天生味觉发达，被钟意戏称为“舌尖上的豌豆公主”。
昨天夏雨楠在钟意的逼迫之下吃了七块红豆糕，都是钟意一天之中搜索来的。
夏雨楠吃到最后一块儿时，闻了闻，嫌弃地问：“会不会过期？”钟意说：“这块就是冯羽翔征集来的，可能……放了一个月吧。”
“一个月你还让我吃？”夏雨楠拿食指敲钟意的头。
“这种点心不是保质期挺长的吗？包装上没有不代表就过期吧。”她有点心虚，说实话她也拿不准，于是掐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还好，没有过期。
夏雨楠只好接过来也小心地咬了一口，皱着眉头仔细品尝，然后眼神一亮，指着桌上的一块红豆糕说：“这个跟第三块味道是一样的。”
“你确定？”
夏雨楠赶紧吐到纸巾上，喝口水漱口，猛点头。
钟意看向第三块红豆糕，心想，果然是你。
……
“郑老板没说错，‘阿姐红豆糕’跟冯羽翔给的红豆糕味道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上面缺了一个红点儿。”她对763说，“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阿姐。”
“为什么这么积极？”
“嗯？什么积极？”钟意不明白。
“做任务这么积极。”他解释。
钟意对他这句话有点费解，歪着头想了想，反问：“我也好奇呢，你怎么不催我了？”
“你这么积极，我自然不用催你。”
“哦，原来如此，我这么积极也不是为了你的任务，只是想赶紧向冯老板交差，拿到专访。”
说完她转身便走。等四个任务都结束了，763会把她的记忆全部消除，然后离开，她的人生也会重回正轨，这不是挺好吗？所以积极干活呗，可以早点重回正轨。
多好，她想。
……
他们走到“阿姐红豆糕”店门口，发现门扉紧闭，而人早已不见踪影。
“难道她知道我们来找她，事先跑了？还没问她为什么要给冯羽翔寄那盒红豆糕呢。”
“她跑不掉。”763说。
昳城想在地球上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毕竟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人类在他们面前像是装在塑料包装盒里的玩偶，吃喝拉撒爱恨情仇全都无所遁形。
“你要买红豆糕？”旁边店里出来一个大姐，她上下打量钟意，“阿莲今天去山上拜佛了。”
“哪个山？”钟意问。
大姐朝后面一指：“青竹山，上面有个河星寺，因为近，她经常去。”
钟意和763不约而同抬头看过去，原来就在客栈身后。
“我们这里人都不去这种新庙拜的，但是阿莲不一样，她说佛祖看众生皆平等，在哪里拜都一样。”
钟意道谢后，小声对763说：“看来不用你们昳城的神通，人就找到了。”
活在这个地球上，不需异种文明插手，人类面对人类也早已无所遁形，干过啥，去过哪，身边人拿捏的透透的。
于是两人又沿原路重返。
路过客栈时，正碰上郑老板跟隔壁邻居吵架，原因是他又从隔壁家抢走一个本要入驻的客人，那家老板气急败坏直呼其外号：“挣零钱，你这个见钱眼开不择手段的人……”
钟意侧目而过，继续往前走，对身边的763说：“啧啧，挣零钱这外号太贴切了，芝麻大一点的钱他都能看在眼里。”
763斜瞥她一眼：“是啊，你手上整个芝麻饼都被他骗走了。”
“喂，不要揭人痛处！”她赶紧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掉以轻心了而已，还以为这种民宿老板都是乡野朴素之人，谁知道倒霉碰上个贪得无厌的，比冯羽翔那只老狐狸还狡猾。”
俩人边走边说，不知觉已步入一片竹海，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一时震慑地没了言语。
望不到尽头的竹子一支支笔直地插入蓝天，横亘在他们面前，让人一瞬间变成草丛中觅路的小蚂蚁，自甘情愿迷失在一片绿色中。
“太美了！”钟意在心里赞叹，她深深呼吸一口空气，竹香清甜，既不似北方的浑浊，也没有这里惯有的海腥味。
连763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幽深盈绿，一起沉入绿色的波涛之中。
波涛之中一条窄窄的石板路向上延伸，尽头又被竹林遮挡，像是通向某种尽头。
钟意边观赏周边的景色，边踏上石板路。她的绿色连衣裙与绿色竹林融为一体，挺拔的身姿也像一竿青竹似的，飘摇的裙角下露出细白的脚踝，在763眼前晃。
一时，他曾在这个地球上见过的所有奇景绝艳通通黯然失色。
“没想到‘挣零钱’竟没骗人，这里确实有种不俗的美。”钟意感叹完，突然意识到763在身后长久没有讲话，便回头看去，“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远方钟声响起，763蓦地抬头，像被钟声敲醒。
钟意听到钟声也回过头去：“哎，还真有个寺庙，咱们上去看看。”
一路攀爬，因景色太美，竟不觉路途遥远，其实也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这才看到石板路消退，被一片宽阔的水泥缓坡取代，再往上是上百级台阶，一直通向一座山门。
“看起来规模也不小啊。”可是来上香的人却不多，可见还是不够出名。
两人拾级而上，走到香炉旁，袅袅烟尘向上飘散，香客正虔诚地上香拜佛。
“根本就不用门票，又被‘挣零钱’给骗了，这个家伙真……。”
“在这种地方就不要诅咒别人了。”763打断她的话。
“你还信这个？”她好奇。
“不信。”只是怕个万一，所以提醒钟意。
“好吧。”钟意问他，“看到那个阿姐了吗？话说她到底叫阿姐还是阿莲？”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冯羽翔要找的人是不是她。”
“冯羽翔找的不是他妈吗？他妈应该已经七十多了吧，这个阿莲才四十来岁，跟冯羽翔差不多啊。”
“先把她找到，一切就清楚了。”
钟意点点头，她循例上了香，拜了拜，然后跟763穿越三重佛殿。
仍没有找到人。
穿过最后的藏经阁，已至山顶，入眼处是一片祈福之地，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祈福带，树下的人不是在红色布条上写写画画，就是虔诚地将其系在铁索上或央人挂在树上。
红红火火的愿望便随着风在高处飘荡，毫不遮掩地示于阳光之下。
763看着钟意，“你不去请一个祈愿符吗？”
“算了。”
“为什么？”
“请了也没用，好运从来不会眷顾我。”
“你请过吗？”
“那倒没有，不过小时候许过好多愿，没一个成功的。”
“那是你许愿的地方没选好，你知道采撷司的师父想偷懒时都去哪里收集愿望吗？”763问。
“哪里？”
“寺庙、考场和生日派对。”
“哈哈，有道理，那也太省事了。”
“所以，要是想愿望被采撷的话，多来寺庙拜拜是不错的。”
“能不能走个后门？我协助者当的那么好，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已经给你开后门了。”763伸出三根手指，“你忘了，我给了你三个愿望呢，赶紧想想吧，等我走了，就没有机会兑现了。”
当他说道“等我走了”的时候，钟意心里一动，但很快脸上恢复正常神色，拉长音说道：“放心，我会尽早兑现。”
然后，她转身趴在围墙栏杆上。这里是青竹山的最高处，阳光从头顶流泻下来，风好像也从头顶浇灌下来，冲刷的她妥帖舒服。
眼下的近处是汪洋的竹林，远处是真正汪洋的大海，泛着银光，隐有气体蒸腾。
763也扶着栏杆，面朝大海。身后悬挂飘扬的是人类各式各样的愿望，它们曾经占据他生活的全部，他为那些愿望到处奔走，费尽思量，掐分算秒，可是现在，这一切已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发现，在一个人的身边尽情把时光抛掷，好像更重要。
两人静静看着竹林、大海和青天，全然忘了上山的目的。
763突然问钟意：“想不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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