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与山雀

　　西市风景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八号表妹学校期末考，夏桢答应了放学去接她。
　　学校在桥对岸，她坐公交去的，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家长在门口等着了。

　　她没戴防晒帽，便躲在树荫下，表妹出来的时候伸着脖子东张西望愣是没看到她。

　　夏桢挥了挥手：“彤彤！”
　　小朋友没听见。

　　“孙清彤！”她边喊边朝队伍走去。
　　走到跟前了小朋友才看到她。

　　“姐姐！”
　　表妹急着穿过人群，跟老师再见的时候头也没回。

　　她好不容易挤出来，又被班主任一把拉了回去：“孙清彤你跑什么，你爸爸还没来呢。”
　　“老师，今天不是我爸爸来，是我姐姐。”她指着夏桢告诉老师。
　　“那是你姐姐啊，行，去吧。”
　　“老师再见。”
　　“再见。”

　　夏桢接过她的书包：“饿了吗？”
　　“饿啦，姐姐，我想吃饵块。”
　　她也有点馋：“你带路吧。”

　　两人买完吃的，走着去车站。

　　路上，表妹说告诉她一个秘密。
　　太阳刺眼，她被晒得晕乎乎的，顺嘴一接：“什么秘密？”
　　小朋友张了张嘴，最后反悔：“算了，时机还没成熟。”

　　小孩子的秘密无趣又无聊，她倒不是很好奇。
　　夏桢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继续往前走。

　　坐上公交凉快了不少，夏桢懒洋洋的靠着：“彤彤，姐姐问你个事。”
　　小朋友扭头：“什么事啊？”

　　“羌问哥哥很喜欢和你们这些小朋友玩吗？”
　　孙清彤满眼真诚：“对呀。”

　　“他不嫌你们烦吗？”
　　“才不会，羌问哥哥很温柔，我们都喜欢和他玩。”

　　夏桢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摇摇头，难以想象。

　　-
　　九号下了一整天的雨，西市的雨天不似汾春那么闷，伴着淡淡的花香，十分透气。
　　夏桢坐在收银台听了一整天劈啦啪啦的雨声，估计是雨下得大，羌问没来买咖啡，来吃饭的客人也少了许多。
　　她喜欢热闹，冷清的时候经常会胡思乱想，夏桢盯着天气预报，发誓明天出太阳后要去寻点有趣的东西玩。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帘，夏桢蹭一下从床上起来。

　　盛有鸣看到她有些惊讶：“今天起那么早？”
　　她平时很少起来吃早饭的。
　　这会儿才七点半，夏桢迷迷糊糊道了声：“嗯，早”。

　　“我煮了饺子和小馄饨，你吃什么？”表舅问。

　　小朋友建议：“小馄饨更好吃哦。”

　　“那我吃馄饨吧。”她坐在表妹对面，小姑娘一直在晃腿，“什么事这么开心？”

　　“羌问哥哥答应我，期末考双百他就带我去野象谷，之前我怕考不到就没说。”

　　原来这就是她要说的秘密。

　　表舅正好端着馄饨出来：“早上七点老师一发成绩她就去荒·境里候着了。”

　　她看见表妹旁边的凳子上放了一个小书包还有水杯：“今天去？”

　　孙清彤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擦了擦嘴下桌把水杯装进书包里：“等会儿就出发了。”

　　前有竹蜻蜓，后有动物园……没想到他居然真是孩子王。
　　所以她是输在了年纪上？
　　夏桢不服气。

　　店里十一点开始营业，她吃饱后撸起袖子帮着干活。
　　“表舅，这几个盘子要洗吗？”
　　孙续文在咖啡车里探出头喊：“我看看。”
　　夏桢举起一个给他看。
　　“要洗的，洗完记得放消毒柜。”
　　“好。”

　　借着表舅去仓库拿东西的空档，盛有鸣凑过来说：“等会儿师父要去买食材，你替我去呗。”
　　“为什么？”
　　他挤眉弄眼：“等下VIP客户来接彤彤，你俩岂不是要打照面了。”
　　“打就打呗，只要赶在表舅出门后来就没事。”

　　她还特意喊来表妹问：“他几点来接你？”
　　小朋友乖乖地说：“羌问哥哥说九点半左右出发。”

　　盛有鸣：“那没事，我们九点出门。”

　　表舅出门后，夏桢又帮着收拾了一下咖啡车。

　　收拾完看了眼时间马上九点半了，表妹像一座石狮子眼巴巴地蹲在门口。

　　“外面多热，进去等。”

　　院子里太阳大，孙清彤像是感受不到，只盼着哥哥立马出现。

　　“姐姐你先进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小朋友想等就让她等吧，反正这个温度晒一会儿也不会中暑。

　　“那我先上楼，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姐姐。”

　　羌问开车来的，夏桢在楼上看到的时候有点惊讶。
　　他还没停好，表妹在楼下喊：“姐姐姐姐！哥哥来接我了。”

　　好家伙，大人没回应她就上了别人的车。

　　羌问给她系上安全带：“爸爸不在家吗？”
　　“他跟小盛哥哥去拿菜了。”

　　他刚想给房东发信息说一声，屋里有人冲出来。

　　“又见面咯。”这熟悉的声音和话术听的羌问心里一颤。

　　她拿试卷挡在脸上，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羌问看都没看转身想走，被夏桢拦住：“哎哎哎，看看啊。”

　　“语文来不及写了，写了张数学凑合凑合，”夏桢强行把卷子塞到他手上，夹着嗓子说话，“羌问哥哥，我只有一个一百能跟你们一起去野象谷吗？”

　　她凑的近，已经突破安全距离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扇翅膀在扑闪。
　　某个瞬间，羌问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两人气息交缠。
　　他把试卷盖在她脸上掉头就走。

　　夏桢冲到他前面：“我表舅说了，防止我表妹给你添麻烦，让我务必跟着。”

　　“她不麻烦。”他故意在第一个字后面停顿了一下。
　　嗯？怎么有种被内涵了的感觉。

　　“羌问，你不带上我你会后悔的！”
　　“带上你我才会后悔。”

　　她气的冲他背影打了两拳空气拳，羌问正好透过车窗捕捉到她的行径，幼稚。

　　车内的孙清彤不知道哥哥姐姐在干嘛，乖乖的坐在车里等着。

　　夏桢还不放弃，继续说：“你想想，如果她要上厕所，景区的卫生间人满为患，女厕所的队伍排的老长，你是不是只能站在外面等着，那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个同性在总归方便些，起码上厕所这种事我能陪她一起。人有三急，这些是避免不了的。”
　　她说完，偷偷瞄了一眼男生的表情，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等了半分钟他竟还没有松口，行吧，不带就不带，她自己去！不就是个野象谷吗，他开着表舅那辆皮卡也能到，开皮卡不比他的车拉风多了。

　　夏桢正准备回屋，后脑勺传来一声：“上车。”
　　她回头，想通了？

　　哪怕心里再高兴，她面上还是一副我已经无所谓了的样子：“我想了想，野象谷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十一点有雨林牧象，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现在是九点三十五，开车过去还得一段时间。
　　夏桢火速锁门上车。”

　　羌问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你不是不感兴趣了吗？”

　　她系上安全带，轻轻吐了口气：“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姐姐，”后排的孙清彤看到姐姐来了很高兴。
　　夏桢提醒她：“坐好哦，我们要出发了。”
　　“好。”

　　从水粼村到野象谷导航显示要一个小时左右。沿路会经过小宁二说的新桥，她前天接表妹放学坐船过得江，这还是她第一次上桥。

　　她坐在车上看着桥下的仓梨江，有些感慨：“居然四年了。”

　　后排的小朋友睡着了，羌问专心开车，没理会她的话。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他不说话，她就侧着脑袋看着他。
　　羌问无奈地“嗯”了声。

　　“什么时候？”她又问。
　　“你要是无聊可以睡一会儿，我车技还行，不会颠簸。”
　　“……”

　　夏桢识趣的闭麦，拿出手机打了三盘斗地主，欢乐豆输得精光。她不想看广告，于是选择分享链接。

　　她把链接分享到群里，温滢秒回：“你很无聊吗？”
　　“是。”
　　“给你分享个好东西，去听！必须给我听！啊啊啊摁头安利，不听绝交！”
　　“什么，发来看看。”
　　“发你了，我去看书了，拜拜。”

　　她戴上耳机点开视频，顺便欣赏窗外的好风景。
　　开头是接吻的戏份，主角说的都是很暧昧的话，其中夹杂着听了会脸红的喘息声。

　　夏桢总觉得男主角正常说话的声音跟羌问有点像，她下意识看过去，发现等红灯的羌问正盯着她，而且眼神怪怪的。

　　她摘下耳机想问怎么了，谁知道那阵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此刻正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手机放包里的时候耳机线松了，早已断开了连接。她就说怎么今天声音那么轻，刚才还故意调响了点。

　　羌问在她的注视下点开音乐，并把声音调大企图覆盖掉她手机发出的声音。

　　夏桢飞速按下暂停键、清除后台。赶紧看了眼后排的表妹，还好还好，小孩子睡得沉。

　　她松了口气，刚才确实有点慌了，担心表妹醒着，对小孩子影响不好。

　　这才开了一半多路程，剩下的二十分钟仿佛二十个小时般漫长。

　　夏桢想了想，还是说点什么吧，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大家都不说话多尴尬。”

　　说完就后悔了，满脑子尖叫声。
　　啊啊啊——她在说什么，她说了什么鬼话！

　　“那你缓解气氛的方式挺特别的。”
　　“……”

　　本来不尴尬的，这下好了。
　　算了，睡觉吧。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羌问洗澡的样子，还有刚才那个引人遐想的音频，大脑自动将它们合成，夏桢吓得睁开眼。

　　“我想开一点窗户。”她小声说。

　　羌问降下车窗，任风灌进来，后排的孙清彤醒了，迷迷糊糊的问：“哥哥，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

　　十点半三人抵达野象谷，羌问在路上已经买好门票了，孙清彤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奇。
　　野象谷里不止有大象，还有蜥蜴、蝴蝶、长臂猿。
　　羌问怕孙清彤跟大家走散全程牵着她的手。

　　小朋友是不是都喜欢问为什么，十分钟夏桢听她问了十三个为什么。羌问像是提前做过功课，表妹问什么他都答得上来。

　　他们不看动物表演，直奔雨林牧象。

　　去之前，夏桢说：“你带彤彤先去吧，我肚子不舒服，去趟洗手间。”
　　“我们在外面等你。”
　　“不用等我，我好了去找你们。”

　　看她样子不像是肚子疼。

　　“你怕大象？”
　　“我……谁怕了。”说话的声音明显变小。

　　“姐姐，你怕大象啊？”

　　夏桢蹲下和小朋友说：“别听哥哥瞎说，姐姐才不怕大象。”

　　她仰头瞪了羌问一眼，咬牙道：“姐姐天不怕地不怕。”

　　羌问轻笑一声：“我先带她过去，等会儿好了给你发信息。”

　　他在冲她笑？
　　没吃错药吧。
　　冷面怪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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