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与山雀

　　夏桢确实怕大象，其实她怕很多动物，小学的时候学校安排春游总喜欢挑动物园，她怕被同学笑话，每次都绞尽脑汁找各种理由请假。长大以后好多了，只要不是近距离接触就还行。

　　夏桢带了相机，一个人走走停停，大家提着果篮去喂象的时候她就在远处看着，还热心的帮旅游团的叔叔阿姨们拍照。

　　相比和动物们交流，雨林的神秘气息更让她向往，夏桢兜兜转转走到一棵不知名的树下，四周是葱茏的草木，她后退一步，靠着粗壮的树干，对着镜头自述：“今天是2018年7月10号，我和彤彤还有羌问来野象谷了，记得上一次看见大象好像是四年级，时间过得可真快。哦对了，羌问是我认识的新朋友，长得很帅，至于人嘛……”

　　她脑袋稍稍一歪，思索着“啧”了一声：“勉勉强强吧。”

　　她调整了一下角度：“我想求他帮我抢素纸，他一直没答应，今天来野象谷是我死皮赖脸跟来的，他是个相当难搞的人。”

　　身后有干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夏桢下意识回头，一大一小牵着手，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

　　“姐姐。”
　　表妹吃着冰淇淋，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小家伙鬼精鬼精的站到一旁的中间位置，不偏向任何一个人。

　　毕竟吃人嘴软，暂时没办法帮她这个亲表姐说好话。

　　“你们结束了？”
　　“嗯。”

　　估计是找了她好一会儿，表妹的冰淇淋已经快吃完了，男生手中的草莓圣代也化了一些。

　　“还玩吗？不玩出去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请客。”她先看了眼表妹，再看一眼羌问。

　　表妹摇摇头：“不玩了。”

　　“那去吃饭吧。”夏桢关了相机，走到羌问身边的时候，看着圣代：“给我买的？”

　　他掀开盖子，挖了一勺正要吃：“我给自己买的。”

　　她嘀咕道：“给自己买的等化了才舍得吃？”

　　夏桢一向能屈能伸，立马换了笑脸，摁住他的手臂悄悄地说：“若是因为小人几句怨言，您成了小朋友心中小心眼的哥哥，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完，她抬起男生的手臂，凑上去把勺子里的一口吃了。

　　羌问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眼前冒汗的女生发出满足的叹息，他赶紧连勺带杯塞她手里：“走吧，去吃饭。”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夏桢领着表妹追上去，她边吃边说：“我那不算说你坏话，只是说你比较难搞，这也是事实嘛，我求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愿意。而且我也夸你了啊，夸你长得帅，你该不会只听得见别人骂你，听不见别人夸你吧？”

　　女生起了逗他的心，在他后面轻轻说：“你很帅。”

　　想到什么，她又加了句：“是我的菜。”

　　还挺押韵。

　　“你很帅，是我的菜。”她又说一遍。

　　周围来来往往很多人。
　　他到底是多少人的菜，羌问听得无语，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得不到回应的夏桢不死心，又贴过去反复说。

　　“我听得见，”男生虚拢着她的手舀了一勺圣代塞进她嘴里，“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他的手很热，像着火一般。

　　明明之前看见她还避之不及，现在突然来这一下，夏桢懵了。

　　她连吃了好几口，镇压住体内的热气后才问：“我们去吃什么？”

　　羌问低头看小朋友。

　　表妹砸砸嘴：“想吃粉面。”

　　夏桢跳出来：“我知道一家网上评价还不错的店，就是离这儿有点远，不过和我们回家是一个方向。”

　　“在哪儿？”

　　她从网上找出地址给他看。

　　“就去这儿吧。”

　　-
　　这家粉档开了二十多年了，老板每天要做三四百碗，除了各样的粉还有烤鱼、烤肉串，酸角汁等等。

　　夏桢坐下，拿起菜单看了一会儿说：“彤彤，给你点牛肉船粉行不行，就这一个不辣的。”
　　“好。”
　　她把菜单放到桌上，挪了挪椅子靠过去和羌问一起看：“你能吃辣吗？”
　　“能。”

　　服务员正好过来，羌问抬头：“一碗酸辣筒骨粉，要米干。”
　　夏桢接上：“一碗牛肉船粉，要细粉，再要一碗猪杂粉，也要米干，喝的呢？”

　　孙清彤：“酸角汁！”
　　“一杯酸角汁，一杯糯米茶，都是小杯，少冰。你呢，老挝啤酒来一杯？”

　　“开车不喝酒。”他跟服务员说，“我也要糯米茶，跟她一样。”
　　“你要是想喝尽管喝，我有驾照，平安到家没问题。”
　　“不了。”
　　这辈子都不会跟她同张桌上喝酒。

　　服务员问：“还需要其他的吗？”
　　夏桢来回看：“再要个烤五花肉、泰式烤肉、烤虾滑，还要一份椰咖烤吐司，就这样吧。”
　　“好的。”

　　不一会儿，服务员把单子拿来，夏桢顺手接过，手指轻轻弹了两下纸条，吸引羌问的注意力。

　　她问：“你还要在西市呆多久？”
　　“一周左右。”
　　“嗯？”夏桢眼神诧异，“你要回汾春了？”
　　“跟朋友约好下周去旅行。”

　　夏桢往他那边靠：“去哪儿啊？”
　　羌问微微后仰：“一路向西。”
　　正好和镜岛的方向相反。
　　“……”

　　-
　　十五分钟后面上桌，夏桢迫不及待嗦了一大口，等她咽完羌问还在烫筷子。

　　她端起大碗喝了口汤：“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习惯了。”
　　开水烫三遍，擦干，他才开始吃。

　　还是个讲究的冷面怪。

　　“我听何老板说，你也是春大的？”夏桢边吃边同他闲聊。
　　“嗯。”
　　“我日语专业的，你呢？”
　　“考古。”

　　夏桢忍不住惊呼：“牛啊。”
　　像这种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听起来总觉得很厉害。

　　“历史学院在小南山校区吧？”
　　“嗯。”
　　外国语学院在河杞校区，难怪以前没在学校里见过他。

　　夏桢好奇：“你是喜欢考古才学的吗？”

　　考古和音乐这两样结合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神奇。

　　羌问喝了口茶说：“不是，我乱选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像是抗争过后被迫妥协的感觉。

　　夏桢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没到谈论这些的地步，便没再问。

　　她正想着说点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手机震了两下。

　　小宁二发消息来说，他回水粼村了，问夏桢晚上有没有时间和他朋友一起吃个饭。

　　【木贞：是单数生日的那两个吗？】
　　【柿：对，还有三个玩的要好的朋友也一起来，你有时间吗桢桢姐？】
　　【木贞：那必须有啊。】

　　团结就是力量，人越多越好。

　　【木贞：在你家吗？】
　　【柿：对，我跟他们说了五点。】
　　【木贞：OK。】
　　【木贞：谢谢了哈，弟弟。】
　　小宁二回了个“分内之事”的表情包。

　　她放下手机，见羌问碗里见底了，大手一挥喊道：“你好，这桌再来一碗筒骨粉。”

　　完事她拍了拍羌问的肩：“姐今天心情好，再请你吃一碗。”

　　羌问侧目，看了眼被她拍过的地方：“不用了，我吃饱了。”

　　“我妹一个人都能干完一碗，你确定你能饱？”
　　“嗯，差不多了。”

　　孙清彤听完不干了，撂下筷子撅着嘴：“我也吃饱了。”

　　夏桢：“你这还有一半呢，你平时可不是这个饭量。”

　　小朋友低头抠手指：“我吃太多了，我要减肥。”

　　“你一小屁孩长身体的时候减什么肥。”

　　她瞪了羌问一眼，都怪你。

　　孙清彤在吃饭这件事上就没让大人发过愁，她不仅不挑食，吃的也多。如果不是身体不舒服，夏桢确定她没饱。

　　羌问抓了下头发：“我好像……是没怎么吃饱，再给我来一碗吧。”

　　看他又吃了一碗，表妹才默默的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面吃完。

　　夏桢给羌问发消息：“你给我表妹下了什么迷魂汤药？”

　　他瞥了眼弹出来的消息，没说话。

　　装死他最在行了。

　　光盘后夏桢准备买单，服务员告知男生已经买过了。

　　“不是说好的我请客吗？”
　　“我带你们出来的，得管饭。”

　　表妹嘴甜，立马说道：“谢谢羌问哥哥。”

　　夏桢有样学样：“那我也，谢谢羌问哥哥咯。”

　　羌问转过脸去，清了清嗓说：“回家吧。”

　　-
　　火伞高张的下午，没有树荫遮挡的水泥地热得冒烟。
　　羌问从野象谷回来后闲来无事去杂物间找了条水管开始冲地，顺带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浇浇水，冲完一遍立马感觉院子里凉爽了不少。

　　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喊他，他关掉水闸，敲门的人一声声叫着：“羌问哥哥，羌问哥哥！”

　　来人是小胖。
　　羌问侧身给他让道：“进来吧。”
　　小胖进门，从包里掏出一个汉堡递给男生：“哥哥，我给你带的。”

　　小胖和橙子在另一所小学，他们今天才期末考。
　　他这是刚放学，书包里还装着沉甸甸的书，一路跑来额头上全是汗。

　　羌问带他去水池边洗了把脸，问他：“怎么突然给我带吃的？”
　　小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学校要办夏日游园会，老师让我们和家长一起准备手工作品在游园会那天卖，可我爸妈都说不会做。”

　　他懂了：“你想让我帮你是吗？”
　　“嗯。”

　　羌问递了条毛巾给小胖说：“可以，你想做什么？”

　　他答应得太过爽快，小胖反而说不出口了。

　　“没事，说吧。”
　　“我跟我们班同学说，我会带两百个竹蜻蜓去卖。”小胖说完，心虚的看了他一眼。

　　两百个竹蜻蜓是他没料到的。

　　他问：“游园会在什么时候？”
　　“周五。”
　　今天周二，只有两天半的时间。

　　羌问短暂的犹豫让小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他抠着手指说：“哥哥，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做别的吧。汉堡给你，就当是你上次送我竹蜻蜓的回礼了，哥哥再见！”

　　“回来。”羌问抓住他的书包，“我答应你了。”

　　小胖回头，愣了一下，随即高兴的跳起来：“谢谢羌问哥哥，我回家放个书包，去去就来！”
　　这一刻连小朋友胸前飘起的红领巾都是雀跃的。

　　羌问站在门口，目送小胖蹦跶着回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他答应帮夏桢抢素纸，她会不会比小胖还高兴。

　　这个念头当即被他扼杀。

　　他和江家贺的旅行计划早就定好了，规划的路线与镜岛相反，他没理由为了夏桢放朋友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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