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与山雀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夏桢和温滢视频，学着羌问的语气说话，“还私事无可奉告，拽什么拽。谁稀罕知道，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你是真随口一问，还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交代了？”

　　温滢和夏桢认识那么久，以前从没听过她把哪个男的挂在嘴边。可自打到了西市以后，她和温滢的聊天记录一半都是这个人。

　　虽然夏桢提起他的时候没几句好话，但这个比重很难说是清清白白。

　　“当然是真的随口一问！”

　　温滢在削梨：“随口一问犯得着这么生气？而且他要真拽直接回你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杀伤力更大。”

　　她解释说：“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提防，他肯定是觉得我喜欢上他了才这么问的，那他这个回答就让我很有挫败感了。”

　　温滢咬了一口梨，声音清脆：“所以你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夏桢当即反驳，“我是把他当我未来合作伙伴来攻略的。”

　　“当未来男朋友来攻略也行啊，你之前不还嚷嚷着要找个男人，这么好的机会，拿下他再让他去抢素纸，一举两得。况且他还是我们的校友，随便打听打听还不连老底都摸清了。知根知底长得还是你的菜，又恰好都在水粼村，这不摆明了老天蓄意撮合嘛，等什么，冲啊。”

　　一只小虫飞到她的愿望清单上，她抬手掸开：“算了，谈恋爱太麻烦了。”

　　温滢以为她是最近吃了什么瓜不相信男人了，于是劝道：“我谈了三次遇到三个渣男都没放弃对爱情的向往，你这还没尝到甜头就嫌麻烦了。”

　　夏桢凑近屏幕质问她：“上次在度假村你还管他叫拽男。”
　　“上次没料到你俩后面还会再见面。温大人给你算上一卦。”
　　“没钱，不算。”
　　“免费的。”她掐着手指，神神叨叨念了半天，“他肯定会爱上你的。”
　　“爱这种东西太奢侈了，他能大发慈悲帮我抢个素纸我就满足了。”
　　“没出息，拿下他以后什么节许不了愿。”
　　“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温滢正好啃完一个梨，她看了眼时间说，“到点了，我得陪我妈去趟税务局，先不跟你聊了。”

　　正要挂，温滢又说：“对了，你有点介意就说明你在意他那句话了。”
　　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桢桢，你完了。”

　　“完什么完！谁在意他了！”
　　嘟——语音挂断。

　　夏桢话还没说完：“我在意的是素纸！”
　　素纸！素纸！
　　她在意的只有素纸！

　　倘若羌问真的有喜欢的人，那就一定不会帮她抢素纸和她一起去镜岛了，她也没有必要继续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喜欢一个人是很难藏住的，夏桢决定从微信入手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好让她趁早死了合作的心。

　　刚拿起手机想到自己被拉黑了，早上那股气又冒了上来，反正他也看不见，先骂两句解解气再说。

　　“铁石心肠！”
　　“冷面怪！”

　　嗯？
　　红色感叹号不见了。

　　夏桢火速撤回。
　　他什么时候把她从小黑屋里放出来的？

　　羌问的微信开了通知显示消息详情，所以即便她撤回的速度很快，他还是在弹窗看到了。
　　他没理会，去院子里把没洗完的桌布给洗了。

　　夏桢盯着对话框自言自语：“他应该没看到吧。”
　　“他肯定没看见。”
　　他要是回了，就说是发错人了。

　　-
　　店里不忙的时候，夏桢偶尔会偷个懒，躲在房间里刷剧或者听歌。

　　客人少的时候能听见窗外的鸟叫，她经常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就像今天这样，她戴上耳机随机打开一个歌单，边听音乐边算日子。

　　今天是7号，距离抢素纸还有段日子，光盯着羌问一人肯定不行，即使最后说动他了，他也没有百分百的运气一定能抢到，还是得再找些帮手。

　　她坐起来，给小宁二打了个电话。

　　小宁二的朋友多，还都是西市人，这么想想成功几率比羌问大多了。

　　“桢桢姐？”小宁二接到电话有些惊喜。

　　夏桢开门见山：“你有朋友是单数生日的吗？”

　　“单数生日？”小宁二想了想，“应该有吧。”
　　他其实不太记别人的生日，都是快到日子了等他们自己提起，不过他记得桢桢姐的。

　　“桢桢姐，你找单数生日的人是为了去熹花节许愿吗？”小宁二问。
　　“嗯。”
　　难怪上次桢桢姐问起他的生日。

　　小宁二如实说：“他们的生日我不太记得了，等会儿我在群里问问再告诉你，应该是有的。”
　　“好，我等你消息。”

　　不愧是小宁二，两分钟把群里七个兄弟全问清楚了，其中有两个是单数生日。

　　他既已知晓桢桢姐的意思，那必然要尽心尽力的帮她。

　　他打听完以后立马回电话：“桢桢姐，有两个是单数生日的，我跟他们说好了。他们正盘算着暑假去哪玩一玩，要是抢到了你跟我妈说一说，让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行啊。”
　　正好人多热闹。

　　“我现在在外婆家，过几天才回来，等我回来把他俩约上跟你见一面。”
　　“靠谱！谢了。”
　　“不用客气。”他嘿嘿一笑。

　　耳机里正好是一首欢快的音乐，非常契合她当下的心境。

　　果然还是她小弟靠谱，以后有机会争取发展一支小弟队伍，小宁二当队长。

　　*
　　她一觉睡醒头还是晕，以至于她中午食欲不振，表舅做了她爱吃的炸春卷，她也没吃几口。

　　夏桢摘掉耳机换成耳塞，打算补一觉。
　　刚站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扔掉搓了一半的耳塞直奔卫生间，中午吃的那点东西全吐完了。

　　闻到呕吐物的味道更犯恶心，她又吐了几阵酸水。
　　这劲儿过去了，她才洗手、漱口走出来。

　　夏桢前几天在集市买了好几捧花，回来后找了几个瓶子插上摆在房间里，这几天开花了，能闻到花香。

　　可她现在人不舒服，无福享受这花香，反而更想闻橙子或者柠檬的味道。
　　她打算下楼问问盛有鸣有没有。

　　刚吐完脸色不太好，夏桢怕被表舅发现后汇报给俞女士，于是在楼梯转角停留了一会儿。

　　没想到看见了羌问。

　　他又来买咖啡，盛有鸣正准备给他打单子，听到两声暗语，抬头一看，夏桢半个身子在扶梯外，她打手势问表舅在不在。

　　“在门口。”盛有鸣小声回她。

　　这下她放心了，速速从楼上下来，走到收银台问：“今天有橙子或者柠檬吗？”
　　“有柠檬。”
　　孙续文看出她状态不好：“昨晚喝的酒现在还没缓过来？你也太菜了。”

　　羌问闻言看了她一眼，夏桢趴在柜台的盆栽旁边，乖的像一只等主人顺毛的小猫。

　　她今天没力气和盛有鸣拌嘴：“给我搞个柠檬汁，谢谢。”
　　“等会儿。”

　　他要先给羌问打印小票，捣鼓了半天才发现没纸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盛有鸣弯腰在底下的储物柜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又跟客人说：“我去仓库看看，你先找个位置坐吧。”

　　“嗯。”
　　一张小票而已，羌问拿着也没用，但他还是等了。

　　盛有鸣走开后，他并没有找位置坐，而是跟背对着他的女生说了声：“昨晚谢谢你。”

　　夏桢头晕的更厉害，她趴着没动，声音虚弱：“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内疚。”

　　“谢谢。”他又说了一声。

　　她强忍着不适，起身对他说：“你若是真的过意不去，我给你个机会报答我。”
　　“除了抢素纸，其他都可以。”
　　“那还说屁。”夏桢又趴回去。

　　他破天荒地解释道：“我后面有安排了，去不了镜岛。”
　　她无聊地拨弄盆栽里的叶子：“方便问一下是什么安排吗？不能说就算了。”
　　他没隐瞒：“约了朋友。”

　　夏桢力道没控制好，撸下来一片叶子。
　　看样子是有喜欢的人了。

　　“先存档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可以。”

　　彼时，盛有鸣拿着纸回来了，他把小票打出来递给羌问：“久等了。”
　　“没事。”他接过小票去老位置上坐着等。

　　孙续文正好在咖啡车里给院子里吃饭的客人做饮品，盛有鸣跑过去：“师父，你的vip客户要一杯拿铁，老样子。”
　　“行，我来做，你别进来了。”

　　“那您给我递两个柠檬呗。”

　　男人看着地上的空箱子：“柠檬用完了，哪桌客人要啊？”

　　“没没没，是我想喝，没了就算了。”

　　孙续文继续忙：“冰箱里有橙汁，你将就将就。”
　　“好嘞。”

　　“柠檬没了。”盛有鸣回去告诉夏桢，“冰箱里有橙汁，你要吗？”
　　“算了，我还是喝热水吧。”她接了一杯上楼了。

　　羌问拎着拿铁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回头看到了阳台上的夏桢。

　　女生睡在躺椅上，太阳只能照到她的腿，她望着天空出神。

　　羌问直觉她应该在幻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比如今天的云像一艘小船，她可以把它扔到仓梨江里给老伯载客用，又比如水粼村的芒果树太多，吃不完的芒果会不会成精逃走。
　　总之，她这种人应该不会在烦恼什么吧。

　　-
　　下午四点，孙清彤和小伙伴玩完回家，手里捧着一袋水果直奔二楼。

　　“姐姐，姐姐。”她没空手，只能喊。
　　夏桢窝在地毯上，手机靠着凳脚在放综艺，听到表妹喊她，她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去开门。

　　“怎么了？”
　　“看！”小朋友献宝似的，把怀里的东西给她看，“羌问哥哥给的芒果和柠檬。”

　　夏桢惊讶：“羌问哥哥给的？”
　　“嗯，我刚才路过他门口，他给我的，他说买多了吃不完，让我带回来和姐姐一起吃。”

　　小朋友钻进她房间把水果放在地上，自顾自地说：“羌问哥哥人很好的，经常给我们东西吃，他还会做玩具呢。”

　　“姐姐，老师说善有善报，为什么羌问哥哥人那么好却没有善报？”
　　小朋友圆溜溜的眼睛充满疑问的看着她。

　　善有善报大概是这世间最大的骗局之一。

　　“羌问哥哥以后真的会听不见吗？”表妹扯了扯她的裤腿。
　　“不会的。”
　　夏桢心想，就当感谢他送来水果，替他祈一次福吧。
　　老天保佑，羌问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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