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

　　看得出来，她喜欢我的房子，甚至是崇拜的。妒火中烧的崇拜。
　　她像第一次来我家一样，四处转悠，不断点评。
　　只不过，这次，她看的更细致了。

　　她的身上似乎长了翅膀，在我的房子里飞来飞去，我自己却是个局外人。
　　看吧，我想，好好看看吧，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好了。

　　我突然想起在便利店买的关东煮。回家后，我把它们放在冰箱里，冰箱门一关，我就全忘光了。此时，我肚子真的饿了。
　　“你想留下吃晚饭吗？”我问，“我可以准备火锅。”
　　李漱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从来不吃晚餐。”
　　我有些懵。
　　“那你要留下来吗？”我说，“如果你不吃，我想我可以做些简单的。”
　　李漱瑶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决定不要再被她摆布，直径走到厨房，烧上水，从冰箱里拿出关东煮，全放了进去。
　　白色泡沫漂了起来。
　　我盯着关东煮，心里数着秒数。
　　我心想，一会儿煮好了，李漱瑶就该走了吧？
　　其实，我是可以送客的，不是吗？

　　但我没有勇气说出那几个拒绝人的字眼。那些字眼如怪兽，只要用舌头轻轻舔一下，就酸得不行，感觉自己也变成怪兽、地主、没有良心的有钱人，羞愧至极。
　　“你晚餐就吃这些？”

　　我异想天开时，并未注意到，李漱瑶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我一看就知道，你不经常吃东西。唉，你老公去哪儿了？晚上有应酬吗？还是加班？”

　　他不是。
　　他不是我的老公。
　　他……是我的男友。

　　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理所当然给出了最理所当然的答案。
　　“哦，是出差吧，肯定是出差。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你猜他的工作是什么？是博物馆的照相员，一年中有半年要徘徊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里，只为给那些藏品照相。你想象不到吧。我也想不到。这么奇异清闲，吃技术老本的工作，居然能这么浪漫。”
　　她的语调变了，我听得出来。她语气平和，目光温柔，她收起了嫉妒的毛刺，将欣赏和祝福展露了出来。

　　是什么让她放松下来呢？
　　是我的家？
　　是这个地方被她当做自己家？

　　看我吃的太简单，她兀自拉开冰箱，目光在冷冻、冷藏处扫了个遍，然后说：“诺，这不是能做好吃的吗？你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做吧。我烧饭最好吃的。不是炫耀，是真的。我年轻的时候拿过烹饪比赛的金奖呢。”
　　“可是，你……你怀孕了。”
　　李漱瑶轻描淡写地说：“三月不到。”
　　半小时后，我吃上了工作三年以来，最美味，最舒适，最精美的饭菜。
　　这顿饭是如此完美，我一时冲动，竟然打电话给吴振华，让他即使难以抽身，也一定抽出空来尝一尝。
　　“唷，做什么都想着你老公。”
　　李漱瑶打趣我。
　　没想到，我和李漱瑶的友谊竟然是从一顿饭开始的。

　　工作变故，生活变故，地域变故，三样加在一起，让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大假。
　　除了每天早起，写作、改稿、听歌、喝咖啡之外，我的生活几乎处在放空状态。

　　伊恩·弗兰茨·卡百利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会请我去家吃饭，我欣然前往。
　　克劳利·杨则完全不加掩饰地恭喜我。“辞职了？当真？辞职好呀，天大的好事，老天一会儿要关门的，一会儿要开窗的，疯得很，但你能有什么办法呢，是不是？怎么样，你明天就写？小说、专栏、评论，我都要。”

　　因为没有什么可期待的，所以任何不请自来的，自愿落座在我生活中心的事物，我都欣然待之。
　　我感恩这份幸运，感恩长辈们对我的信任和等待。
　　旅行的念头不止一次从我脑海中略过，但都因为写稿和无人同行的缘故作罢了。
　　我知道，这些都是不想行动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很享受此时此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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