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

　　怎么办？
　　工作还未开始，我就陷入了心猿意马当中，这岂不是要坏了名声？想到了名声，我又想，如果真爱只有一生一次，名声报废了，又算得了什么。哦，我真为自己感到羞愧。为了消减我喷涌的情欲，我一坐下就紧紧握住吴振华的手。
　　正如许嘉洛所言，自助餐好极了。
　　三文鱼、大闸蟹、帝王蟹，海参、海蛎和海螺，烤羊排、烧猪脚、木果烤鸭、包心锅贴，香菇奶油汤、皮蛋瘦肉粥、百合肉糜粥，只怕你吃不下。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我也高兴起来。我要么兀自去拿吃食，要么和吴振华一起去，避免和许嘉洛单独相处。一开始，我还有些沾沾自喜，可来回了几次，又了无生气了。如今就要躲来躲去，以后采访时与他单独相处，岂不是全做了无用功？
　　我惨淡一笑。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瞬间放松许多。我想，如果真是爱上了，大概也挡不住。今日如此，未来也如此。要只是初次见面，惊喜、冲动、新鲜感，搅动着好感中涟漪，以后却没有感觉，也不会发生什么，那今日的躲闪、遮掩和古怪，更成笑话。
　　许嘉洛为我们叫了出租车。上了车，我感觉很安全，头轻轻地靠在吴振华肩上。
　　“大概没有女人能真正拒绝他吧。”
　　我吓了一跳，这不像吴振华会说的话。难道他发现了？
　　“也包括我，是吗？”
　　我也不遮掩了，直截了当。
　　吴振华摇摇头。“你不算。你或许会心动，但不会行动。”
　　“这么确定啊？”
　　“当然了。吃自助餐时，我一直在观察你们。”吴振华咳了咳。“你别介意，我可不想让你离开我，尤其是当着我的面，爱上另一个男人。”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吴振华说。“越观察你，就越觉得那表情似曾相识。我起初觉得奇怪，那不是爱上别人的表情，也不是渴望的表情。后来我才回想起来，这是惊喜的表情，和我当年初次与高级客户见面一模一样，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么会有这样的生活？”
　　我笑了。
　　“你放心了？”
　　“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不是的话，那我……我就试试，试一试能不能抢过来。”
　　我又笑了。
　　这句话听上去打趣，底色却亮彻心田。我抓紧了他的手，把嘴唇凑上去吻他。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绝无可能与许嘉洛单独相处。上次意外闯入他家，他有一个女人作陪。而周一第二次去他家时，一个女人变成了一群女人以及她们的男人们。在他们眼里，我的出现十分突兀，而且几乎是土气的。他们总是与我尴尬寒暄几句，就转身与朋友说八卦去了。我无意听他们八卦，便在屋子周围转悠。
　　“哎呀，我没看见你。”
　　我走到花坛，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说，他放下了水管。“我是这儿的兼职管家，你可以叫我洛奇。差点把水浇到你身上去了，真不好意思。”
　　我惊讶地看着他。
　　“一般是园丁来处理花草的，今天他病了，我来兼职。”
　　“我可以坐在旁边吗？”我问。“游泳池那边热闹极了，我正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管家同意了。他说他回房间一趟。我觉得有趣，他居然觉得此事应该报告给我听。不一会儿，他出来了，手里拿着香蕉牛奶、芒果奶昔两种冰饮。“天气闷热，喝些冷饮，解解热吧。”
　　我谢谢他，接过了冷饮。“你知道我为何来此吧。”
　　“知道。”
　　“许先生不在吗？”
　　管家脸上挂满了歉意。
　　“他在房间里，嗯，写杂志专栏。写作对他，绝不是容易的事。他和我说，写作于他，就像是挤牙膏，每天挤一点，才能凑起来。可越是挤不出来，越是有人来闹。杜小姐，老板并不是故意冷落你。你瞧，你想找个地方躲热闹，他也想，但避不开，只好说写作免打扰了。”
　　我有些不解。“这些人不是他的客人？”
　　管家说：“不算是。都是白家小姐的亲戚朋友。他们每个夏天都来石咀消暑，一待就是好几个星期。嗯，我并不想说人八卦，但他们……他们总是让人难受。他们白吃白喝，白住白玩，总之，每次来，老板都没办法。杜小姐，我要向你道歉，让你撞见了，真是不好意思。”
　　警告。我脑海中突然浮现“警告”二字。千万不要同情他。
　　“这么说，许先生一整天都没时间咯？”
　　“不一定。”
　　我望了望天，有些失望。
　　“那么，你呢，今天休息吗？”我问管家。
　　管家摇摇头。“不过，只要你有需要。”
　　我豁然开朗。“我不会影响您工作，只要回答我问题就好。”
　　管家有些犹豫。
　　“我不会紧盯不放的。我保证。”
　　“好吧。”管家说。“您问好了。”
　　“您一直在许家工作吗？”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白家。从十五岁起，我就是白家的一员。”我在笔记本上下写白字，画了个箭头，指向管家。我划掉了许字。“我原本的老板是白思敬，白家的长子，白家最有出息的人，白家的大老爷去世后，无数起落，辗转的成功与失败，都是他支撑过的。”
　　“真是个坚强的人。”我说。
　　“那是当然，”管家放下水管，几乎冲到了我的面前。“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要是他不爱上那个坏女人就好了。”
　　我倒抽一口气。这会是另一个豪门狗血故事吗？
　　管家情绪有些激动，我递上了冰饮。管家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从热浪拂面的午后到夕阳西下的黄昏，我和老管家一人占着一个木凳子，他滔滔不绝，感慨激昂，我则埋头苦写，生怕漏了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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