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

　　去见许嘉洛晚上，我敲开了李漱瑶的门：“你真不想和我一起去？”
　　像前几天一样，她往后退了一步。“不去，不去。我去干什么，影响你们工作吗？我又不懂采访，我去哪儿会碍事的，真的。我都有些后悔了，我干嘛要请你帮忙呢？这不是自不量力吗？我……”
　　“好吧。”
　　我下楼，搭地铁，一小时后，抵达市中心的一家私人咖啡店。咖啡店位于新建写字楼的米其林餐厅内部。我进去时，克劳利·杨和许嘉洛还没到。服务员让我自选座位，我选了靠窗的沙发位。不可否认，我是个城市动物。我无法想象离开了灯光熠熠，车水马龙，到处都是广告牌、霓虹灯、小餐馆、歌舞厅、高架桥的城市，当然，我也承认，如果你是城市里的流浪者或旁观者，更有甚者，某种定义下的失败的人，可能就不会喜欢都市生活，因为五光十色之下，是弱肉强食，是无限蜿蜒和深入的超多赛道。但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对梦想变形记的完全目睹和见证，这种想要抓住，又始终落人其后，这种每十年便是一种时代全面的更新换代，让我激动不已。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只好说，它很性感。
　　正在我思绪蔓延之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耽搁了。”说话的正是许嘉洛。
　　“哪里，哪里，我才要道歉呢，那天……”
　　我话还没说完，许嘉洛就止住了我。“神奇的偶遇，我只能说。正是那天遇见你，我才下决心，接受老杨的邀请。”
　　我有些惊奇。“这么说，都策划好了？”
　　克劳利·杨坐下了，身子往后靠，很放松的样子。“可不是？好几年前，他就和我说有意出书，还说这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那位小姐的想法。我高兴极了，赶紧给他找人去。没想到，没一个是他满意的。”克劳利·杨瞧了一眼许嘉洛。“我可没说谎，你自己数数，到底辞退了多少人？我那办公室呀，都快成了职业受挫互助哭丧处里，我给你找的那些人一推门进来，我就知道他们又被打发了，赶紧备上纸巾和奶茶。”
　　“哪有这么夸张？”许嘉洛说。
　　“现在好啦，我们的救星来了。”克劳利·杨身子前期，凑着许嘉洛说。“这位可是伊恩·弗兰茨·卡百利的得意门生，外头工作几年，现在终于转行靠笔头为生，我和她的老师都松一口气。对了，我送过去的东西，你都看了吧？”
　　“《洛奇的赏金游戏》？想象力确实丰富。”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句，不是聊天，而是当着我的面，把我夸得天花乱坠。有人夸，总比没有好，我也乐意接受。两人说话的时候，咖啡都上了，我举起杯子，一边享受咖啡美味，一边观察他们。克劳利·杨是我最有魅力的人，他长得很帅，身材也好，五十岁的年纪，轮廓明显，肌肉多多。但如果只有表面功夫，我也不会为他倾倒。他性格谦逊，秉性却是最好斗的。这两种完全不同的作用力融合集于一身，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奇妙反应。与他说话，你会觉得那不单纯是交流，而是一种情感和智力的升级。
　　而许嘉洛又不同。他话不多，每次说出来，都让你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权威感。可这种权威感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你知道的，只要看一眼他的长相，你就会原谅他的。他长得很好看，他眉毛浓密，睫毛更是鳞次栉比，皮肤黝黑，不是天生的，一看就是每天在海滩沐浴出来的，这让他有种狂野的美。而这种狂野的美，配上那一双乌黑亮丽的双眼，简直令人心旷神怡，只望一眼，便意乱情迷了。
　　咖啡馆里人不多，所以只要一有人往我们这边看，我立刻就能捕捉到。可以说，我面前的两位绅士正是女士们的宠儿。你看看她们，久坐的，连掩饰都抛却，一个劲儿往我这边看，而新来的，则明目张胆地要了我们邻边的桌子。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目光灼灼的待遇。
　　“凉音，我和嘉洛说好了。如此安排，你看怎么样？”他拿出笔和纸把我要去许嘉洛家的时间都安排好了。星期一，周五可以在那里一整天。周二、周三可以下午两点到四点钟见面。周四空一天，周末和通常一样，都是休息。“你觉得呢？”
　　他把纸推倒我面前。
　　“我没问题。”
　　这时，不苟言笑的许嘉洛突然笑了起来。“没问题，很好。”
　　咖啡喝完了，又到了晚餐时间。许嘉洛建议我们去吃一顿，为以后合作垫下好的开头。克劳利·杨本来同意去，临了却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剩下只有我和许嘉洛两人。为了避免尴尬，我开玩笑说：“看来老天早有计划，”我手握成拳，举到他下巴底下。“采访现在就开始。”他笑了，微笑地说，“对了，今天不是周末，要不把你的男友也叫过来。”
　　我正有此意，赶紧发了消息给吴振华。
　　“他说一会儿就来。”我说。“好巧，他就在附近。”
　　和许嘉洛站在街头的一刻，我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也有些不安。这种不安，让我极度需要吴振华的在场。只有他在这里，我才会忍下心来认清自己的位置，不去爱上面前的中年男人。为了不让自己心动，我需要吴振华。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我转头看着车流，但每一辆车经过，我的心头就映出许嘉洛的言行举止。趁着有人按喇叭，我悄悄叹了口气。难道我也变成了克劳利·杨所抱怨的员工之一了？
　　正在我心绪攒动，惴惴不安时，吴振华及时赶到了。老远，我便看见他朝我挥手。我也挥手。
　　“你俩感情真好。”
　　许嘉洛说。
　　我脸红了，羞愧难难当。
　　“我们走吧，”吴振华来了，许嘉洛建议道。“这酒店里的海鲜自助最有名了，你们还没吃过吧？”
　　我和吴振华同时摇头。
　　我一向觉得，吴振华是我见过最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事业有成，朋友遍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社交场上的明星。但现在，在许嘉洛面前，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代，傻傻的，憨憨的，毫无魅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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