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索绪尔

　　窦可以悲伤地淡然道：“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家里来了客人，你这脸都破相了，有点儿难看。”
　　头上戴着Hello Kitty发圈的窦可以一听，悲从中来，停下步伐，感觉又有一包眼泪要夺眶而出。

　　窦康继续道：“好消息就是，你不用再去威威幼儿园了。”
　　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蓄势待发，这么一听，眼泪瞬间蒸发。
　　窦可以：“……啊？”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窦康舔了舔冰淇淋。
　　“……嗯。”

　　“因为威威幼儿园就要搬走了，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没时间接送你。”
　　“你怎么知道的？”窦可以问道。

　　“园长跟我说的。”窦康大口吃着。
　　“你认识园长？”
　　“唔……认识。”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窦康三两下解决完冰淇淋，“因为我是房东。我要收他们的租金。”
　　窦可以也听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见到苏建豪了，有一些开心。

　　但在这时，窦康却叹道：“小窦，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窦可以跳起来开心地回：“好消息！”

　　“我先告诉你坏消息吧。”
　　“好吧。”
　　窦康把包装袋给扔了，抬起头来仰望四十五度的夕阳，淡黄色的余晖笼罩着他，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由于暂时没有人租咱们的房子了，所以接下来一阵子，咱们家的生活水平可能会直线下降。”

　　窦可以再一次听不懂他的意思。

　　窦康说：“也就是说，咱们家会没钱，你可能吃不到冰淇淋了。”

　　窦可以分不清是“看见苏建豪”还是“再也吃不到冰淇淋”更悲伤。
　　于是她也跟着窦康一起，默默地抬起头，眼珠湿漉漉地看着那个跟流黄蛋似的太阳一点点地滑下山。

　　“还有一个好消息。”窦康说，“咱们家还有钱，可以给你买冰淇淋。”
　　就在窦可以暗自揣度这句话的意思时，窦康把菜重新转回自己手上，他牵起她的手，晃了晃：“想吃冰淇淋不？”

　　“想。”窦可以答道。

　　最终窦康又付了两根冰淇淋的价钱，理由是今天来家里做客的客人跟窦可以一样大，他应该也会喜欢吃冰淇淋。
　　“那万一客人不喜欢吃呢？”窦可以问。

　　窦康：“那我负责解决。”
　　窦可以：“……”

　　---

　　父女俩刚出电梯，家门就被打开了。
　　蒋琳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开门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窦康解释：“给你家小窦买冰淇淋去了。”
　　窦可以在一边大声地吸溜了一下冰淇淋。
　　十分配合。

　　门被关上。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蒋琳发现窦可以脸上的抓痕。
　　窦康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窦可以的脑袋：“你自己说，还是我来帮你说？”
　　“你帮我说吧。”话音刚落，她脚底下就抹了油，一下子就跑开了。

　　窦康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跟蒋琳说了一遍，蒋琳双手叉腰，头疼道：“这孩子真是……”
　　此时厨房开始冒出浓烟。

　　窦康警觉地走进厨房，“你这是在做什么？”
　　蒋琳很是无奈地说：“我刚才等不及了，怕等会儿秀兰他们过来，家里的饭还没做好，所以我就尝试着做了一下，结果就成这样了。”

　　“老婆，你这原来是想炒什么啊？”窦康拿起锅，把里面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倒进垃圾桶里。
　　蒋琳回：“炒个小白菜。”

　　窦康没忍住，喃喃道：“……笨蛋。”
　　窦可以在客厅里，耳朵尖，便跟着大声道：“笨蛋。”

　　蒋琳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转身溜进书房：“行行行，厨房是你们聪明蛋的天堂，本笨蛋去改作业了。”
　　窦康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为窦可以调频道：“小窦，你想看哪个台啊？”

　　窦可以站在小小的电视机前，看着五颜六色的画面。
　　“看这只黄黄的鸡好不好啊？”窦康问。
　　“……那是鸟。”
　　“好吧，那你想看这个吗？”

　　窦可以摇了摇头。
　　她最近又有了新欢：小神龙俱乐部里的《艺术创想》。
　　每当《艺术创想》的开头音响起时，她都觉得自己血液里流淌着的艺术细胞全都活过来了！

　　窦可以从窦康手里拿过遥控器，一下子就找到了尼尔叔叔。
　　穿着橙红色卫衣的尼尔叔叔正声情并茂地说着开场白：“嗨大家好！首先教你们如何用粉笔做出烟雾的效果，然后再把……”
　　她迅速地看了一眼尼尔叔叔将要用到的材料——
　　不错，今天的材料好像很简单。

　　双眼黏在电视机上，手里快速地翻找着可以用到的东西。

　　“看看我画的简单乡村风景吧！”尼尔叔叔说道。

　　窦可以拿起铅笔，立马在纸上勾勒出一栋小房屋的轮廓。
　　接着她看见尼尔叔叔拿出了粉笔，在纸上随意地涂了几下。她又“吨吨吨”地跑到书房的门口，急切地原地踏步、敲着门：“妈妈！粉笔！我要粉笔！”
　　蒋琳开门，把一盒崭新的粉笔递给她。

　　窦可以模仿尼尔叔叔的口吻对蒋琳说：“这可真是太棒了！”
　　她两步并作一步重新跑到茶几前，在自己的卡纸上肆意不羁地重重画上了几笔，再学着尼尔叔叔的操作，用一根小指头，把粉笔一点点地晕开。
　　“哦！我可真厉害！”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字正腔圆地说道。

　　与此同时，厨房里的窦康忙着做饭，飘来阵阵饭香。
　　他穿着围裙，捏着锅铲，站在书房前，说道：“老婆，问问建华他们什么时候到？我们饭都做好了。”
　　“知道了。”蒋琳走出房间，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拿出她刚买的手机，又拿出电话本，动作生疏地摁着一个个的按键，看着在自己跟前，跪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嗯~相当不错”的窦可以。

　　“你好，请问是秀兰吗？”
　　“啊对对对，我是蒋琳……我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到呀？”
　　“哦！已经到了吗？”蒋琳朝窦康使了个眼色。
　　窦康解开围裙，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好拖鞋。

　　而这一切，都被窦可以排除在她的艺术世界以外了。

　　门口一阵骚动，皮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
　　“哎呀秀兰啊，真是好久不见啊！”蒋琳热络地握住张秀兰的手，“你们是准备在这里定居了吗？”
　　“是啊是啊，还是阳光市好。”
　　旁边的窦康则抱住李建华：“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小子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没你窦康帅啊！”

　　大人们一番简单寒暄过后，蒋琳蹲下来看着张秀兰手里牵着的小男孩，大声对自己屋里的“大艺术家”喊道：“窦可以——出来！客人来了！”
　　喊完之后，蒋琳笑眯眯地柔声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朋友向后退了几步，把自己挡在张秀兰身后，没吭声。

　　蒋琳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站起来感慨道：“一下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豆豆呢？”张秀兰问。
　　蒋琳把他们领进屋，窦可以才接到讯号，飞奔出来。

　　窦可以向来不怕生，大大方方地冲张秀兰和李建华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窦可以，‘窦’是窦康的‘康’……啊不对，是他的‘窦’，‘可以’是‘我可以’的‘可以’。”

　　窦可以因过于投入艺术创作，脸蛋都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张秀兰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的脸：“豆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白白的！”
　　“谢谢阿姨！”窦可以乖巧道。

　　张秀兰停顿道：“就是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儿啊？有几道抓痕。”
　　“她自己抓的。家里有蚊子。”窦康解释道，说着还伸出手装腔作势地在一片空气中胡乱抓了几下。

　　就在大人们讲话的时候，窦可以注意到了躲在张秀兰身后的小男孩。
　　他正胆小却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来，小窦，认识一下，”窦康说道，“这个就是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男孩了，还记不记得？”
　　李建华笑道：“那时哪里有记忆啊！”

　　窦可以朝小男孩走过去，伸出手，说：“你好呀，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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