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

作者:宜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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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首恶


      沈滟秋抢答:“啊!这个我好像听到过一点,是不是那个八年前被上官家逐出师门的义子上官忍?据说此人极具根骨,又天资聪颖,与他义兄上官媵不分上下,皆是上官家族这一辈中的佼佼者,曾颇得他义父上官家家主上官火明的看中。只是不知为何八年前却被扫地出门,两年前又杀回上官家,将他们家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曾慕寒无情地打断他的渲染夸张:“哪来那么多血那么多尸!那上官忍根本一个人都没杀死,只是重伤了他的义父上官火明,让他至今都下不了床。少看点话本子吧你!”

      沈滟秋郁郁地盯着他,闷死你得了,憋死我算了!

      景言随口道:“既然这上官忍却也并没有杀人,这江湖首恶倒也不至于吧?”

      曾慕寒肃然正色:“师妹此言差异!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①。这人既动了杀父的心,那就是罪大恶极,更何况他已然动手,重伤了于自己有教养之恩的义父,简直可算是欺师灭祖。这江湖首恶之名,不冤!”

      景言和沈滟秋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不服,但谁都没开口。

      钟池接过话头:“后来此人便又在关外活动了,先是灭了关外一个什么小门派的满门,几十条人口呢。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统统都不放过……啧啧啧……惨啊,真惨……”

      他喝了口茶又不以为意地道:“不过嘛,这个事在关外,是真是假谁也不知。也有可能是上官家要替自己留个底裤,故意搞这上官忍也有可能。江湖上就这破事……

      “不过他这江湖首恶的名声却是彻底传开来了。还有传他实乃蛮夷之子难以开化,更有甚者说他根本就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当年上官火明捡到他时他正从野兽口中夺食呢……

      “你们说这话不是上官家的人自己传出来的还有谁?

      “行了,这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听听就完了,别放在心上。不跟你们玩儿了,我得去候着我家夫人了。”

      钟池走后,景言跟着景钰,回到姑姑姑父的西院她自己房里。从刚刚在后院景言就觉得她十分反常,平日里大家伙斗嘴,景钰和三师兄向来是最起劲的两个,可刚刚她居然只言未发,到此刻仍是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景言讨好地道:

      “阿钰……你该不会还在生气吧?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生气老得快。”

      一阵沉默,居然不还嘴!这有问题啊……

      景钰随了她娘脾气大性子急,虽则人美嘴甜,撒娇耍混两手抓。对付长辈绰绰有余,但和同辈特别是同性缘就很一般般,一般来说比较容易没朋友。

      但是幸好她二人不只是朋友,还是姐妹。不只有血缘里自带的亲近,更有十六年朝夕相处的默契。她太了解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天的表妹了,她虽然脾气不好,但拿得起放的下,不会过多纠结。向来都是一哄就好,难道这会是有旁的什么事?

      “阿钰,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景言见她有些欲言又止。“难道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么?”

      景钰纠结了一会,伏在她耳边……

      “你说什么!你之前当着她面骂她没教养!”

      “哎呀!你小声点!我那怎么是骂呢?我就是小声的轻轻的,几不可闻的……”

      她想起她那三字出口后,秦姝猛然睁开的眼里射出的凶光,当时她只觉得害怕,此刻却觉得……唉!说不上来?后悔?愧疚?难过……

      “阿言,她会不会因此记恨我呀?”景钰一想到秦姝的怒视,还有在大厅上一闪而过的那种掺杂太多的眼神,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

      “应该……不……不会吧……”

      她娘是妓/女,她爹搞不好就是个不知名的嫖客,她还有那样的继父和继兄,你说她没教养……这可真是往伤口上倒盐啊……景言心下长叹。又见景钰那副可怜巴巴不知所措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安慰道:
      “唉,你想想,她那样的处境,怕是比你那难听十倍的话都常有呢,看那王随……”

      景钰嚯地一声站起来,“你怎么能拿我跟那种败类相提并论!”

      她想起在广场时那败类辱骂秦姝时的恶毒模样,恶心阵阵,又急又气:“他无耻是他的,我……景言你气死我了,快走快走,别碍我眼了……”说着便极其烦躁的将懵了一脸的景言推了出去……

      “哎哎哎,我是看你难受好心安慰你……你自己犯错了还这么霸道,再不改改你那臭脾气小心以后……”

      “嘭!”

      门已被关上。

      “没朋友……”

      景言站在门外虚声道,见里面没反应。叹了口气,便自走出院子,沿着青石小路走过荷塘。塘里荷花有些已经开败,不复半月前‘无数荷花斗娇好’的盛景了。

      她心里想着秦姝也十足不好受,倒却不是因着王随,而是她娘。王夫人打她那一巴掌在景言心里始终挥之不去,就,怎么会有娘亲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呢,秦姝心里得多难受啊!

      *

      “怎么了,有人么?”王夫人见秦姝忽然回头,皱眉问道。

      秦姝又左右扫视,仍是白茫茫一片并无异象。刚刚那声响,应该是什么野兽之类的,摇了摇头。

      她娘亲放下心来,又转而对着眼前那藏在斗篷里比浓雾更惨白的脸,故作矫情地叹了口气道:“话已带到,剩下的只在你。”

      那人没说什么,呆立半晌,最后转身像是站立不稳似的,踉跄了一下。秦姝立刻伸手去扶,那人却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雾中。

      王夫人看着那人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哼!还当自己是天之娇子呢!你扶什么?”又嗔怪起女儿来。

      秦姝看了眼娘亲,唇角动了动却没开口,转头就走。

      “站住!”王夫人见女儿这幅模样,登时拔高音调喝道。

      秦姝停住脚步,却未回头。王夫人走到她身前,本想训斥她,却被她眼里那般决绝的眼神刺痛似的没再继续。又见她脸上还有些似有若无的掌印子,便伸手想去摸,秦姝下意识地侧身躲过。

      王夫人这会却并未生气,只叹了口气,倒显得有几分凄凉:“你莫要怪我,咱们什么出身什么地位你不是不知道?能有今天多不容易?”她想起了种种不堪的过往,立刻抑制不住的哀怨自伤。

      “那王家人谁把咱娘两当人看?哼,要是没有我,他们一家子下三滥的蠢货哪能得到今日的风光。那王随,给咱做条狗都不配,呸!”她狠狠地啐了一口,一张傅粉抹红的脸逐渐有些扭曲。

      “你之前救他做什么,就该让他死烂在这儿,喂了这里面的蝇虫野兽!”

      “还有她姓景的,今日这般折辱我!来日我要他们统统加倍偿回来!你放心再过一两个月……”她眼里迸发出快意的光芒,却没再继续。

      “谁也不能看不起我们母女!姝儿,你天资这般高,娘亲定会让你成为武林上最最耀眼的明珠!”

      秦姝看着痴人说梦般疯狂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

      待她母女二人走远消失后,当今江湖首恶上官忍从树后慢慢走出,又往前行了一阵,白雾愈来愈浓,一些细幼些的小树藤蔓慢慢被隐去,目不可见,只经过时被抽到的一丝痛感提醒来人它们的存在。

      如果说他先前所见的那幅焦屋残垣的画面,透着诡异荒凉,那么此时眼前的这幅画便只着恐怖二字。

      满目所见除了浓不透风的白雾,便是光秃丑陋的枯树巨木,枯木上又横生竖长着无数粗壮的长枝,似巨人的臂膊张牙舞爪。像一个个想要喧腾起舞却又被禁锢而不得的魂灵,静态地无声地扭曲着狂欢着。

      即了无半分生机,又似潜藏无数无名无状无形无体之物喷薄欲出。而那浓重无界的白雾则毫无疑问,是活的。流动着,浸润着,勾引着,拂他的面,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进来吧,进来呀,快来呀,来呀……

      他皱着眉,像在费力抵挡,突然一丝真实而细微的声响从他身后传来,他闪身又藏到一旁一片盘绕的藤蔓之后。远远看着那个扬言要带他出去,却又自己迷了路的少女从他来时的路快步走来,正停在他刚刚所立之地。

      见她肩膀上下耸动,似做了几个深呼吸,便一脚踏进那古怪的枯木之中。

      纵使千百次而过,景言仍忍不住心下生凉,即刻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缓步而前。

      闭目行了一阵,呼吸终于不再黏腻了,有一吸到底的畅快。便徒然睁眼果然豁然开朗!不但云雾尽散,更是凭空多了个小院,两间竹屋,屋旁还有几株桃树,一片菜圃,结了些蔬果。夕阳不惜余晖,罩着整个小院。

      院中站着个中年男子,青白广袖半批着发,满脸忧色。见了景言当即大步走来,步伐甚急,宽大的衣袍微微鼓风,向行向道:

      “言儿,你没事吧!先前听到外面有许多嘈杂之声,更还有老虎的吼叫,差一点想出去寻你。过了一会见圆圆平安无虞地回来了,才想着你应该没什么事,怎么样,你还好嘛?”说着像刚刚她翻看圆圆一般,来回查看她。

      “师父!我没事,您莫要担心,您耳力真好!”景言心下暖意融融。

      听到虎声还没什么,可王随等人只在流云谷入口不远处,离足有二三里远。师父竟也能听见,不由钦佩不已。

      谢珃确认完毕:“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适才只不过几个外乡人误闯了进来,圆圆受了点惊吓。”

      “我猜也是,圆圆实在是太胆小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圆圆瞪着他抗议,扑着翅膀搅起一阵风吹他。

      “哈哈哈哈,为师错了,我们圆圆很勇敢啊!”他年岁比景河清更长,却带着股不受世俗侵扰的童心未泯,心情全都写在脸上。

      “师父,我之前在南侧迷路了,您得空带我去那边探探路可好?”

      她每次来找师父,都是进谷后一路往北即洞庭湖的方向走,缝分路而右便能寻到师父所在。适才为了找那个人,自然便顾不上了。而后又怕他误打误撞发现师父所在,管不了那么多只想一路向南,离着师父越远越好。谷中其实南北莫辩,好在流云谷南边的一段湘江水甚急,湿气俞重,水声也更响。

      “那你最后是如何走出来的呢?”

      “我……”景言有些心虚,不过挂念师父安危,还是老实交代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别人带出来的。先前那人在她身后突然消失,她实在不确定他是出了谷自行离去,还是又返回谷中。本就一直放心不下,所以从景钰那里出来,便又直奔流云谷来找师父。

      她将那人的情形详细相告,最后道:“师父,这人当真厉害又诡异,不知从何而来,有何目的。您看要不要将您这阵法再加固一下,免得被他或是其他人找到了?”

      谢珃微笑摇头:“不必,我这‘枯木逢春阵’无人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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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是一句谚语,出自《围炉夜话》(清)王永彬 或许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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