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

作者:宜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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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袍女子


      景言看着刚刚他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环顾四周亦未寻得他的身影。大惊失色,正想去问当中站着的景钰,突然一名侍女走上前来道:

      “景姑娘,裴公子与我们楼主都在楼上等着您,这边请。”

      景言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又见景钰正与小王爷,兰采采还有轻眉舞依等人围绕着卓几而立,不知在看些什么。卓子越和陆师兄怕是还未醒酒在哪里睡着。她捏了捏手中山陵断,不再迟疑,便径直随着那侍女朝着一道狭窄的楼梯走去。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王爷被景钰吓了一跳,回想了一下,又重复道:“我的请求是要她们告知我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字。”

      “天下第一美人?这憺忘楼竟这般藏龙卧虎,居然有姑娘敢自封天下第一美人?!”

      景钰觉得此人怕不是眼瞎,天下第一美人不就在你面前么!景钰其实也不敢自认天下第一,天下何其之大,她再对自己的美貌骄傲,那也是不敢的,只当个江湖第一就不错。可这人居然大言不惭的直说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这言下之意不是已然断定自己不如了么?这叫景钰如何能忍!

      轻眉舞依相顾茫然:憺忘楼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我们都不知道?双双摇头。

      “不是他自封的,是我封的;也不是姑娘,是一位男子。”

      轻眉舞依又对视一眼,这一眼明显多了些内容,只听轻眉道:“小王爷,我们这没有那项业务。”

      “小王爷若有此种癖好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家同行。”舞依又道。

      “你们别搪塞我,我要找的人就在你们这!还有,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人皆有之的爱美之心,没有别的——癖好!”

      “可我们这里真没有小王爷所说之人。”

      “我还没形容那人是怎样的人呢,你们就急着推脱说没有,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二人一时哑然。

      “你居然称一男子为天下第一美人?你到底是哪里有毛病!”景钰此刻才稍稍回过点神。

      “她是指你眼瞎。”兰采采不失时机地解释道。

      小王爷依旧保持良好心态不急不躁,笑吟吟地道:“诸位姑娘莫急,这样吧,我将那人画下来,请景钰姑娘看看本王爷到底眼光如何,也请两位姑娘看看此人是否是憺忘楼的人。”他边说边取过一白纸,略一沉吟后会心一笑,便下笔如飞。

      小王爷刚刚自嘲自己琴棋书画马马虎虎,看来是过谦,起码这画确是极好的。寥寥数笔,一绝色佳人跃然纸上。

      身材纤长,青丝及腰,莫辨雌雄。脸庞柔和又带骨,下颚清晰且成弧。长眉入鬓,粗细适宜,秀鼻傲立正中,双唇似笑非笑。那双眼眸的形状尤其美好,端的是阳春三月里举世最灿烂的那两片桃花瓣吧!

      景钰越看越心惊,这样的美人,世间竟有这般容貌!适才她曾在心中暗自赞许过裴忍,裴忍的好看是外放的,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一眼便能感知。但若是想要仔细地去欣赏咂摸,却是绝不敢的,景言除外。

      但这人的美则是让人根本挪不开眼。哪怕那眼不似寻常桃花眼那般妩媚招人,显得稍稍有些无神。

      景钰盯着那画,嗓子发干发涩,良久后艰难地道:“美则美已,了无生气。”她毕竟年纪小,那里肯认输。

      “哦!对,我忘了最重要的一笔。”

      景钰皱着眉,见他持笔往画中人眼中点去,只道他是要补这美人眼中的光。然而那笔却只落在右眼下方轻轻一点,竟是点了颗极细小的泪痣。

      景钰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只见画中那人那眼仍是无光,但却是活的,正正对着自己眼下那颗泪痣垂怜自顾,说不出的婉转动人,道不尽的缱绻多情。

      景钰以前最是不信什么美人不自知的这一套。美就是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骗谁呢,虚伪!这下她蓦然信了,美人是个瞎子,当然不自知!她半晌说不出话。一瞬间真希望自己从未看过这画,不知有这人的存在。

      “如何?”小王爷十分满意自己所作。

      “原来眼瞎的是他啊!哎呀,真好看啊,比……”

      “你闭嘴!!!”

      兰采采被景钰的咆哮生生打断……她生怕这臭丫头说出——比景钰还美——这五个字。

      兰采采终于识趣了,她怕被灭口。

      “此人于我有恩,但我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日后如何报答?你们快告诉我他叫什么,最好带我去见他!”小王爷兴奋地问轻眉她们。

      “我们这没有这人!”轻眉一口咬定。

      “怎么你们要食言么?!”小王爷急道,“哼,本王爷给你们面子,你们却也别太不知好歹!”他突然拂袖怒道,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斜睨着二人,一直嬉笑的脸此刻却真有几分皇家的威严。

      轻眉舞依对视一眼,咬了咬唇,却也是不敢得罪这尊小佛。只好笑道:“小王爷莫急,此人之事我们并不敢做主,待我询问我们少主,待他示下。”

      舞依取走小王爷作的画又走进了身后刚刚那间屋子。

      小王爷心下大喜!立刻收起怒容恢复如常,高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更想当面感谢他,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切莫为难他!”

      *

      “全天下的香料都在我的脑海里,除了这北荒雪莲冰了花!所以这最后一味只能是这个!”

      先前对面那人说这话时,那语气里的狂傲,可真是令人即羡慕又讨厌啊!这样张扬的,理所应当的性子,一定是因为从小便接受了许多许多的宠爱的缘故吧。

      憺忘楼那个平平无奇的少主储执仍如刚刚和景钰斗香时一般,正襟危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留意眼前的侍女说了些什么。直到她将一副画摆在案前。

      “少主,那小王爷执意要见……”

      储执看了一眼那画,却不等她说完开口问道:“景言和裴忍呢?”

      “裴忍一炷香之前已经上楼了,景言姑娘适才也上去了。”

      储执并未答话,对着那画似看非看。

      舞依早已习惯了,她突然好奇似的问道:

      “少主,舞依不解,您为何定要让景言姑娘做这抉择?”

      储执静默良久,舞依心下越发不安:“少主,舞依不该问。”

      储执礼摆了摆手:“无妨,我只是想看看她长成了什么样的人。”说着却把手中的画靠近一旁的烛火之上。

      轰!

      纸张遇火即燃。舞依心中一惊,她看见那火舌迅速蜿蜒而上,一会就烧到那画中人的衣袂,脖颈,然后在她的惋惜之中转瞬便吞噬了那双无光却有情的桃花眼……

      *

      小王爷心情迫切,只觉得过去许久,舞依却还未出来。他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我是不是太唐突了?会不会给他惹来麻烦?他眼又看不见已经这般可怜……不会,不会挨打吧!他们少主会不会是个变态?就今天这一番考验看来委实不像是什么正常人,这些武林人士就没一个正常的。啊啊啊,你们要是敢欺负美人,本王爷定将此楼夷为平地!!!

      他急不可耐地来回走动着,忽听景钰咬牙切齿语气森冷地道:

      “这破楼什么烂风水,各个眼睛都瞎!”

      “什么都瞎,还有谁瞎?”小王爷脚步一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时门终于开了,舞依走了出来,只是手上没了那副画。

      小王爷立刻疾步上前对着她道:“如何如何?”

      “少主说,替那人多谢小王爷抬爱,至于王爷口中的恩情更是谈不上。如小王爷执意要见,请三日之后再来吧,届时小王爷自可亲自相问他的姓名。”

      “当真?太好了!等等,你们不会骗我吧!”三日,不说将人转移,毁尸灭迹都够好几回了。

      舞依轻笑道:“小王爷届时前来赴会便知。这憺忘楼这么大,又跑不了,我们怎么敢骗小王爷这般不知好歹。”

      小王爷讪讪地笑道:“姑娘莫怪,我刚刚是太着急了,失礼失礼。本王爷可是全京城浪荡公子哥里脾气最好的!从来最恨仗势欺人!哈哈,好那就三日后再见!”

      心中却是暗喜:我一个废物王爷灭得了谁啊!只能唬人罢了。这群江湖人士可真好骗啊,本王喜欢!哈哈哈哈……

      *

      裴忍摇摇晃晃地沿着一道逼仄狭长的楼梯拾级而上。这楼梯旋转蜿蜒,更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他极其厌恶这种脚踩在棉花里的虚无感,暴躁烦闷油然而生。大概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走终于到尽头,到了楼上虽仍是晦暗,但感觉上开阔了许多,但先前他看到的那个人影却已消失了。

      不是景言?他紧拧着眉,满心戒备。

      适才他刚刚睁开眼,便觉得太阳穴跳突不停,头疼欲裂。身子像灌了水银,五脏六腑又都像着了火,烧的难受。

      阿言呢?她在哪?

      他并没有看到她,只看见景钰和舞依二人站在小院中聊天。

      他强站起来,视线模糊,好像看到对面那暗狭的楼梯处有一道蓝色的身影在向他招手,可是阿言么?他实在看不清,摇晃着从一旁回廊里走过去。

      舞依瞟到他起身,口中却是不停,仍继续和景钰讨论调香一道。她又看到裴忍走到那楼梯口,一旁斜坐的兰采采似乎要醒了,她便引着景钰一齐上前去查看她,此时裴忍已经上了楼而景钰毫无所觉。

      裴忍此刻正强行集中精神观察四周,身后的楼梯由于是环形的,此刻从下面传不上任何光线。而这层亦是十分晦暗,但他凝神听着这风声,却能判断出此间很是开阔,并无什么实物格挡。又影影幢幢地好似挂着许多东西,一起飘荡着,白条条的。

      视线模糊间他似乎看到最前方影影幢幢之后有一个影子立在那,摇摇晃晃极为不稳,便像是个飘荡的亡灵魂魄一般虚妄而不真实。

      轰!

      一阵声响,突然烛光大炽,一排排白烛竟似自行点燃。瞬间将那屋照亮的如同白昼。

      裴忍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去遮挡这强光,隔了好久才慢慢适应这炽烈。放下遮挡双目的手,却觉得仍是十分头晕眼花,恍惚得见这屋极大,空空荡荡的,那些影影幢幢挂着的原来竟是层层白素纱幔,便如白幡一般,阴气森森。那些白烛之光便在这纱幔之后跳跃着,如同无数来自地狱幽冥中的鬼火。

      而他正前方的纱幔之后,果然站在一个人!那人一袭宽大及地的猩红长袍将那人整个都遮住,看不见手脚,只看见满头散乱的黑发,分不清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裴忍还隐约看见在她前面好似挂着一副画,距离又远根本看不清画了什么好,

      “你是谁?”裴忍的声音好似寒冰,阴冷地问道,“你故意引我来此,想做什么!”

      那人不语,依旧背对着他,像是在死死地盯着那画。

      “你就是这憺忘楼的楼主?景言呢?秦姝是你们的人吧?你们从一开始就着意将我们引到槊州,又做这番无谓的比试,你究竟要对她做什么?!”

      先前裴忍将景言等人从崖下拉起,昏迷之际,看到秦姝干净利落地杀死最后三名活口时,他便对她有所怀疑。再到那间客栈,听到秦姝说小言恩莫名其妙的症状,他更加确定她有所企图。

      他那时便怀疑此人的目的是自己,想来是她先前看到自己对景言以死相救,便故意利用景言的侠肝义胆,救人心切,有意要引自己来槊州。

      至于为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只下意识的觉得必然是跟哥哥之死有关。他更加捕捉到当陆衡说出靖安军楚安澜的名字时,秦姝的目光曾飞快地掠过自己,那一眼满是紧张,害怕和心虚。他决定将计就计,他本就要不惜一切地调查清楚当年哥哥之死的真正原因。

      那时他并未认出秦姝便是当日在浓雾之中看到的那个紫衣女郎。

      今日这一番比试之后他才猛然发觉这憺忘楼针对的好像更多是景言!更加终于想起自己先前曾见过此人,那时她和另一个女人,与一个藏在斗篷里的人暗中相会,就在景家庄后山的流云谷。

      “景言?可真是有情人啊。”那诡异的红袍楼主忽然开了口,是个有些病恹恹的女声,更带着些哀怨凄厉,令人听着只觉得不适。

      “若她要是知晓你这一路相随相救,实则却是一路算计,不知她又会如何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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