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同人 哨向]Choker

　　长到这么大，唐晓翼已经很少回忆起自己童年时的经历，如无必要，它们只是一段记忆，风干褪色，被存放在他的大脑深处，也许很久也不会拿出来看一看。当南岑将那把匕首递给他、指挥他去杀死黑暗向导时，他接过匕首，同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件事情。眼下当然不是追忆过往的好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黑暗哨兵会出现在塔内，必然不是独身而来，这么多哨兵，至少需要一名向导在场。虽说向导与哨兵之间的关系多以一对一的形式存在，但黑暗向导与黑暗哨兵自然与平常形态有所不同，以一名向导庇护多名哨兵，也并不令人意外。
　　多亏了他们到来时，毁坏了舞台上方的钢架，唐晓翼只需稍稍伸长手臂，便能抓住一根垂吊下来的钢梁。他饱受训练，经验丰富，凭借这天然的支架，攀爬至上方、尝试接近舞台总控制室并不困难。

　　在往舞台总控制室移动时，他能感觉到，南岑始终用精神力庇佑着他：仅仅不到三天，他便已如此熟悉她的风格。南岑是一阵风，捉摸不住，又真实存在，拂人脸面，能嗅闻到令人心神安定的青草气息：这当然更接近于一种幻觉。她是不具备攻击性的、绝对温和的、值得信赖的存在——前提是唐晓翼没被她用精神力狠狠地教训过。
　　但她也只有那一次，展现出她的攻击性。其余时刻，南岑都温和内敛得像任凭他人摆布，迎合大部分人对向导的刻板印象，唐晓翼猜测，这也许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毕竟作为向导，过于锋芒毕露也未尝不成为麻烦。
　　她在他面前，似乎完全不打算掩饰什么——从最初见面开始。直到刚刚，她还以预备向导之身份攻击成熟的黑暗哨兵，从对方手中夺下匕首，交给他，派他去做他的工作。明明连“夺取武器”这一项，也该是唐晓翼的工作。

　　他在钢架的边沿纵身一跃，在即将下坠的前一刻奋力伸出手臂，敏捷地攀住舞台总控制室宽大的窗台。唐晓翼一瞬间无限逼近这一整面玻璃，更清晰地看见室内的那名黑暗向导，也就是他的任务目标。对方理应知道他的来意，此刻却显得无比平静，没有后退，更没有逃跑，她只是端坐在椅子上，姿态甚至称得上温顺，仿佛不论即将发生什么，她都可以一力承担。
　　他以肘关节连续重击玻璃，如愿将它破开，唐晓翼犹如一匹狼，或者一头豹，迅捷而敏锐，直取敌人要害。他是哨兵，全身都为战斗而造就，所学习的技能都是为了杀人，或者不被人杀。手中匕首抵上向导颈项，对方毫无惧色的眼神令他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唐晓翼将匕首下压，即将割破她的喉管。
　　而她竟在此刻开口说话，发言时颈部皮肤一同被扯动，推得锋刃切入更深，血流了出来，淌在她的皮肤上。
　　黑暗向导说：“实在是太幸运了，正好遇到你。”

　　她垂下眼，目光寸寸抚过这把匕首，忽然抬起手，手掌轻柔包裹住唐晓翼的手。
　　她助他一臂之力，替他将匕首下切得更深更重，彻底割断自己的喉管。向导倒下时，眼睛上抬，直直地看进唐晓翼眼底，像确认某件事实、某个结果。他松开手，让匕首随着她一同倒在地上，一个荒诞不|堪的想法诞生在唐晓翼脑海中：这些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千辛万苦来到塔内，是来找他的。
　　他们是那边的人，是来塔里勘察，多年前植下的恶果，已经长成了什么模样。
　　显然，这个答案令他们十分满意。

　　绝不能让他们全身而退——此时此刻，这一念头在唐晓翼脑袋中不断放大强调，他转身爬上窗口，朝底下张了张。只见礼堂内乱成一团，家长和老师们协力对抗黑暗哨兵们，孩子被保护着围成一圈，抱头蹲下。
　　至于南岑——唐晓翼在礼堂内搜寻着她，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她。她坐在地上，腿上的伤口已被简单处理过，大腿的近心端处捆扎了一条布带用以止血。仿佛察觉到唐晓翼的视线，她抬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唐晓翼生出了一种感觉：这感觉异常强烈，几乎接近于心理暗示，或者另一种形式上的预言。他在南岑的眼中看见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冰寒刺骨的水、嶙峋杂乱的石头、苍白破碎的骨骼，都不足以填满铺平它，它不需索他物，也不产出礼物，只是作为一道伤口，血淋淋地、赤|裸裸地呈现在南岑的脸庞上。不是展示，也不是炫耀，她将它视作自己的一部分，完整而平静地接受与它和平共处。
　　他察觉到颈部传来一阵□□般的感受……仿佛有一道绳索套在他的颈脖上，而这道绳索此刻正在收紧。唐晓翼想到，这是南岑催促他下来的信号。于是他一跃而下，犹如一尾夭矫的游鱼，一头扎进混战中的人群。
　　如鱼得水，唐晓翼天生就适合战斗。

　　在黑暗哨兵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黑暗向导的庇护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另一股庞大的精神力量悄无声息地蔓延至整座礼堂，将所有人覆盖在它的控制之下。家长们大多是退役的哨兵与向导，对于精神力的运用多少有退化迹象，老师们的专长亦不在这方面，那么始作俑者就只可能是那个已经负伤的预备向导。首领骤然抬头，目光直指仍滞留在角落里的南岑，后者平静地与他对上目光。
　　她年龄不大，不超过二十岁，说她初出茅庐，都像高估她，但这份可观的精神力确实出自她之手。她给所有人套上枷锁，只需轻轻收拢，便足以令他们喘不过气来。这样大规模地使用精神力，对于向导本身的损耗极大，但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吃力迹象……可也有可能是她虚张声势。
　　为首之计当然是把她击倒。首领逆着混战的人群，步步朝她走去，她不逃不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走来。

　　他说：“你是谁？”
　　她回答：“南岑。”又轻声重复道，“我是南岑。”
　　首领瞪大眼，脚下蓄住力量，猛地往她冲去；却在将拳头抡到她脸上之前，被从旁袭来的另一个拳头击中侧脸。对方使了狠劲，竟然一举把身形壮如公牛的首领撂倒在地。首领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那人抬脚踩住他的脸，使下劲将他压制住。
　　他弯下腰，于是他的脸庞出现在了首领的视野里，他看清是之前那个预备哨兵。对方的眼睛明亮得甚至透露出几分诡异，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终于舍得将脚挪开，转而用另一只手捧住首领的脑袋。

　　“咔哒”一声，南岑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晓翼拧断了首领的脖子，就在她面前。
　　她舍得说上一句话：“太慢了。”
　　唐晓翼回头看看她：“那你还需要我怎么样？”行一个滑稽的礼，“任您差遣，女士。”
　　南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叹出一口气：“……动作快点，减少我方伤亡，那些家长和老师帮不上什么忙。”不放心地补上一句嘱咐，“别乱发疯，我拉不住你。”
　　“不会的，南岑。”他说，“你是我的安全锁，我为你所掌控。”

　　乔治和苏绸接到通知，匆匆抵达礼堂，甫一推开门，首先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
　　他们对视一眼：孩子在塔内小学上学的家长们，大部分已许久不曾亲自参与实战，比起认为这浓重的血腥味属于入侵者，也许属于家长和师生会更加合理……不，但它确实属于入侵者，至少映入乔治和苏绸眼帘的家长和师生，仅仅是身上带了轻伤，而入侵者们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了。
　　礼堂里一片狼藉，家长和老师忙着安抚学生，诱哄声与哭泣声搅和成一团，吵得苏绸耳膜疼。当她谨慎地绕开地上的尸体，在礼堂里稍作巡视时，就发现了唐晓翼和南岑。

　　南岑说：“塔就让你和乔治来？未免也太看不起黑暗哨兵了。”
　　苏绸顿住，视线在唐晓翼和南岑身上打转，又回头看了眼似乎已无生命体征的入侵者们：“……你确定你要说这种话？”看见南岑一侧大腿上绑着止血带，苏绸急道，“你受伤了？得赶紧去医疗中心。”
　　南岑抬手表示此事不必着急，扫了她和乔治一眼：“先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报告。”她指了指唐晓翼，“这回他可帮了大忙，所以拜托……”
　　“你都这样了，你还关心他怎么样！”苏绸打断她，拉起她一边手臂，招呼唐晓翼帮忙，“把她抬起来，送她去医疗中心。她腿上伤口这样深，再不处理可能留下后遗症。”
　　南岑反手扯住苏绸衣角，不让自己被带走：“你答应我。”
　　“……我知道了，我会向上面好好报告的。”苏绸将“好好”两个字咬得很重。南岑这才满意，松开手，只让唐晓翼扶着一边手臂，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乔治早调来担架和车辆，等在礼堂外面，南岑一出来，就被接上车辆，直奔医疗中心。

　　值班医生恰好是墨小侠，正靠着护士站的柜台，和护士聊着天，听见有人被送来，转头就看见唐晓翼：不必再多看一眼，也能猜到担架床上的该是南岑。墨小侠一脸错愕，又仿佛早有预料，跑过来跟着床跑，伸手把唐晓翼拦在手术室外面，让他等着。
　　进去手术室前，墨小侠看了唐晓翼最后一眼，后者从这个眼神里读出一句话：你又闯祸了。但南岑的伤不是他造成的。唐晓翼想他也许该告知墨小侠这一事实，但手术室的门在墨小侠身后重重合上，他被隔绝在走廊上，仿佛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辩解的机会在自己面前碎裂。
　　碎裂。

《［查理九世同人］我只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