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替身太子妃我不当了(重生)

作者:酒初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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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 章


      沈灵霜沉思之时,药渣已经被取来,是柳三娘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塞在怀里揣来的。

      她拍打着脏污的衣衫,压低声,“娘子,活物那边,沈叔说叫我们稍等片刻。”

      沈灵霜心绪万千,极力压住,不想在事情还未明朗之时就显现出异样。

      她让柳三娘打了盆温水,替沈谦光擦脸擦手。

      久病卧床的人往往脸色苍白,形容枯瘦,沈谦光也不例外,他常年茹素,身材本就偏瘦削,如今病这一场,越发单薄,隔着好几层帕子都能摸到硬硬的骨头,好像要扎破毫无血色的皮囊。

      沈灵霜擦着擦着,眼眶就开始泛酸。

      如果不是她在围猎场上逃走,赵元璟大约也不会动用底牌,拿阿兄的性命来威胁她回东都。阿兄也不会因为担忧她而与守卫争执,撞伤了头。

      说来说去,阿兄吃这么大的苦头,很有她的缘故在里面。

      他们兄妹俩虽然年幼时分割过多年,连血缘都是假的,可那些年源源不断的书信以及随书信寄来的阿兄亲手做的小物件都不是作假。

      她的箱笼里还藏着一个半尺来长的匣子,里面装满了厚厚信纸和各种草编的蚂蚱、小兔子等物。

      沈谦光发自内心地把她当做亲妹妹疼爱,她也真心实意地孺慕自己这位唯一的兄长。

      即便阿兄并不是她亲手的阿兄,也不妨碍她把他当做亲阿兄来敬爱。

      盆里的水凉透了,柳三娘下去换水,再回来时怀里就抱着只三四个月大的小黄犬。

      乌黑的药渣被混进肉末,小黄犬摇摇尾巴就扑了上去。

      不多时,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小黄犬就踉跄两步,摇摇晃晃地走不动步,一个劲儿地往地上跌,像是中了风。

      “抱回去给沈叔吧。”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结果,沈灵霜心里凉了半截。

      这药果然有问题!

      该说是她太相信赵元璟了吗?

      前世同床共枕三年有余,尚且能抛弃发妻,另就高枝的郎君,她居然也能将阿兄的安危系在他的一念之间。

      是她错得太离谱。

      沈灵霜垂肩低眼地立在窗前,掌心被指甲掐出了一道道红痕。

      连日来被压抑的不安,惊惶,绝望,忧闷,单拿出来个个都可以引得朝堂震荡的惊天秘密,如山一般堆积压在女郎单薄肩头,几乎要将她压塌了去。

      她一度选择妥协,现实却是她再如何委曲求全也是仰人鼻息,救不得她与家人。

      该放弃吗?

      丢开一切不管,赵元璟还抱着与自己和好如初的美梦,绝不会明目张胆地要阿兄的性命。只要自己小心应对,温婉小意地伺候他,讨得他的欢心,他也许会饶阿兄一命。

      至于水灾,将至是不假,可关中万民的生死与她一个小小的女郎何干。

      只消她蒙住自己的心肝,蒙住自己的眼,不去看,不去听,像个最最普通卑微的妇人一样,囿于内宅,一心牵挂的只有郎主那偶尔施舍的宠爱,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问。

      毕竟,全天下,全长安,那么多女郎都像这样生活,即使是前世的楚如霜,也从不曾插手内宅之外的事。

      沈灵霜的眼眶忽而红了。

      这是多么好的一条路,只消弯下脊梁,亲手折断自己的傲骨向赵元璟求饶,她就可以再无忧虑,做回深宫内宅里处处可见,养尊处优的富贵解语花。

      只是她不甘心。

      从前是不甘心自己付出那么多努力,喜爱的郎君却被人轻易抢走。

      现在则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认了输,见过广阔天光却要缩回阴暗井底,从此安分守己,只守着一方天地过活。

      即使被人鱼肉,还要乞求手握刀俎者的些许怜惜。

      她做不到!

      一丝一毫也做不到!

      温玉和的那句“毁了你的郎君”和说话时恨铁不成钢的复杂神情又浮现在沈灵霜脑海里。

      她好像有些懂温姐姐的意思了。

      窗前站了不知多久,沈灵霜在柳三娘忧心忡忡的目光里回过身,“把这里打扫干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泄露半分。”

      柳三娘用力点了点头,“那这药?”

      沈灵霜慢慢开口,声音显得有些虚弱,“照常去煎。”只是未必会再喂给阿兄。

      她现在还无力与赵元璟抗衡,至少,不能在明面上与他作对。

      可私底下,却未必不能动些手脚。

      赵元璟一直将她当做可以任意把玩逗弄的掌中金丝雀,可即便是笼里的画眉,也是向往碧霄的。被人擒住时,也会挣扎,会用自己并不锋利的喙去啄咬金丝,企图为自己开辟一条生路。

      沈灵霜现在就想做这只鸟。

      她也想为自己,为阿兄,为关中即将受灾的百姓博一条生路。

      然而当下摆在她面前的当务之急,便是摸清赵元璟到底是做何打算。

      百万生灵,一朝涂炭,赵元璟难道当真会置之不理?

      那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得知赵元璟到底有没有出手?

      沈灵霜思考着,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望着赵元璟书房的方向,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何从上元夜回来就搬去了书房,应该是为了防着同样知晓前情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从无足轻重的附庸品,在赵元璟心里成了需要被提防的对象。

      可若是不从赵元璟那处,她还能从哪里得知真相呢。

      沈灵霜心里存了这桩大事,一连几日,时常望着书房的方向思索对策。可她只是个寻常女郎,朝中无人,手下无兵,哪里查出那么机密的消息。

      也尝试过送吃食去,可赵元璟像是打定主意防着她,连书房的门都没有让她进去。

      她甚至还厚着脸皮去过临康坊想找赵元昭,可曾经住过的宅院一所化为废墟,一所人去楼空。

      就在沈灵霜无计可施之时,梁弈提醒她时似笑非笑的一张脸遽然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梁弈居然会提醒她阿兄的药有古怪……

      这件事本身就很古怪。

      沈灵霜猜不透他的想法,心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个念头:梁弈既然都肯将此事告诉她,不管他是出于何等用心,他是否肯愿意再透露几分赵元璟有关水灾之事?

      试一试吧。

      她别无他路,试试也不会有什么妨害。

      沈灵霜打定主意,隔日就将梁弈堵在半路。

      “梁郎君万福。”

      少女从初绿的柳枝穿拂娉婷而来,她穿了件烟粉的春衫,干干净净,脆弱柔嫩得像是枝头初绽的粉白杏花,指尖轻轻一碾,就会玉殒香消。

      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忍,又诡异得想要试试那种碾碎花瓣,花汁从指缝漏下的快感。

      梁弈眯着眼看她走近,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娘子有事找我?”

      他体贴地挥退身后跟着的人。

      沈灵霜见状,为表诚意让柳三娘也退了下去。

      庑廊悬挂的竹帘被卷起,风轻轻撞在系帘的丝穗上,发出轻微细小的声响。

      梁弈不着痕迹地又近前一步。

      这已经越过正常的主母与家臣合该有的礼数距离。

      梁弈其实生得极好,眉目间有种近乎女子的精致艳丽,可惜常年阴沉沉的,前世那个手段狠辣不留余地的酷吏形象又在沈灵霜心里深植。

      见他离自己极近,少女头皮都炸了一下,极力绷住才没有退后。

      她抬起眼直视梁弈,单刀直入,“我查出药汤的古怪了。”

      梁弈似笑非笑,“所以呢?”

      他步步紧逼,居然丝毫没有尊卑之念。

      沈灵霜下意识后退一步,待见到他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才知自己已经在气势上输了一头。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猜郎君是有意将消息透露给我的。”

      这是她琢磨许久才得出的结论。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除此之外,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梁弈明明是赵元璟的手下,却将赵元璟对她兄长下药之事透露给自己。

      庑廊的影儿落在梁弈白惨惨的面容上,让他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阴郁越发捉摸不透。

      “所以呢?”他第二次发问。

      沈灵霜打量着他的神情,“我有事相求,可否请梁郎君如实相告,三殿下近来都在忙些什么,又是否与工部之人有什么往来。”

      兴修水渠,筑堤建坝,都是工部的职责所在。赵元璟如果有心在大雨到来之前加固堤坝,就绝不可能绕开工部。

      梁弈挑了挑眉,很快又面色如常。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要是把这等机密告诉娘子,那郎君岂不是要寻我的麻烦?”

      他的表情出卖了他,赵元璟显然将水灾之事透露给了梁弈。

      沈灵霜抿了抿唇,“我以为你会愿意告诉我的。”

      “为什么?”梁弈好笑道。

      沈灵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是敏锐地感觉到,梁弈似乎有什么话,亦或是有什么事,是与她有关的。

      他会告诉她。

      这是一种预感。

      沈灵霜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勇敢的人,她有些怯懦,有些畏缩,时常犹豫又不够聪明,但她偶尔也会有一腔孤勇的时候。

      譬如前世从静心台逃走,譬如此时站在声名赫赫、手段残毒的梁弈面前,克制住自己的惧怕,仰着头固执求一个答案。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试图露出爪牙的小兽,梁弈心里动了动。

      他的确是别有所图。

      但此地不是谈话之所。

      梁弈的余光轻飘飘地扫过不远处的随从,这可都是他那位好主上怕他再行差踏错,专门安排来匡扶他的。

      “明日辰时。”

      他故意没说地点,在越过沈灵霜时才略略俯下身,几乎要贴在她的耳边,“臣就在娘子于临康坊见到我的巷道深处倒数第二家,恭候大驾。”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灵霜鬓边,滚烫得吓人,她本就因为那些闻所未闻的酷刑手段,打心底里惧怕梁弈,这下当真是头皮阵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待到梁弈消失在转角处,才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

      “娘子……”柳三娘担忧搀扶。

      沈灵霜捂着心口,忍不住地皱眉。

      向前梁弈离她还有些距离时尚且不觉得,可他逼得近了,她就觉得有一股阴恻恻的、类似冷血动物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赵元璟还只是冷,梁弈却是彻骨的寒。

      上一世杀人破家的酷吏着实有些吓人。

      但她还是得去。

      沈灵霜忍不住地想,赵元璟知道自己是在与什么样的人为伍吗。

      可转念一想,或许他们就是同类相吸。

      沈灵霜收回思绪,开始琢磨如何与梁弈会面。

      辰时,天将擦黑。

      梁弈定的这个时辰,她要出门,恐怕会引起赵元璟的怀疑。

      或许,需要求求温姐姐帮忙了。

      少女心里盘算着,让人把拜帖送去了平阳长公主府。

      温玉和答应得很快,第二日甚至亲自来接她。

      一路上发了不少牢骚,什么平阳长公主已经打算重新替她择婿,打算回了长安就办花宴广邀适龄的郎君娘子,诸如此类的。

      沈灵霜开解了几句,温玉和只管懒洋洋地往车壁上一靠发呆,半晌儿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她,“慈恩寺的小学堂和那些狸奴可还在吗?”

      “那些狸奴都还在。我从长安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打发人去送了些银钱给小沙弥,免得他再偷偷摸摸省下吃饭的钱给小狸奴买鱼吃,饿得半夜去偷喝生水闹得肚子疼。”

      沈灵霜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可马上她的笑就收了起来,“小学堂我很久没去了,听说万年县的县丞发现后就取缔了它。”

      温玉和:“生而为女,就是不如郎君们自在。”

      她被自家阿娘烦得不行,无限感慨之下踢踢沈灵霜的脚尖。

      “我可是听说了,你家那位有心那个位置。”她往上阳宫的方向呶呶嘴,“改明你要是戴上了十二花树的后冠,可一定要吹吹枕头风,把这劳什子不许女子读书的教条改了!最好啊,再单开一科属于女子的科举,让女子也能像女帝在时一样入朝为官!”

      沈灵霜动了动唇没说话。

      她了解赵元璟,因为身世的缘故他对女帝憎恶之心更甚圣人,若是赵元璟当上皇帝,对女子的禁锢只怕会更多。

      再说了,她怎么会是赵元璟的皇后。

      他的皇后,应该是楚如霜才对。

      少女无意识地揭开车帘一角往外望去,一个抱着婴孩满脸带笑的丰腴妇人正从车外走过,在她脑海里诡异地与前世长安城外难民堆里哭天抢地的瘦弱妇人叠合到一处,沈灵霜心头又重了几分。

      好在温玉和也只是说说,没再继续追问,将她捎到临康坊后,就自顾自地寻地方玩乐去了。

      沈灵霜在原先住过的宅院外站了会儿,才叩响了深巷里的那扇门。

      白发苍苍的老妪来开的门,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才领着她们主仆往中堂走。

      院落里空荡荡的,连一株花木也无。

      “呜呜呜……”

      小娘子的哭声从中堂里传出来,还伴随着噼啪地打手板声。

      “没用的东西,”梁弈的嗓音里满是厌恶鄙夷,“在教坊里长大,竟是连抚琴都学不会,她就什么都没教你?”

      “你坏!”稚□□声气鼓鼓地顶嘴。

      “学不会,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不吃就不吃!”

      噗嗤——柳三娘忍不住笑出声。

      沈灵霜顿了顿,等老妪通报完将曾有一面之缘,不住好奇看她的小娘子领下去,才缓步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很是简单。

      一张书案,一张琴,一落地书橱,墙上悬着一把剑,再无其他。

      梁弈正坐在书案后,闲闲拨弄琴弦,却怎么都不成曲调。

      “娘子可会抚琴?”他饶有兴致。

      沈灵霜年少时曾学过,点了点头,她有求与梁弈,走过去落座后就接过琴,信手勾挑出一曲小调。

      只是这张琴的弦紧了半分,音高了不少,弹出来的曲调也古怪难听。

      她顿了顿,见梁弈半阖着眼,老神在在地叩击错误节拍,便又继续。

      一曲终了,他才睁开眼。

      “好曲,若有一日娘子死了,倒是可惜了这张琴。”

      沈灵霜被他说的背后汗毛都起来了,“梁郎君这是何意?”张口闭口咒人去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梁弈从座里起了身,在书橱里摩挲一阵,随手抛了纸团给她。

      沈灵霜展开来,才发现这是楚家的来信。

      “三殿下的回护之意太明显,楚家容不得你了。”梁弈长话短说。

      沈灵霜一字一句看完信,却觉得嘲讽至极。

      楚家容不下她,是再明显不过之事,怎么能说是因为赵元璟的回护?

      前世赵元璟那般待她,贬妻为妾,幽禁静心台,任谁听说都要道一句凉薄无情,可楚如霜还是容不下她,甚至不惜撕破脸也要送一碗辟寒药打掉她的孩子。

      足可见楚如霜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便是这一世,赵元璟又哪里回护过她?是指他用兄长的性命逼自己回府吗?

      沈灵霜有点想笑。

      她没了耐心,望向不住拨弄出噪音的梁弈,“那梁郎君想如何,诳我出来,取我的性命去回复楚家吗?”

      将目光从墙上的剑收回,面对突如其来的性命之危,沈灵霜出于自己意料的镇定。

      梁弈就是想杀她,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否则赵元璟追查起来,他逃脱不了关系。

      梁弈玩味轻笑,“那殿下怕是就要取我性命了。”

      “他不会的,”沈灵霜看得真真的,“你是他的股肱之臣,而我不过是个可以随手舍弃的女子,孰轻孰重,他心里分得清楚。”

      梁弈抚掌大笑,倏地站起身取剑,“哐当”一声,剑锋直指沈灵霜!

      剑身寒光粼粼,寒星轻点在少女眼眸。

      沈灵霜绷住呼吸,白着脸将话说完,“可待他大业得成之时,是否会重翻旧账,梁郎君心里应该有数。”

      “娘子有一双慧眼。”

      梁弈定定看着她,目光冰冷,用剑拍了拍她的脸,语气却越发不正经起来地轻佻起来,“所以,若是想保住自己性命,娘子可就要听我的了。”

      沈灵霜挺直腰不动。

      “我要知道三殿下最近与工部官员的往来。”

      她今天一定要知道,赵元璟到底有没有要救关中百万百姓的意思。

      这是她的底线。

      沈灵霜其实很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影响不了大局,她再努力,所会的也是一些放在朝堂上不入流的小手段,微末且撼动不了结果。

      但她还有赵元昭这条路能走。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因为……一旦放弃,那可是千千万万条生灵百姓的性命!

      可能是大难将近,最近上一世尸骨盈路,哭声震天的场景总会在她梦里重演,那个抱着已经饿死的孩子的妇人痛嚎失声的模样更是在梦境里来来回回。

      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沈灵霜一步也不肯退。

      梁弈以剑抵地,冷嗤一声,“娘子关心这些做什么?是要做菩萨吗?”

      沈灵霜冷不丁被刺了下,也有点生气。

      “总比堕入地狱做阿修罗来得要好。”

      少女被束得盈盈一握的腰肢挺得笔直,看他的目光深处尽是躲闪,分明是怕极了,却还在硬着头皮与自己交易。

      梁弈越看越觉得有趣。

      回程路上,获得想要的消息后,沈灵霜却怔怔靠在车壁上一言不发。

      温玉和原本在兴致勃勃地摆弄自己才买的小玩意儿,见状凑了过来,“小霜儿,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沈灵霜推开她的脸,慢慢捂住自己双眼,“温姐姐,我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呢?”

      温玉和丹唇一撇,“我怎么知道?只知道有一日忽然收到你的来信,说府上来了个布衣干谒的贫寒郎君,生得好看,文采也好,风骨俨然,为人处事很有自己的主见,你一见就喜欢上了。”

      “是啊……”沈灵霜失神喃喃,“那样好的郎君,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好像从赵元璟得知自己的身世开始,他就像变了个人。

      前世时那个清冷疏离,为民请命的郎君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让沈灵霜很难回想起,当初来府里投献诗文的郎君那么多,文采文章胜过他的并不是没有,自己为什么读过他的文章,见到他的人时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温玉和没有听清,“什么?”

      沈灵霜疲惫地摇摇头,额头就被敲了下。

      “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温玉和不满,“等回了长安,你可不能再整日缩在府里,就从我阿娘的花宴开始,跟我一起到处走动走动去。”

      沈灵霜抱住膝,摇摇头,“温姐姐,我不想去。”

      她本就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如今流言四起,想也知道会有多难听,她又何必送上门去给别人做话柄呢。

      更何况,依着梁弈的安排,自己怕是很快就要出不得门了。

      温玉和恨铁不成钢,涂蔻丹的指尖一下下地戳小娘子的胳膊,“你都成了皇子妃了,还不出门走动走动,沈家式微,你不趁机交际多认识些贵人,以后还怎么坐稳位置?”

      沈灵霜眨眨眼,“坐不稳就坐不稳。”有楚如霜虎视眈眈,沈家怎么也比不得楚家的。

      温玉和气了个仰倒,“难道你真打算退位让贤给别人?你可知在天家里断断没有和离一说,一个失宠的正妻,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沈灵霜抱住她的手,“我知道的,温姐姐。”她前世就吃过静心台的苦,她都知道的。

      “什么?你知道?你知道还——”

      温玉和还要说什么,却被少女脸上慢慢滑落的泪珠烫得中断。

      她粗鲁地用帕子替沈灵霜擦泪,讷讷道,“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认人,她们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还有我在呢……哭什么呢……”

      沈灵霜只放任自己难过了一会儿。

      她用袖子胡乱抹脸,笑笑,“沙子进眼睛了。”

      温玉和:……

      “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她难得正色,“我也就那么一说。无论发生什么,我总会站到你这一边的。”

      沈灵霜刚动了动唇就被她拦住,“别,以我们的交情,我可不耐烦听那些谢辞。”

      温玉和懒懒笑,“但我阿娘办的花宴,你总要赏几分颜面吧?”

      这点小事,自然要答应的,沈灵霜用力点了点头。

      “圣驾也快回长安了,”温玉和叹息道,继而打趣她,“听说圣人要在冠礼上册封三皇子为王,那你不就是王妃了?以后再见你,怕是连我也要按品下拜,口称千岁了。”

      沈灵霜敷衍几句,心里明镜似的,这个秦王妃,是谁都可,却万万不会是她。圣人厌恶沈家,前世就没有册封过她,这一世也未必会改变心意。

      月末,圣驾终于回京。

      回到阔别已久的长安后,圣人果然第一时间就为意外寻回的三子举办了盛大的冠礼。

      但是赵元璟被册为秦王的同时,还未及冠的赵元昭也被册为晋王。

      战国末期,秦扫六合而一统七雄,但晋国也曾是春秋一霸,位置还在秦国以东。若非晋静公时家臣作乱,赵韩魏三家分晋再不齐心,秦国崛起时可未必能敌得过阻挡它东进的庞然大物,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更何况,赵元璟是加冠后才被封王,赵元昭可是还未弱冠就封了王,更是独一份儿。

      君不见先前还十分活跃的十皇子赵元齐这回就什么也没捞着吗。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在背地里猜测圣人到底更属意谁为太子。也就只有很少数的朝臣才注意到,赵元璟的原配发妻沈氏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秦王的冠礼之上,更没有被册为秦王妃。

      朝臣们更关注储位之争,而在各府后宅里,秦王原配没有被册为秦王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什么猜测都有,不少人都联想到前不久的流言,当真以为秦王是在给楚如霜留位置。

      沈灵霜也从温玉和那处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好在她自打回了长安就随赵元璟搬进了兴庆宫外的王宅从此闭门不出,不与外面联系,倒也清清静静。

      温玉和义愤填膺地来了好几回,见她没事人儿似的,叹道,“年纪轻轻的,就跟修仙似的,说好要去我阿娘办的花宴,到时可别失约啊!”

      沈灵霜当然应下了,听说平阳长公主邀了赵元昭之后,她比谁都更期待花宴赶紧到来,怎么可能不去。

      还在东都时,她就收到了阿耶的来信,说起沈谦光的事,也是不咸不淡的,好像她寄去的只是日常问候书信,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生死大事。

      阿耶是指望不上了,她仗着赵元璟忙于在朝中立足无暇顾及,碰碰运气往临康坊转了好多趟,只可惜她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既然如此,花宴就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她得去找赵元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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