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替身太子妃我不当了（重生）

　　?赵元璟怎么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去找了赵元昭，他又没有长前后眼，沈灵霜故作镇定道，“我没有，郎君误会了。”

　　赵元璟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太子之位，只容得下一人，新仇旧恨，我与赵元昭是上天注定的敌手。你是我的发妻，是我最亲近之人，他便是动了什么歪脑筋也不足为奇。霜儿，莫要低估了人心。”

　　她的眼光的确不好，若不然前世也不会爱错了人。可赵元昭，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种人。

　　沈灵霜也不知为何，就是有种隐隐的笃定。

　　她不想激怒赵元璟，索性默不作声。

　　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赵元璟点到即止。

　　他今日其实很不高兴，费尽心思安排了一出春莺啭想要勾起圣人一星半点儿的旧情，却不妨被赵元昭随随便便一出不按时令的踏歌截了胡。

　　从提象门下来后，梁弈就悄悄遣人递来了信儿，那曲相和歌背后之人是杨家，泄露之人只差没明晃晃将此事拍在他们派去探子的脸上。

　　赵元昭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他。

　　赵元璟眸中浮现一抹戾气，他方才所说的没错，赵元昭于他，实乃毕生大敌，只消除去他，自己的通天之路便再无阻碍。

　　只可惜围猎场出了意外，让他躲过一劫，更嫉妒他能在圣人膝下长大，独得圣心。

　　而这一切，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是被女帝，是被杨氏所强行窃夺抢走的！

　　他才是圣人的嫡长子！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就连灵霜，就连灵霜也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才会把这个浸淫宫廷，心思狡诈的小人当做正人君子。

　　赵元璟心绪翻涌，面上却一丝不显。

　　圣人金口玉言，将在冠礼上为他裂土封王，虽然只是一个亲王而已，却是他正式更换身份进入朝堂的开始。

　　便是不用阴私手段，他也相信自己能在朝堂上堂堂正正地将赵元昭和杨氏打压得再见不得光。

　　宫门外，洛水静静流淌，环绕千家万户，任谁也不能平白想象，日日所汲、滋养万物的上善之水忽有一日会变作狰狞形象，顷刻间漫灌城野，拉杂摧枯地夺人性命。

　　赵元璟无声扬了扬唇，强硬握住身畔女郎的手。

　　“是时候该回长安了，霜儿。”

　　沈灵霜心情复杂地蹙起了眉。

　　她方才想了一路，该如何将消息告知赵元昭，可怎么想，都觉得不稳妥，很难取信于他。

　　试问，若是有人冒冒失失地跑来告诉她，某处将有大灾，生灵涂炭，只怕是她也不会平白相信的。

　　可这种事，本就很难证明。

　　那她还能找谁？

　　沈灵霜不由自主地看向桎梏住她手腕的郎君，也许，天下间真的会信此事的，只有与她同为重来一世的赵元璟了。

　　“快到梅雨之时了，”她试探提起。

　　赵元璟端坐车内，搭着眼帘。

　　沈灵霜忍不住将话说得明白些，“许是要落雨。”

　　赵元璟那双淡漠的琉璃眼转向她的方向，少女心里有些不确定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春雨贵如油，但若是来的多了，反倒是伤民了。”

　　青年眉心微起折痕，“我从未忘记此事。”

　　得了赵元璟的准话，沈灵霜忽而安静，面上的神情也舒缓下来。

　　是啊，前世的赵元璟就曾大刀阔斧地整顿贪官污吏，赈灾济民，在民间更是有爱民如子的好名声。他曾是合格的储君，如今有机会阻止灾难发生，救得万千生灵，又怎会为了野心而坐视不理？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少女蓦得有些心虚，心底却又生出几分异样。

　　明明此事与赵元璟一提便能解决，她甫一想起此事，怎么会只想着去求助赵元昭呢？

　　沈灵霜手一颤，茶水漫上桌案。

　　赵元璟的衣袍湿了碗口大的一块。

　　她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被气息微促的郎君捉住了手。

　　“你若是想我今夜回房，便继续。”

　　少女吓得立时收回了手，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得远远的。

　　车驾从热闹喧嚣的人群里穿过，车内却静得出奇。

　　赵元璟垂着眼，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

　　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灵霜对他的畏惧。或许是他这段时日的强势吓坏了她。再等等吧，他想，此生他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与时间，总能慢慢将霜儿的心挽回。

　　只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青年撩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桥下浮光跃金的洛水，眸底深色暗涌。

　　沈灵霜一直到安安稳稳地回了府才松下一口气。

　　出乎意料的，赵元璟竟是让赵成收拾他的东西，搬到了书房。

　　对此，他只道近日事忙，沈灵霜不太信，却觉得心里更轻快了几分。

　　终于不用夜夜战战兢兢地防备，睁眼直到困倦入睡。

　　可还没等她松快几日，一则流言就悄悄滋生传遍了东都的权贵门户。

　　以至于她被邀去平阳大长公主府的小宴，更衣时都能听见有人在悄悄议论。

　　“听说没？圣人新找回来的三皇子从前跟楚家如霜有过一出呢！”

　　“可是三皇子不是已经成亲了，娶得还是沈家的女儿。”

　　“你懂什么！沈家的那个名字里带了个跟楚如霜一样的霜字，长得也跟楚如霜有几分像，这可真是，啧啧！”

　　“那沈娘子可真够可怜的，平白做了别人求而不得的替身……说起来她原本该是走了大运，慧眼识珠，早早就择定了流落民间的天潢贵胄，谁能想到？”

　　“还有更可怜的呢，三皇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陛下怜悯他又心里有愧，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听说这么一出，肯定会把楚如霜赐给他。沈家的门第，又岂是可以与楚家的门第相提并论的？便是在三皇子心里两人孰轻孰重都一目了然。到时候啊，谁是正妃，谁是侧妃？那可不一定呢！”

　　女子们唏嘘又幸灾乐祸的议论声从假山后响起。

　　柳三娘气得脸都红了，恨不得要上前去理论，可她这些时日跟着娘子识字学礼，早就脱胎换骨，懂得这种场合切不可冲动行事。

　　“娘子……”

　　沈灵霜听着前世听到时气得发抖的话，要说心里一丝波动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丝了。

　　毕竟比这更难听的话，什么她不过是个玩物，比不上楚如霜的半根手指头，还不是要乖乖让位，等等，她都听过许多。

　　也就是前世楚如霜被册为太子妃后，她被关进了静心台，闲言碎语才没能再传进来，但外间的诸如此类的话，只会有增无减。

　　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伤人。

　　沈灵霜这一次却没有被伤到，她甚至冷静地想了一回，结合着上元宴上楚家兄妹异常，猜到流言大概是他们放出来的，也揣测到了几分他们的用意，才领着柳三娘默默往反方向走。

　　一个妩媚至极的女郎拦住两人去路，食指几乎要戳到沈灵霜的额头上，“你就这么跟个呆头鹅似地任由她们编排你？”

　　她清清嗓子，冲着假山扬声，“我久不回来，还是头一次知道多了这么多爱嚼舌根的小娘子呢，诸位能出来叫我认认脸吗？”

　　假山那边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随即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匆匆逃走。

　　“温姐姐……”

　　沈灵霜看着来人目瞪口呆，下一瞬就欣喜不已地抱住她的手臂，两眼亮晶晶的。

　　“温姐姐！你不是嫁去建康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遣人来说一声？”

　　被她抱住的人名唤温玉和，是平阳长公主的女儿。昔年沈家风头正盛的时候，年幼的沈灵霜也时常出入宫禁，与温玉和算得上是自幼交好。也就是温玉和年长几岁，外嫁出京后，才少了联系，但书信也是时时不断的。

　　前世，她离京南下，便是想去寻温玉和。

　　若否，如今的她深居简出，巴不得不再露脸，将来好与赵元璟分剖开，怎么会赴平阳长公主的寿宴。

　　温玉和翻了个白眼，将自己嫁人后发觉夫君养了外室就毅然决然和离回来的事简略地说了说。

　　她得意洋洋，“我这一走，袁家族长生怕我跟阿娘和圣人告状，居然做主让我带走所有嫁妆，还赔了那负心汉大半身家给我，你温姐姐现在可是家财万贯。等回了长安就领你去西市逛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温姐姐绝不小气！”

　　“真好……”想和离却始终未能成行的沈灵霜羡慕得眼睛都酸了。

　　“还说我呢，你看看你，我才离京多久啊，你就混成这般模样，啧啧……”

　　温玉和不客气用手去掂少女的衣衫，“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穿姹紫嫣红的色，尤其喜欢红艳艳的石榴裙，怎么如今穿得这么素淡？我阿娘瞧见了居然没把你赶出去？”

　　沈灵霜低下头，“这都是郎君为我置办的。”

　　自从两人撕破脸，赵元璟对她反倒越发上心，她的一应衣食住行都被安排得好好的，除去衣橱里满到插不进手的素色衣裙，连膳食点心都会有他派来的婢女用银针一一查验。

　　若是前世的沈灵霜说不定会觉得受宠若惊，可现在的她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装进笼子里的鸟儿，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仰人鼻息。

　　女郎双眉微蹙，方才初见故人的欢喜都一扫而空。

　　温玉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竟是蓦得笑出了声。

　　“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灵霜被她猝不及防的笑声吓了一跳，抬起眼茫然地看着她。

　　温玉和瞧着少女眼巴巴看她的可怜模样像小兔子一样，大大咧咧伸手指去勾她的下巴，“啧，收到你那些执迷不悟的信的时候，我可真没想到，原来小霜儿也有醒悟的那一天啊！”

　　调戏的动作被庑廊转角走出来的郎君看了个正着。

　　他伸手将沈灵霜拉到身后，“长乐郡主，还请自重。”

　　温玉和冷笑一声，“三表兄还真是严苛啊，我跟小霜儿玩笑两句也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赵元璟被她的嘲讽语气刺了下，不为所动，“你既称我表兄，也该称她表嫂。”

　　温玉和冷着脸，“我跟小霜儿打小一处玩闹，叫什么，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三表兄管得宽了。”

　　赵元璟前世就知这位长乐郡主是个刺头，甚至还知道她前世和离回长安后曾劝过灵霜和离，却一直没直面过。冷不丁被人当面驳回，额角青筋一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平阳姑母原是这么教你的？”这是在质疑温玉和的教养了。

　　“你！”温玉和气得脸红。

　　沈灵霜见他们不管不顾地争执起来就是头皮发麻，温姐姐和离回来，日子本就不易，何必为了自己平白叫别人看了笑话还得罪了睚眦必较的赵元璟。

　　“温姐姐，”少女从赵元璟身后转出来，扯出炸毛的女郎衣袖，又看向面色微冷的郎君，压低声好声好气地劝道，“温姐姐自幼出入宫禁，她的举止是连圣人都夸过的，三郎需慎言。”

　　听见圣人两字，赵元璟瞳孔微缩。

　　圣人都夸赞过的，他的质疑若是被有心人传开，岂不是公然质疑圣人。

　　恰好梁弈在不远处使了个眼色，像是有急事，赵元璟看了看满脸忧色的少女。

　　“我晚些时候来接你。”

　　沈灵霜连忙笑了下，“好。”

　　总算送走这尊大佛了，她冲温玉和眨眨眼睛。

　　温玉和美目微眯，“你要替他说好话？”

　　沈灵霜赶紧摇头。

　　温玉和这才不高兴道，“这才对嘛！要我给一个毁了我家小霜儿的郎君好脸色，想都别想，我没给他一耳光都是看在舅舅的份上！”

　　原来在温姐姐眼里，赵元璟竟是毁了自己的郎君么……沈灵霜叹了口气。

　　温玉和拉过她的手，“别想那个薄情郎了，走，你还没有给我阿娘请安吧，我们一起去。”

　　两人肩挨着肩地往正堂走。

　　寿宴上一派平和，不管流言如何传开，至少面上没人敢露出异样。

　　毕竟此时赵元璟的正妻还是她。

　　沈灵霜原本还有些担心会再撞上楚如霜，那位楚家明珠可是实打实地骄纵任性，当众下她脸面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赵元璟为了楚家绝不会替自己讨回颜面，到时候丢脸的可是自己。

　　可这位大小姐不知怎的竟是没来。

　　沈灵霜小小松了口气，却又失笑。

　　自己想的太多了，有温姐姐在呢，便是赵元璟不护着自己，平阳长公主这个东道主可容不得楚如霜放肆。

　　宴会散时，温玉和还想留她小住，可沈灵霜还得回去照顾兄长，也就婉拒了她的好意。

　　温玉和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你彻底放下了呢，原来还是要回去的吗？”

　　沈灵霜一时也不好解释其中原委，只好含糊道，“温姐姐的好意我都知道，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等来日再与姐姐解释吧。”

　　温玉和点点头，自顾自地往回走。

　　从背后看，原本肌肤微丰，纤秾合度的女郎的背影比之从前瘦削不少。

　　也许，和离之事并非如她口中说的那般轻松。

　　沈灵霜原本还想将心事尽数与温玉和道出，这会也歇了心思。

　　温姐姐也不容易，自己还是先照料好兄长，再赶紧寄信给阿耶讨个主意是正经事。

　　说起来，今日平阳长公主的寿宴，楚如霜没来也就罢了，赵元昭居然也没来，好生奇怪。

　　她脑子里闪过一念，继而连自己都有些奇怪，平白无故的，怎么又想到赵元昭了呢。

　　沈灵霜摇摇头将这念头抛诸脑后，回府去照看兄长。

　　说起来也当真奇怪，阿兄虽说是先受了惊吓，又撞着头，但医师都说他并无大碍，为何这么些时日了都没有醒。

　　沈灵霜心里存了个疑惑的影儿，悄悄将疑心压下。

　　上阳宫里，楚如霜气得一把掀翻桌案，名贵的笔墨纸砚撒了一地。

　　“欺人太甚！”

　　她因为自作主张散播流言之事被姑母禁足抄经，竟是连平阳长公主的寿宴都不能去。

　　这对如今身价倍增，十分享受众人吹捧的楚如霜来说无异于一大噩耗。

　　她气得在屋里摔摔打打，既恨罪魁祸首，又恨那日拦阻她的赵元昭，还恨将此事告知姑母的赵元璟。

　　最恨的便是赵元昭。

　　从前总被姑母暗示着，楚如霜心里其实对光风霁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很是起过几分少女之思。

　　围猎场那回，她其实已经知道姑母跟赵元璟达成和议，心里对赵元璟的样貌气度也很满意，但她还是不顾颜面去见了赵元昭，想试试看两人可否还有转圜，却被杨晟恨恨地打了脸。

　　再加之上元宴之时，赵元昭又站到沈灵霜那头为她说话。

　　新仇旧恨加起来，从前的那一点子虚无缥缈的爱慕哪里抵得过颜面受损的羞辱。

　　楚如霜恨得牙根痒痒，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赵元昭和沈灵霜的名字。

　　“可别叫我抓住了你们的把柄。”

　　还有赵元璟。

　　一想到赵元璟破天荒地头一次来寻她，说的却是敲打之语，楚如霜就觉得自己脸面简直被人丢到了地上踩。

　　她已经委屈求全要给赵元璟做侧妃，他居然还为了个破落户的女儿羞辱她。

　　“沈、灵、霜……”

　　她死死咬住唇，原本算得上姣好的脸庞扭曲得很是难看。

　　楚贵妃听了宫人的禀告只淡淡道，“随她去。”

　　下首拿着玉摇柄为她捶腿的陪嫁婢女讪笑，“三娘子怕是气得不轻。”

　　楚贵妃揉着太阳穴，“谁叫她行事嚣张的？赵元璟又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面人，会不满也是正常。若他轻轻放过此事，我才要怀疑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不敢扶持了呢。”

　　婢女好奇道，“那娘娘打算何时放三娘子出来呢？”

　　楚贵妃啜了口茶，“陛下为着赵元璟的冠礼急着回长安，我听说平阳长公主有意为和离回来的长乐郡主择新婿，要开花宴，等花宴之时再将她放出来吧。”

　　姿容美艳的宫装女子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染满蔻丹的指甲，语气渐渐变冷，“不过是小小一个沈氏，想除去她的法子多得很，也就如霜那个蠢的，非要自己出面弄得里里外外都不体面。”

　　那就是实打实皇子的正妻，哪能说处置就处置了，婢女听着背后冷汗直冒，手上动作都轻了三分。

　　楚贵妃也没继续说，反而三言两语敲定了楚如霜长达一月的禁足，并将信儿递了出去。

　　梁弈得了消息，便来了书房回禀。

　　赵元璟眉梢微动，道了句知道了。

　　梁弈却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楚贵妃似乎有不满之意。”

　　他沉沉压着嗓，“不过是几句流言，殿下不该较真的。”

　　赵元璟静静看他一眼，“此事不会影响我与楚家的合作。”

　　梁弈抱着臂，“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罢了，殿下有大志，不该流连于此。”

　　赵元璟忽而觉得有些可笑。

　　他前世也像梁弈这般想，甚至还在流言萌芽之初推波助澜了一把，好与楚如霜彻底绑到一条船上。

　　可带来的后效却是超出他的想象。

　　灵霜显然对此深信不疑，当真以为自己将她当做替身。

　　可她与楚如霜，哪里有半分肖似。一个是娇柔恬静如杏花般美好，另一个却是俗艳至极，本性暴露出来令人望之生厌的模糊印记。

　　若非为了楚家，他也不会刻意求娶。

　　可他也不会去特意解释。

　　真要论起来，当年他求娶灵霜，一方面是当真有几分喜欢，另一方面则是看中沈氏的权势。

　　彼时他还不知自己的身世，想寻一个有底蕴却不会限制他的岳家，若是岳家人丁单薄就更好了。沈家便是他的最好选择。

　　若是将这些袒露出来，灵霜大约会越发恼了他。

　　将种种心绪收敛，赵元璟不动声色地打量梁弈，“你似乎格外关心此事。”亦或说，格外关注他与灵霜的私事。

　　郎君心念一动，细细打量起眼前人。

　　梁弈先是一怔，随即冷笑不已，“殿下的疑心未免太盛。”

　　他阴阳怪气道，“我只是瞧着夫人跟六皇子走得太近，殿下说不准那日就跟我那倒霉的阿耶一样了，心里不忍罢了。”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就差明说赵元璟说不定要戴绿帽了。

　　赵元璟额角青筋跳了跳，“你若无事，尽可出去。”

　　梁弈脾气古怪，此时还有用得上他的时候，自己切不可动怒。

　　赵元璟扶额蹙眉，眸光不善。

　　梁弈见好就收，大摇大摆地走出屋，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思，刻意绕着花圃走了个大圈，果然就见到愁眉紧锁的少女提着食盒往沈谦光暂居的栖雨阁走。

　　看见他时，少女怔了怔，侧身绕过了他。

　　淡淡的清甜香气混合着苦涩药味在梁弈鼻端一闪而过。

　　“这药喝了大半月，也不见沈郎君出来走上两步，娘子熬药的技艺不精啊。”

　　他悠闲自若地开口，惹得柳三娘怒目而视。

　　她小声嘀咕，“娘子，这人说话好生难听啊。”

　　沈灵霜心里惦记着阿兄，梁弈说的难听了些，却也是实话，她蹙眉压低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

　　柳三娘瘪了瘪嘴。

　　到栖雨阁后，沈灵霜亲手给兄长喂过了药，就看着兄长沉睡消瘦的俊颜发呆。

　　梁弈的话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却总觉得梁弈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在暗示什么。

　　可梁弈是赵元璟的心腹，之前还参与过将自己抓回之事，自己与他又没有交情，他怎可能会好心提醒自己？

　　沈灵霜忧心如焚，纤白素手将药碗捧着看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三娘，你去取些药渣，再找只活物过来。”

　　她环顾四周，附耳低声，“切记，要找沈家的老人，叮嘱他们小心些，行事要避开人。”

　　柳三娘用力点了点头，领命去了。

　　沈灵霜靠在床头，心里迟疑，会是这药有问题吗？

　　她心里有些着慌，越发期盼三娘赶紧带着她所需之物回来。

　　阿兄始终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竟是赵元璟下的手吗？

　　赵元璟明明答应过她会放阿兄一条生路，以他的矜傲，应该不会毁约。但若是阿兄一病不起，虚弱而亡，对赵元璟而言，才是真正的永绝后患吧。毕竟阿兄的身世太过敏感，一旦曝光，整个朝堂都要震荡不安。

　　沈灵霜揪着手指，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不由自主想到了前些时候忆起的水灾之事。

　　若是阿兄的药被动了手脚，水灾之事，赵元璟当真会毫无私心地上报朝廷，提前预防吗？

　　这些时日，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上报水灾之事。

　　整个东都沉浸在年节后的余温里，忙着圣驾回长安的大事，一片祥合融融，浑然不觉大难将至。

　　少女一时想得很远，前世那些难民贫病交加的凄苦面容在她脑海里不断闪过。

　　如果赵元璟当真为了一己私心，动了阿兄的药，又瞒下水灾之事，自己又该如何？

　　阿兄之事在阿兄的身世未曝出来之时尚且算是家事，只要赵元璟不揭破，自己就有办法瞒天过海。

　　但关中的数百万户百姓正在生死关头，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阿耶的回信是指不上了的，水灾又事关朝堂，她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难道还要去找赵元昭吗？

　　她心弦一颤，微微睁大了眼，心脏怦怦怦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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