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替身太子妃我不当了(重生)

作者:酒初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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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沈灵霜是做足心理准备回来的。

      她绷住自己的神情,不想在赵元璟面前示弱。

      “我阿兄呢?”

      赵元璟看着她不说话,脸上难得的浅浅笑容就淡了下来。

      他的手直直伸着,没有收回的意思。

      沈灵霜没有接

      对峙片刻,谁都不肯服软。

      沈灵霜硬着头皮看他,“我阿兄在哪?”

      赵元璟眼尾低敛看她,眸光冷冷,“离家半月,你牵挂的就只有你兄长一人?”

      那不是自然么。

      沈灵霜不敢置信地捏了捏手指。

      有点疼,不是在做梦。

      莫不是赵元璟还以为自己会牵挂他?

      沈灵霜愣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郎君这几日也安好吗?”

      赵元璟看着她,还未收回手。

      脸上的神色却缓和起来。

      沈灵霜一咬牙,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想扶住他下车,却被大力拉得整个人踉跄扑倒在郎君怀抱里被按住。

      柳三娘惊呼一声,在赵元璟冷冷扫来的目光里红着眼小小声,“娘子脚上有伤的。”

      沈灵霜一下被人打横抱起。

      抱住她的手臂如铁铸般不容置疑,她僵着身子完全不敢动。

      明明是正午时分,阳光炙白,抱起她的郎君浑身却如覆满积雪,散发着股疏离冷寂的气息,他没有看怀中人一眼,却让沈灵霜如芒在背。

      进屋后,她被放到软榻上,医师很快被叫来,替她看伤。

      沈灵霜倚在隐囊里,只能听见医师小声跟赵元璟禀告些什么,她正竖起耳朵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平静。

      “娘子!”

      阿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她时又哭又笑,一下扑倒在床前,“这么久了您都去哪了啊!我怎么等都等不到您回来,赵成说您落水失踪了,我还以为——”她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泪眼朦胧地抬头,“娘子您可算回来了!”

      沈灵霜伸手碰了碰她的发,“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不说还好,一说阿春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

      沈灵霜看向柳三娘,后者咬咬牙,鼓起勇气上前扶起阿春,“阿春姐姐,娘子好好的呢,快别哭了。”

      阿春擦着眼泪,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你是?”

      柳三娘努力让自己落出个友好的笑,“我是娘子新收的婢女,阿春姐姐叫我三娘就好。”

      阿春怔忡,“娘子?”

      沈灵霜点了点头。

      阿春这下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娘子这回归来,身边居然有了别的婢女!

      她难以接受,抹着泪,“娘子是不要我了么?”

      沈灵霜有些心虚地动了动唇,“我在外面的时候,是三娘照顾的,她很好。”

      不止如此,有过前世的一遭背叛,她迟早都要将阿春送走的,三娘的到来,刚好弥补了她身边贴身婢女的空缺。

      且柳三娘底细简单,无依无靠,不会与赵元璟有任何关系。

      阿春难以置信地哭着跑出去。

      柳三娘慌得手足无措,“阿春姐姐是讨厌我吗?”

      沈灵霜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她过几日就习惯了。”

      赵元璟一进屋,就看见少女仿佛壮士断腕般轻.颤着眼睫,分明很难过的样子,却不肯松口让柳三娘去寻阿春回来。

      他微微蹙了下眉,坐到榻边。

      “你们都下去。”

      这话不止对赵成,还有柳三娘。

      瑟瑟缩缩的小娘子得了沈灵霜的首肯才犹豫退下。

      “此婢礼仪太差,不可留在你身边。”

      赵元璟嗓音清清冷冷,像是随口一说,为她着想。

      沈灵霜攥紧被角,“三娘照顾得我很好。”

      “你的手上和脚上都有伤,这能叫好?”

      沈灵霜含糊地坚持,“我就要她。”

      赵元璟侧过脸,就见少女窝在软榻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垂着眼不敢看他,简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他不知梁弈胆大包天地瞒下沈灵霜撞马之事,还以为灵霜仍是那个柔柔弱弱,哭都不敢大声的小娘子,心里不由得一软。

      尽量让声音温和几分,“但凡数得上的人家里,用惯的奴仆都是三代都签了死契的。此婢出自农家,见识短浅,怎么配跟在你身边?你若是厌烦了阿春,我让人再送几个调.教好的过来给你挑。”

      赵元璟自以为自己将要害都掰开了揉碎了给她字字句句说得分明,沈灵霜晃了晃神,不知为何就想到前世里被打入静心台前的一桩往事。

      那是赵元璟将那位直言进谏的御史抄家之后的事了,楚如霜已经回到长安,正是流言四起,她未能受封太子妃的尴尬之时。

      那时的沈灵霜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在赵元璟心上有一席之地,并不如何担忧,照常一日一回地去书房给他送羹汤点心。

      偶尔就会撞见梁弈也在。

      那日,梁弈像是刚与赵元璟发生过争吵,两人的脸色都极难看,见她来了,梁弈就告退出去。

      可等沈灵霜离开书房往后殿走的时候,才发觉这位东宫权臣并未离宫。

      沈灵霜也说不好他当时在抽什么风,竟是看着她恶劣一笑,如赵元璟现下这般的,耐心至极将赵元璟娶沈灵霜的种种好处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说给她听。

      沈灵霜还以为他是来劝自己主动让位的,气得狠了,破天荒硬气地顶了句嘴,“并不是天下所有的郎君都如你的阿娘一样。”

      梁弈的身世在东宫不是秘密。

      他的生母曾为大家婢,姿容窈窕,他的生父也算是世家旁支,小有积蓄,爱极了他的生母。

      婢女不可为妻,他就为之不婚,在坊间传为美谈。

      可他生母一朝被权贵看上,就攀了高枝,体弱多病的世家子痛愤成疾,很快就撒手去了。而梁弈的生母也没落得好下场,才生下一个女儿,就跟着那户人家一道被抄家,连同刚满月的女儿一道沦落教坊乐籍,永世不得赎出。

      梁弈怒极反笑,“你以为殿下不会抛弃你吗?”

      沈灵霜固执点头,信任两字就差写在脸上。

      梁弈眯着眼斜睨她半晌儿,面色古怪又玩味,最后居然像个疯子一样大笑三声走远。

      如今想想,梁弈当时是在笑话自己的愚蠢吧。

      沈灵霜回过神,看着赵元璟,眼底的固执与当年一样,“我只会要三娘留在我身边。”

      她就算是被迫回来这里,但不可能连这点小事也要受制于人。

      少女抗拒警惕的神情像是绵密细针,刺入赵元璟心底。

      刺得他生疼。

      什么时候,那个依恋他孺慕他的少女变得与他那么生分。

      赵元璟握紧了拳,他们曾经是夫妻,如今也是,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他伸出手,不容置疑地想握住少女的柔荑,沈灵霜犹豫了下,没有躲。

      赵元璟微微扯唇露出个笑,“你想留,便留下吧。但我也会让人来教导她礼仪,免得她日后在圣驾前失了仪态。那丢的就是你我的脸面了。”

      沈灵霜见他心绪转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阿兄还好吗?”

      赵元璟握紧她的手,“沈兄正在别院修养,他在围猎场里受刺激太过,需要静养几月。”

      沈灵霜得到想要的消息,终于舒了口气。

      她立刻就想抽回手,对方却抓住不放。

      “灵霜,”赵元璟看着她,不自在地别过脸,“我答应了楚家。”

      答应楚家要让楚如霜当太子妃吗?

      沈灵霜早有预备,甚至无所谓地回了句,“那就恭喜殿下了。”

      前世今生,赵元璟都做出了一样的选择,自己果然是一颗可以随意抛弃的弃子。哪怕是重生之后他再三许诺,在楚家提供的偌大助益面前,也都统统不再作数。

      赵元璟神色一僵,握住她的小臂,“但我只许给了楚家良娣之位,我的发妻只会是你。”

      见他信誓旦旦,沈灵霜简直要笑出声。

      楚家为什么肯让自家金尊玉贵的嫡女给他做妾,赵元璟难道真的不懂吗?

      太子良娣又如何,当上皇后的良娣还少吗?

      即使赵元璟始终认定了她,有楚家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占着赵元璟的正妃之位,就是楚如霜的眼中钉肉中刺,楚氏就是举族之力都会将她拉下来,甚至谋了她的性命去。

      沈氏式微,无力在深宫护住自己。

      而最该护着她的赵元璟呢,前世明面上自己可是被迫喝了楚如霜的药才没了孩子,他可曾因此对楚如霜高声半句?

      沈灵霜闭了闭眼,尽量心平气和,“郎君,你既然要娶楚娘子,为何就不肯放我离开呢?”

      “郎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千万不要因为前世那一段微不足道的过往再误了你的大计,好不好?”

      “不好!”

      郎君身体立刻绷直了,嗓音寒厉。

      他像是不安,又像是暴怒,眼里迸发惊人的冷锐,握得她小臂生疼。

      “你我结发合卺,拜过天地鬼神,便是要做永生永世的夫妻。你从前说过,此生唯我不嫁,我迎娶你时亦曾在你父兄面前立誓,此生断不负你。区区一个妾位,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就要毁誓忘诺,轻易离开我吗?”

      沈灵霜疼得眼眶发红。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

      她反问赵元璟,“我是说过,是说过除了你谁都不嫁!可是郎君呢?前世贬妻为妾,昭告天下要娶楚如霜为正妃时,还记得曾说过的誓言吗?”

      沈灵霜直直地盯着赵元璟。

      “我想过与你白头偕老的,我想过的,郎君,我想过无数次,想得连我自己都坚信不疑,我们真的会永永远远在一起。我遵守了我的誓言,不管不顾地嫁给你,一心一意地做你的妻。可你呢?你在含元殿上求娶楚如霜时,可曾想过哪怕那么一次,以后要将我置于何地?”

      一滴泪落在赵元璟手背上,烫得他不自然地松开手。

      他脸色变得惨白,却还很坚持,“前世都过去了,这一世,我会好好对你。”

      又是这样,沈灵霜眨了眨眼,敛起多余情绪。

      “可我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郎君嗓音艰涩,紧绷着下颚,“不会的。”

      “为何不会?”

      沈灵霜反唇相讥,“你只知我误入半山亭被迫跳水逃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布了局,但你的下属们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我误入其中还一切照旧?”

      赵元璟眼角微微抽搐,“都是梁弈自作主张。”

      “可梁弈为什么敢自作主张要除掉我?还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我在你心里,不过是个累赘,是会阻挡你成就大业的绊脚石。绊脚石就该被搬开,我若是在半山亭被人发现孤男寡女与赵元昭独处一室,重伤皇室颜面,还会有活路吗?圣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重责赵元昭而更怜悯你这个才找回的长子几分?”

      “多么好的好计策,一箭三雕,郎君,你会不会后悔,后悔我居然没有死在半山亭为楚如霜让路?”

      沈灵霜弯了弯唇,笑意嘲讽。

      赵元璟起身俯视她,掐住她的下颚,他心里针扎似的疼。

      “你为何会这样想我?将我想的那样卑劣,会用自己发妻的性命做饵陷害他人?”

      沈灵霜手指冰冰凉凉,捂住自己的心口,杀人诛心,“可你在前世就杀过我一次了。”

      若不是她心死如灰,被囚禁不得出,怎会死在静心台,甚至于,说不定那场大火,本就是赵元璟安排的。

      赵元璟垂下眼,挡住眼里暗涌的冷气,一味固执道,“我说过,这一世,我们会白头偕老。”

      沈灵霜只觉得他无可救药。

      “你一定要将我们强绑在一起吗?”

      赵元璟像是入了执念,面无表情,“你只会留在我身边。”

      留在他身边?

      再看一遍他娶楚如霜,与楚如霜恩爱和美,再被他囚禁起来做他闲时可以把玩逗弄的金丝雀,做他的附庸,做他的玩物,痛苦一生煎熬到死?

      沈灵霜脑中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断。

      前世今生的怨气恨意,一股脑地奔涌出来。

      少女恨恨地望着赵元璟,语气也是恨恨的,“除非我死了。”

      她像是在对上天、对自己发誓,“只有死去无知无觉,名为沈灵霜的尸体才会心甘情愿,乖巧听话地永远留着你的身边。”

      “可即便我死了,被葬在你的山陵里,也不会是心甘情愿的,你能强迫我的尸体,却不能将我的七魂六魄都锁在你身边。”

      赵元璟被她一次又一次顶撞,怒极气极,语气也冰冷到极点,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底的痛苦扩大到了极致。

      “就是你死了,就是我亲手杀了你,你的灵位与棺木也只会摆在我的身边,全天下的道士佛僧都会为我做法,将你永永远远,永生永世地囚在我的棺木里。”

      沈灵霜用力想擦掉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你真是个疯子。”

      疯子?

      赵元璟嘴角止不住痉挛地上扬,早在前世目睹那场大火时他就疯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冲进火场,丢了性命,丢了唾手可得的皇位,丢了他汲汲营营十数年的一切。

      重来一回,他绝不会让前世的种种再上演。

      灵霜不信他,他就偏要做给她看。

      这一世,他们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赵元璟紧抿着唇,慢慢松开桎梏住少女的手,替她扶了扶发间的簪子。

      “我送你的杏花簪呢,为什么没戴?”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袋里取出沈灵霜当掉的杏花玉佩,想要亲自替她带上。

      沈灵霜往床里躲了躲,却没能避开。

      赵元璟近乎强硬地将玉佩挂在她腰上,“我送你的,以后一定要带在身边。”

      沈灵霜决绝地扯下玉佩丢在地上,“我偏不。”

      赵元璟眉心跳了下,极力压抑住心里涌上的戾气,弯腰捡起玉佩。

      他一只手箍住少女的双手,薄唇抿成一线,用另一只手将玉佩重新挂回她的腰间。

      沈灵霜摇摇头。

      “我不会戴的,除非你日日夜夜都捆住我的双手双脚。”

      赵元璟缓缓抬起眸,眼底泛着噬人的红。

      他在折磨沈灵霜,也是在折磨他自己。

      可能就是像灵霜说的那样,他已经疯了。

      可就算是他疯了,也要拉着灵霜一起下地狱。

      赵元璟终于亮出了底牌。

      他身上的热气散尽了,浑身冰冷。

      “你要见见沈谦光吗?”

      “前世他为何而死,你就从没有疑心过?”

      沈灵霜挣扎的动作立时顿住。

      *

      白鹭领着人回到落脚的驿站时已经人去楼空,她不甘心地跑上跑下,驿丞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

      “哎呦喂,小娘子,早就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跟你一起来的人早就退房走了,你可别到处窜了!”

      白鹭惊呆了,不是说好了要去向殿下求助么,娘子怎么就先走了呢!

      她去哪了呢?是不是被发现,被迫回了沈府?

      白鹭想不明白,火速赶回了私宅将一切禀明。

      徐贞湘正在为赵元昭一圈圈拆去纱布,闻言,挑了挑眉,“六郎,你可别看错了人。”

      赵元昭握紧竹简的指尖一顿,若无其事地望向怀南,“让人去沈府看看。”

      怀南应是退下。

      白鹭急急道,“娘子绝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是因为兄长被人威胁,迫不得已才回去的!”

      徐贞湘将纱布彻底拆掉,拍了下赵元昭的肩膀示意他睁开眼,微微冷笑一声。

      “她若是真被威胁,也该等着你从六郎这讨了主意再回去。”

      白鹭急赤白脸。

      “那在城外的时候,沈娘子可是与梁弈险些同归于尽呢,她就是一直在做戏,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徐贞湘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我听说围猎场的半山亭之局是梁弈做的?”

      赵元昭缓缓眨着眼适应光线,闻言,几不可见地颔首。

      徐贞湘豁然开朗,“说不准是因为什么缘故,梁弈与沈娘子有些矛盾,所以故意在设局时算计她,沈娘子也是因为这点,才会试图攻击梁弈。”

      她在原地打着转,思路越来越顺。

      “楚世恩最近与梁弈勾勾搭搭,说不定就是起了与赵元璟联姻的心思,如此一来,沈娘子就成了联姻这条道上的绊脚石。梁弈是赵元璟的心腹,当然会想绕过赵元璟,自作主张地除掉她,也是说得通了。而沈娘子本身与赵元璟并无多大矛盾,得了赵元璟的许诺回去也是该然,之前有可能就是在六郎面前装装样子,试图取信他谋划些什么。”

      白鹭不知道怎么反驳,只会一个劲儿地说,“娘子绝不是那样的人!”

      徐贞湘眯了眯眼,自顾自地下了断言。

      “若真如此,这位沈娘子城府之深异乎常人。”

      白鹭急得直跺脚,“徐娘子,您说的都是猜测,做不得真。”

      她看向赵元昭,“殿下,您与娘子相处过,一定会相信她的,是不是?”

      徐贞湘的分析严丝合缝,即使是赵元昭也恍了下神。

      可他说起云游四海的主意时,少女嗓音里流露出的那丝向往与期待绝不是作伪。

      他终于开了口,“等怀南回来再说。”

      徐贞湘也不再纠结此事,她取出银针,每刺一个穴位,就会细细查问赵元昭的反应,专心致志地帮他恢复眼睛。

      怀南回来得极快,屋角仙人捧露的更漏才浮起两刻,准确的消息就被他传回。

      “沈娘子,的确是自己回的府。”

      白鹭不敢置信地冲到怀南面前,“你确定探子没有看错?”

      怀南沉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或许我们看错人了。”

      也不知沈娘子在府内的那些时日,可曾窥探套出过什么隐秘,他需得好好整理一番。

      白鹭拼命摇头,眼尾红了起来,“我不相信!”

      她看向赵元昭,“殿下!您慧眼如炬,您难道觉得沈娘子说的是假的吗?”

      双眸渐渐清明的少年郎纹丝不动,眉心微起折痕又很快平复。

      因为施针沁出的细汗密布白玉似的额间,他垂着眼,指尖轻轻击打着吞.吐白烟的暖炉,眸底光华流转。

      片晌之后,唇畔才牵起个漂亮的弧度,脸颊边显出一深一浅的梨涡。

      “是真是假,试试便知。”

      白鹭欢呼雀跃,徐贞湘却皱起眉头。

      赵元昭看向后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徐贞湘咽回即将出口的话,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她其实很想说,沈娘子是真心还是假意又如何,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六郎到底着相了。

      这话没说出口,是她怕点明郎君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思。

      白鹭得了令,带了一拨人守在沈府附近等待时机。

      而这时机,转瞬即来。

      第三日的下午,沈府的暗探一来报,白鹭就悄悄跟上了侧门出来的那架马车。

      她心急如焚,有许多话想问,却不得不按捺性子紧随其后。

      马车直直往城南而去,在途径明光坊时拐了个弯,停在坊间一间售卖蜜饯干果点心的铺子停下,下来个轻纱覆面的窈窕女郎,被售卖的茶博士领到了包厢里。

      白鹭刚想跟上,就见车里又下来个郎君。

      她不识得赵元璟,却不妨碍她从他与圣人隐约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里猜出他的身份。

      白鹭犹豫片刻,戴着帷帽被几人簇拥着要了他们隔壁的屋舍。

      她使了个眼色,就有人借口将赵元璟引出,她三下五除二换上店里的婢女装扮,推开包厢的门。

      “娘子,我来救你了!”

      可迎接她的,却是少女扶窗而立的冷淡背影。

      白鹭心都凉了半截儿,“娘子你……”

      沈灵霜从窗边回过身,却并不看她。

      白鹭心里发急,上前拉她,“娘子,先离开这里再说,殿下有法子替你救出沈郎君,甚至整个沈家,他都能替你保住!”

      片刻的安静。

      女郎目光低垂,樱唇轻启,“你走吧,别再来了。”

      白鹭张口结舌,“为什么啊娘子?你不是还想游历山川,远走高飞吗?路就在眼前,您为什么改主意了?”

      沈灵霜拿着帕子的手握紧一瞬又松开,“有人要回来了,你快走。”

      白鹭还想再劝,包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赵元璟进屋,身后跟着个托着旋炒银杏、梨条、枣圈、桃圈、嘉庆子、林檎旋等物的小厮,“这些是时下最新鲜的,我让人各打包了一份。”

      沈灵霜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点点头。

      赵元璟亲密自然地将她发间的杏花簪扶了扶,“娘子今日的发式梳得极好。”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白鹭,“你又是何人?”

      沈灵霜扯了个淡淡的笑,“这杏花簪是郎君亲自画图让人打的,怎么会不好看呢?”

      少女脸上的笑淡到极致,却还是让久未见过,梦里怀念许多次的赵元璟捻了捻手指。

      他不再追问白鹭的身份,轻轻牵住女郎往外走,温声安慰,“沈兄之事,你不必再担忧了,我说过,绝不会让他有事的。”

      女郎轻轻应了声。

      俨然一对璧人的身影叠合在一处,逐渐走远,仿佛中间再插不进第三人。

      白鹭僵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几日,为什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人?

      她脑中嗡嗡震响,思绪缠绕成一团乱麻。

      不知过了几时,才梦游一般地往回走,打算将此间所以事无巨细地回禀给主上,交由他定夺。

      铺着厚厚茵毯的马车内,沈灵霜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赵元璟手中抽走,“郎君,你该带我去见阿兄了。”

      车内的昏暗光线照着郎君英俊清冷的脸庞,照亮他难得舒展开的眉眼。

      “我自然不会食言。”

      他轻轻将逃走的柔荑捉了回来,牢牢箍住,像是拢住了鸟雀欲振开的翅膀。

      “灵霜,你现下知晓了沈谦光的真实身份,也该知道,天下间只有我能容得下、日后护住他。”

      郎君眼底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极其温和,“我记得你从前总唤我三郎,便是到了东宫也不曾改,如今倒是听得少了。”

      沈灵霜听出了他的暗示。

      她不想应,却不得不应。

      少女动了动唇,尝试好几次,才轻轻浅浅唤出了前世无数次满含爱慕与深情唤出的那个称呼,“三郎。”

      赵元璟扬了扬眉,身上的疏离冷淡味道难得去了几分。

      沈灵霜却是闭了闭眼,好似身在一场大梦之中。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喊了十数年的兄长,居然有那等要命的身世。

      赵元璟说的没错,除了他,无论是圣人,还是赵元昭,都很难容下阿兄的存在。

      赵元昭或许有可能,但她却不能拿阿兄的性命去赌。

      她赌不起。

      所以别无退路。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心甘情愿地认了命。

      从赵元璟对沈谦光下手的那一刻起,前世的一腔赤忱爱慕都转化成了深重的恨意。

      沈灵霜平静地想,她或许想错了,逃,从来不是出路。

      或许只有赵元璟死了,亦或是从此一蹶不振,跌落尘埃,她才能真正地摆脱他。

      只可惜,她现在的力量太弱。

      沈灵霜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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