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

作者:月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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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部·第十二章(2)


      秋月节前三天,整个庄子便开始妆点起来,王灵幽的工作内容也从扫落叶一项,变成扫完落叶再打下手帮着挂绸缎、挂花灯,整天忙的团团转,回屋恨不得马上就蒙头大睡,可偏屋里那些小丫头还为讨论应该送谁礼物,向那个男子示爱,被接受几率等等而叽叽喳喳个不停,搅的人难以入眠。
      要说侠义庄丫鬟们崇拜对象,自是少爷何谨谦呼声最高,但因为身份上的差别,真要实施示爱计划的却寥寥无几。接下来就是无多化名的洪鼎和另一个叫魏清的人。而装傻扮呆的孟狐,因为长相好看,身份又与丫鬟们接近,也有不少人倾心。
      关于秋月节,还有个传说故事。相传以前有个叫楚汉的书生,满腹经纶,仪表堂堂又待人谦和,在周围街坊邻居里口碑甚好,只家里没钱,投靠无门,才华不被本地城主乡绅重视,为照顾年迈父母又不得远行,日里勉强靠替人抄书写信赚些钱来糊口。
      在他二十六岁那年的八月十五,夜晚独自一人徘徊在乡间满是桂花的小路,望着一轮明月当空,慨叹自身不得志的关口,就见月亮里飘下来一个貌美仙女。这个仙女自称名叫玉娘,是月宫宫主,因受楚汉前世恩惠,特来报恩,愿意与之结为夫妇。婚后玉娘侍奉老人极尽心力,又巧手善绣,往往一幅作品能卖上十数两银子,兼之她持家有道,没过多久楚汉家便富裕起来。玉娘心地善良,不愿只一家富而邻居贫,遂将绣法广泛传授给周围妇女,使人间刺绣技艺大幅提升,造福一方。而后她又给楚家添了男丁,一家人可谓和乐美满。可是好景不长,待孩子长到五岁年纪,前缘已尽,王母娘娘招玉娘回天庭,她不能违抗,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此楚汉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日日思念玉娘,每到八月十五,更是会对月摆上瓜果蔬菜和玉娘最爱吃的一种饼状糕点。受过玉娘恩惠的村民也自发组织起来,在这一天,于自家院中拜访食物,供奉玉娘。而玉娘自从回了天庭,也是终日抑郁,愁眉不展,相思难解,每逢八月十五,看见楚汉摆的食物和总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孩子,更是柔肠寸断,可是限于天规,她也不能私自下凡,只得将月宫植满桂花,终日以泪洗面。
      最后,玉娘和楚汉的爱情,终于感动王母娘娘,破例允许玉娘下凡,伴楚汉度过百年时光,他们一家人也终于得以团聚。从此以后,每逢八月十五,一家人便会团聚一起,共赏明月。这个日子,渐渐变成青年男女互表爱意的节日,而女孩子送的礼物,多是刺绣作品,以期博得心仪男孩子的好感。男孩子的礼物以鲜花和食物为主,有甜蜜寓意。玉娘喜欢吃的饼状糕点,被人们命名为“月饼”,赋予了团圆的意思。
      王灵幽以前看小说、电视剧、电影什么的,每到过节的场景,总是觉得热闹非凡,很有节日气氛,甚至巴不得自己也能身临其境,可这回真临了境,却又想赶快找辙趁早离开了。过节开心快乐的都是主子,下人虽有庄主宽厚政策,做完本职工作可以一起参加晚宴,但坐在杂乱的角落,满耳喧嚣,又被身边的同屋女同胞排挤,于向来喜静的王灵幽,宴会还没开始就已经腻烦上了。
      待庄主何重情说完几句不疼不痒的开场白,秋月节的家宴便开动了。虽说这名义上是节日里家中私下的团圆饭,但除了与何重情有亲戚关系的和庄里下人,场中还有为数不少平日里寄居在侠义庄的幕僚之流。
      王灵幽兴致缺缺地夹菜往嘴里填,有意无意地听着身边女人谈论着稍后的互赠礼物,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场中寻找孟狐的身影。他坐在另一个角落,一味低头吃饭,即使身边人拿他打趣,他也一脸木讷,顶多傻笑,明显也是心不在焉。
      无多入庄时间虽不长,却坐在了主桌。魏清在他旁边,长的清秀儒雅,一表人才。
      今天小姐何金花穿了一身火红色,在月色下显得越发娇艳。而她眼眉顾盼间,不自觉的活泼灵动,早已成了人们谈论焦点。此刻她正跟无多说笑着,满脸兴奋天真。
      王灵幽心念微动,一下意识到前阵子听她丫鬟瓶儿说的书生不是孟狐,而是无多。也是呢,无多这种带着些许邪气的样子,再刻意讨好,很少有女孩子抵挡得住,孟狐现在表现出来的木讷性格,却不是活泼外向女孩子喜欢的。
      王灵幽皱皱眉,暗暗为何金花捏把汗,心神不宁地把自己喂了五分饱,就觉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她将脑袋从饭堆里刨出来向当中桌子望去,却是庄主何重情要一双儿女作诗助兴,顺道考察她们学业。说起来何重情对子女教育也是上心,除了习武,每日里还请了先生教两个时辰的诗文。
      “不要推三阻四了,就谦儿先来。难得今天是秋月节,作的诗要带月字的。”何重情手抚胡须,笑看着何谨谦。
      “那孩儿恭敬不如从命。”何谨谦道:“待月东林月正圆,广庭无树草无烟。中秋云尽出沧海,半夜露寒当碧天。轮彩渐移金殿外,镜光犹挂玉楼前。莫辞达曙殷勤望,一堕西岩又隔年。(注1)”
      “少主好文采。”魏清道。
      “魏先生谬赞了。月亮还没升到最高,整个晚上倒都让他过完了。不过也算没白跟先生学。”何重情口中说着“谬赞”,脸上却笑的满面,又转向何金花道:“金花,该你了。”
      “爹,女儿要是作不好您可不许笑话我。”何金花话虽是向着何重情说的,但眼角余光一刻也没离开无多的身。
      “金花什么时候也会学着小女孩样子撒娇了。”何重情的话引来一片大笑。
      “爹……”何金花不好意思地面上微红,停了停才说道:“合望月时常望月,分明不得似今年。仰头五夜风中立,从未圆时直到圆。(注2)”
      “呵呵,刚刚谦儿还只是一个晚上,你这一张口,五天都进去了。”何重情道。
      “爹……”何金花又飞快瞥眼无多,脸更红了,赶忙转移话题道:“爹,我们都作了,您是不是也该作一首。”
      “你这个鬼丫头。”何重情捋胡道:“赏月楼头各秉虔,中秋瓜果当绮筵。红绫美饼分如许,最喜儿孙绕膝前。(注3)”
      “好诗。良辰美景,子孙满堂,当是人生一大乐事。何兄,你可要赶快努力,不能辜负庄主所望啊。”王灵幽听无多打趣的话,惊觉他竟和何谨谦已如此之熟了,远快过预期。魏清比之先到两年,也不过还疏离着称呼“少主”,难怪庄里虽然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一直暗恋何金花,却在庄上那么久都毫无进展。
      “哈哈,说的也是。谦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姑娘?若是有可要早些提出来,让爹帮你上门提亲。”何重情道。
      “嗯。”何谨谦有些不好意思地喝了口酒,吱唔地应道:“要是有一定早些让爹娘知晓。”坐在何重情身边的妇人听儿子提到自己,才微点头示意。江湖人家,虽然男女避讳的不如一些讲究的书香世家多,家宴男女不用分席坐,何夫人却是标准的封建家庭女人,三从四德,很少在人前讲话,尤其又是丈夫主持下的家宴,没什么存在感。
      “一直听哥哥说洪公子善诗,不知今日公子可有佳作?”何金花斯文地说,与平日里直爽的样子判若两人。
      “既是小姐吩咐,在下岂有不从之理。”无多笑道:“人道秋中明月好,欲邀同赏意如何。城中灯火千万户,不及清光此处多。(注4)”
      何金花对上无多炯炯目光,脸骤然红的几欲滴血,在红衣衬托下,愈发娇嫩。
      “呵呵,想不到金花也有害羞的时候,洪兄可是让我们长见识了。”何谨谦见何金花不好意思,变本加厉地挤兑道:“庄里好就没小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多个外孙,让爹也乐乐。”
      在众人哄笑,何重情要做媒人,何金花羞的几乎钻入桌下,最后还是无多替她解了围。“久闻魏公子文章斐然,今日断不可轻易放过,不然在下定然要后悔整年的。”
      “过水穿楼触处明,藏人带树远含清。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注5)”魏清喝干杯中酒,手托酒杯,近似喃喃自语地说,思路竟是还停留在众人打趣无多和何金花之时。四下闻诗都是尴尬,而魏清自己也是发觉说错了话,怔在那里做不得声。
      “魏公子虽然诗里说的是月,但这个字却是没出现,犯了规可是应当罚酒三杯的。”无多依旧笑的邪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是是,在下甘愿受罚。”魏清说着,赶忙连饮三杯,局促之下,红晕便直升面上。
      “呵呵,酒虽是罚了,可是诗也还是要作的。”无多道:“魏公子这回可要想好了,不要再受罚了。”
      魏清放下酒杯,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玉娘掷与人。(注6)”
      “魏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在下佩服。”无多说着,举杯道:“在下敬你一杯。”
      “在下实在不敢当洪公子这个敬字。”魏清直到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都没敢抬头看何金花一眼。何金花此刻满眼都是无多,何重情也在刚刚事情之后,看无多愈发顺眼。
      直觉告诉王灵幽这样很不好,应该想法子不让何金花与无多走的太近才好。具体任务是什么王灵幽并不知道,可是用脚想也清楚必定是对侠义庄不利,结合上次的穿越,最后的结果虽然只有何谨谦被害,但保不齐何金花也会跟着受到伤害。王灵幽打定主意,就算冒险,秋月节过后,也得直接跟侠义庄的人说了。
      作诗圈子慢慢外移,在场人员,凡是会作诗的,不论好坏,都合了一首。只是如王灵幽这种既不会做,又不会背的主儿,只好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了。大约是太闲了,在一旁观摩着场中人,倒是让王灵幽发现件有趣的事,节前当众在屋中挑起众人情绪攻击她,背地里更不知嚼了她多少口舌的慕容秋梨,竟是对何谨谦很有意思,不仅作诗时对着他抛媚眼,连数日绣的香囊都给了他。果然损人不利己的事,没什么人会做,损完人总需要对自己有好处。
      相较其他人的争奇斗艳,孟狐作的诗就平常的多,好比丢在海滩的一粒沙,丢下去虽然还在,却再难寻见。除了场中认识的人,另一个玄衣儒士打扮的青年诗作比较出彩,只他刚来不久,王灵幽不认识。
      等月亮渐渐升高,王灵幽又成功干掉两大块月饼后,饭桌就撤了,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通宵狂欢。忠义城早换上节日的衣裳,热闹非凡的。这一天除了少量留守的老嬷嬷,庄里的下人也被允许出去游玩。
      王灵幽对于热闹越发厌恶起来,一心只想着等宴会散了就回住处图个清静,反正礼物是一早就送了。周围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嬉笑着往来各处送礼物,与中意的人交换礼物,她正要起身,就见面前停了个面色通红的忸怩男孩。
      “这个给你。” 男孩说完这句,不容王灵幽反应,就在早就等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男孩哄笑中跑个没影。
      王灵幽低头,看向被男孩推入怀中的一束正盛开的雏菊,不由笑着摇摇头。本来前庄的花就不多,还被这个孩子献殷勤地采下这么一大把,可要辛苦孟狐再种了。说起来王灵幽也挺没良心的,人家送她花,她不仅不知道人家名字,一个分心,想到孟狐发觉前庄无数棵被摧残的花朵时的苦脸,竟是连那个男孩长相也忘了。
      如此断断续续,王灵幽回后院屋中的路上,竟是收了满怀的礼物。当然,除了小姐何金花和她贴身丫鬟瓶儿的,其余都是男性送的。王灵幽暗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没想到她也蛮有男人缘的,可惜当时买礼物时没预料到这种情形,没准备回礼。
      “王姑娘今晚收获颇丰。”
      王灵幽抱着满怀的礼物正要进屋,一个温润的声音就传入耳中,惊起一阵颤动,险些将礼物都扔在地上。王灵幽侧脸笑道:“怎么现在不装傻了?”
      “又没有观众。”
      王灵幽环顾,果真,人都出去游街了,后庄并无人迹。“小心让人逮到你私入后庄。”王灵幽伸脚踹开门,将礼物都扔到床上,然后使劲抖着发麻的胳膊。
      “我圃殊不俗,翠蕤敷璧房。秋风不敢吹,谓是天上香。烟迷金钱梦,露醉木蕖状。同时不同调,晓月照低昂。(注7)”孟狐倚着门,不接她话茬,从身后拿出束花来,“受人之托。”
      王灵幽闻言微愣,觉得他这么追着自己到后庄就为了完成给别人捎带礼物的事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走过去接下花。“这是……”看清花的同时,她的心脏一抽,似乎有一个瞬间完全停止,“曼陀罗……绿色的曼陀罗花!”王灵幽拿着花奔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细看,确定自己眼睛没有问题。
      “你认识这个花?”孟狐姿势没变,但周身的温度猛然下降了几度,看向她的目光深不见底。
      “呃……”王灵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补救道:“嗯,以前在书上见过,就是没想到还真有绿色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托胡公子带花给我?”
      “我答应他保密。”孟狐眼波流转,似乎并不相信这番解释,但神情到底是缓和了些。
      王灵幽看见曼陀罗,本能地以为是孟狐送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但看他现在这个表情,刚刚的假设又似是而非了,最后皱眉半饷,道:“麻烦胡公子代我谢谢那位送花的人,说好意我心领了,但这花还请公子带回吧。”王灵幽见孟狐挑眉,继续补充道:“曼陀罗花不易得,这礼物似乎太贵重了。”
      “姑娘是想说这花易惹人注目,不便留吧。”孟狐接过花轻抚,嘴角勾起个毫无温度的笑。
      “就算是吧。”王灵幽撇嘴,心里有些不痛快,待再开口,语气冷的自己都有点害怕。“总不忍心毁了她。”
      “如此,胡某先行告退。”孟狐微欠身。
      王灵幽垂眸轻“嗯”了一声,再抬头,已不见了孟狐的踪影。

      满园暗香浮动,大朵大朵盛开的菊花在月光轻抚下诉说着不尽的风流娇媚。王灵幽独自坐于其间,焦躁的心绪竟也迅速平静下来,对周围的宁静又开始有些不安。
      “你果然在这里。” 出神的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怎么没去街上玩?”
      “自己去也没什么意思。” 王灵幽起身,耸肩道:“少庄主知道我定然不会去?”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何谨谦一脸兴奋地冲到她面前,又觉得有些失礼,讪讪道:“不是都说了没别人的时候直接叫我名字么,怎么又这么见外。”
      “谨谦。”王灵幽微笑。
      何谨谦傻笑了半晌,才说道:“自己去逛街没意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可是……”王灵幽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时不过多说几句话就被误会成那个样子,要是再让庄里人发现她在这么个重要节日跟他在一起逛街,怕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别可是了,跟我去吧。秋月节晚上不去逛街,就好像吃饭没有菜一样,乏味之极。”
      何谨谦不由分说,拉着王灵幽就出了庄子。
      忠义城道路两旁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程度丝毫不逊于春节庙会。杂耍的、变戏法的、卖零食小吃的、卖手工玩具的、摆地摊做游艺项目的……游人更是摩肩擦踵,往来进出都是相互拥着,只能随着人群缓慢行进。
      何谨谦怕跟王灵幽走散,一手拉着她,一手不断给指着路边各种杂耍玩意,零食小吃更是没少买,直吃的王灵幽将因与孟狐一番对话而空虚的心填满,溢出。
      “你可算是笑了。”
      “啊?”王灵幽一怔,“我好像一直在笑耶。”
      “可是一直没笑进心里。”何谨谦说着又递过来一个糖人。
      “嗯,真甜。”王灵幽舔了下橙黄色的公鸡造型。别说,来幻境虽已数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隆重地过这个秋月节。即使是在流霞派时,过节也不过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便了了。
      “好吃就好。”何谨谦笑道。
      “怎么好?”王灵幽做个鬼脸,“好吃就多吃,然后发胖,还得减肥。”
      何谨谦大笑道:“你离需要减肥还有很大距离,今天就放心的吃吧。”
      如此慢慢地转了两条街,何谨谦听王灵幽说乏了,正要回去,转身之际,就看见不远处的何金花和无多。
      王灵幽正犹豫着,就见何金花跑了过来。
      “哥。”
      “小姐。”王灵幽边叫着,边赶忙挣脱与何谨谦牵着的手。刚才跟何谨谦说乏了要回去,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被不少街上人“意味深长”的目光给吓的。堂堂侠义庄少庄主,在镇上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回倒好,连他妹都碰上了。王灵幽脑仁突突跳,看来今天同意跟他出来就是一个错误,人太心软就是不好。
      “金花。”何谨谦捏捏她的小脸,“都这么大了也没点女孩子的样子。”
      “嘿嘿,哥哥倒是有男孩子的样子呀,看来庄里传言果然是真的。”何金花眼睛在他们身上左右摇摆,满脸的奸笑。
      “咳,小孩子不要乱说。”何谨谦被她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在明月映衬下,也能看出泛着可疑的红色。
      “我哪有胡说,庄里人都这么说的。”何金花不满道:“再有啊,哥你也不小了,难道你是嫌我们灵幽配不上你?”
      “我哪有……觉得灵幽配不上……”他话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不可闻,有些掩饰地撇过头去,又不安地用余光偷偷地看王灵幽的反应。
      “我们灵幽模样性情可都是一等一的,等回去,还不快求母亲把她给了你。”
      王灵幽被他们弄的好不尴尬,幸亏无多及时过来叫了声“何兄”,才算是替她解了围。“我想起前些日子发现个地方,遍布野菊,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正想趁着今天这么好的月色带小姐去看,不知何兄和王姑娘可愿同往?”
      “你们玩吧,灵幽有些乏了,我们正要回去呢。”何谨谦道。
      “这样啊……”无多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王灵幽,王灵幽背上不由升起一阵寒意,全身不受控制地打个寒战。
      “我也不是很累,既然洪公子说的地方那么好,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王灵幽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说道,可是话刚出口就万分后悔,心里不停祈祷何谨谦能坚持回庄,不要跟他们同去。但不论我怎么祷告,何谨谦还是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无多说的地方就在忠义城郊,果真是遍野的菊花。那些菊花虽不及人工栽植的朵大,色艳,倒也开的肆意,有种不羁的美,自由自在地享受着月光的洗礼。
      “哇,好漂亮。”何金花大叫着冲进花海。“哥,洪公子,灵幽,你们也快来呀。”
      王灵幽在最后慢慢步入花丛,不知道是不是本能觉得无多不是好人,不会干好事的缘故,总觉得花越浓的地方越阴冷似得,浑身不舒服,森然地连带心跳都微微加快了些。
      “没想到忠义城郊还有这么个好地方。”何谨谦也在为眼前的景象震惊着。
      “何兄整日操劳庄中事物,自是没机会如在下这等闲人般四处乱逛。”无多道。
      “洪兄言重了。”何谨谦眼光随着何金花跳跃在花间的身影移动,嘴边又挂起灿烂的笑容,“我倒是应该感谢你带我们来这个好地方呢。”
      王灵幽觉得身边气流移动,抬眼刚瞥见无多一丝微不可见的冷笑,何谨谦就悄无声息的倒在他怀里了。
      “何兄,何兄,你怎么了。”无多托着何谨谦的身体大叫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一边的何金花见状马上跑了回来。毫无意外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着了无多的道,也变得跟她哥一个样子了。被点穴,动弹不得,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蝶,这次做的很漂亮。”无多随手将何谨谦扔在地上,搂过何金花,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摸着她的脸。
      何金花震惊地睁着双眼,在我和无多身上不断徘徊,倒是何谨谦,只一瞬不眨地瞪着王灵幽。王灵幽抿了下嘴,一句“谢圣使夸奖”到底没法说出口。
      无多轻笑了下,在满月映衬下,妖媚无比地吻了吻怀里的何金花,然后将她放到地上,解下何谨谦的佩剑递给王灵幽,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道:“这次的命令,可是你下手,不要辜负师傅的期望。”
      “什么?”王灵幽一惊,再看无多时他已又抱起地上的何金花。
      “这个地方风水不错,又天生了满山的祭奠花朵,想也不委屈少庄主了。”无多伸出舌尖舔舔嘴唇,“至于金花,幸好任务里没要你的命,不然我真的会心疼的。这次你也是功不可没,我该怎么奖励你一下呢。” 无多的手如蛇般滑进何金花的衣襟,不安分地四处游荡。何金花脸涨得通红,眼泪因惊惧止不住地往下流,可身体被制,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轻微颤抖着。
      王灵幽瞥见她哀求地目光,马上扭脸,如触电般收回视线移向别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上般喘不过气来,手抖的更是几乎握不住掌中的长剑。身后花丛传来衣服撕裂和无多喘粗气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几声□□。
      王灵幽能感觉到何谨谦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王灵幽长这么大,从没有如此鄙视过自己。人言,见义勇为也应量力而行,但自己犯下的错误应该自己承担,比如现在的情况,最起码已经脱离自愿范畴,从道义角度,变成必须为之了。可是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保持着不作为的状态。她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灵幽的心跳终于恢复平静时,已经听不到无多的动静。当她刚转过半个身子想回头看时,两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又激起心底的波浪。在刚刚的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剑光,但是,只是一闪,现在又模糊起来,甚至使剑的人去了哪里她都无法知晓,只地上多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动作好慢啊,据说当日你第一次杀人,斩杀萧忆尘时也没多少犹豫,莫不是真对他动情了?”无多由暗处走出,衣衫微显凌乱,但在夜晚的花丛衬托下,却显示着异样的妖娆和魅惑。王灵幽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他也不强求,在何谨谦身边蹲下,捏着他下巴说道:“可惜我没有足够时间。你那妹子虽不能动,还是让人好生销魂,我到现在都还后悔为何不再多陪她待会呢。”
      何谨谦嘴里发着“呜呜”的声音,圆睁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虽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可身子竟是微微抖着。无多对于何谨谦的反应似乎相当满意,回到王灵幽身边欲伸手摸她,被一剑逼退也毫不在意,反倒摘下朵花,边嗅边说道:“你还是快点动手吧,不然等我们少庄主气死了,恐怕你就完不成任务,只能等着回去被师傅罚了。”无多眉毛微挑,“看来又要麻烦大师兄了。”他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前一刻还说笑着走近他们的男女,下一刻已身首异处。这一次王灵幽清楚地看见,剑光是从角落里的一棵树后,由一个黑衣人发出的。大师兄?难怪,自从她接近花丛便会不安,即使知道无多□□何金花也本能地意识到危险不敢挪动分毫。这就是月鸣教第一杀手无空给她的压力么?抑或是,她为自己逃避责任找的一个借口?
      远处又有人声靠近,这次王灵幽没再犹豫,直接挥剑,割断了何谨谦的咽喉,也最后一次望向他,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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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这段出现了很多诗词,实在编不出来,直接抄了古人的。略修改的几个字没考虑平仄。
    默默说一句,现在再看十年前自己写的文,我也不知道武林家族过节,干嘛要吟诗……
    文中诗词出处如下:
    注1:出自唐朝许浑的《鹤林寺中秋夜玩月》;
    注2:出自唐朝王建的《和元朗中从八月十一至十五夜玩月五首》;
    注3:出自清朝宫林钟的《神池竹制词》;
    注4:出自唐朝元缜作品,原诗为“人道秋中明月好,欲邀同赏意如何。华阳洞里秋坛上,今夜清光此处多。”;
    注5:出自唐朝李商隐的《月》;
    注6:出自唐朝皮日休的《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原诗“玉娘”为“嫦娥”;
    注7:出自宋朝陈与义的《曼陀罗花》,原文为“我圃殊不俗,翠蕤敷玉房。秋风不敢吹,谓是天上香。烟迷金钱梦,露醉木蕖状。同时不同调,晓月照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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