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

　　转眼5年，新人又都来了一拨。和王灵幽同批来的人最终剩下17个，成为月鸣教正式弟子，这之中也包括十六。她现在的名字叫蓝月。
　　本来这次流霞和云影想再往月鸣派人的，可惜那两个人虽有一个挨到上山，还是在最后关头被杀。
　　王灵幽经过这几年的修行，内力进展一般，招式倒是大涨。月鸣教的剑招经这次系统学习，较之前有了更深刻地理解。现在对上绝情，除非硬拼内力，否则也是胜不了她的。
　　王灵幽在练武场扫视一周，还是不见绝情影子。绝情自从一个月前两人过招时被王灵幽将手里的剑挑飞，就再没来过。王灵幽撇撇嘴，自顾自地练起剑。
　　“蓝圣使。”周围人纷纷行礼，王灵幽也跟着一欠身。他和无多隔几天便会在酉时来练武场或明或暗地转一圈，一方面督促指点弟子练功，另一方面也是让弟子有个可以直接和圣使沟通交流的机会，以便月鸣教上层能及时了解底下情况。黄天冷偶尔也会来，但只在一个角落里看一会。每到这个时候王灵幽能躲便躲，唯恐他看见自己这张和叶盈盈酷似的脸惹麻烦，好在到目前为止，她们没有近距离碰过面，黄天冷没注意到她。
　　“小蝶，你跟我来。”无星随意向周围点下头，算是还礼，便径直走到王灵幽面前。
　　“是，主子。”王灵幽应道，顺从地跟在他后面，心里揣摩着他的意图。当她被带到地牢，看见已经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萧忆尘和平安小小的尸体时，一切都明白了。
　　“小蝶叩见教主。”王灵幽走到黄天冷五步远的地方，行了个标准的跪礼。王灵幽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奇怪的很，越是紧张，越是心绪难平的时候，表情却越是镇定。
　　黄天冷没有马上说话，王灵幽也一直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在她已经睡完一小觉，完全放松下来，在考虑要不要睡第二觉时，黄天冷才缓缓说道：“起来吧。”
　　“是。”王灵幽站起来，腿有些麻，好在意志力尚控制的住，这么久的基本功到底是没有白练，马步扎的好就是好。
　　“抬起头来。”黄天冷说。
　　王灵幽犹豫着抬头，明白今天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只不知他猛然见到这张与叶盈盈，这个他钟爱一生的女人酷似的脸会有什么反应。
　　“你……”果然，黄天冷的视线沾到她的脸，整个人立即石化，见效可谓相当之迅速。不过他失神只是片刻的事情，随即就恢复常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恕小蝶愚钝，不明白教主意思。”王灵幽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除了刚进来时扫了一眼萧忆尘，应黄天冷要求抬过一次头之外，目光没再有过丝毫浮动。声音和面容更是冷淡到不能再冷淡。所以除非他手里有确实的证据，不然王灵幽想不出到目前为止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萧忆尘想来不会出卖她，现在就怕平安死之前被他们截获到什么信件。
　　“无星，你说。”黄天冷说。
　　“是，师傅。”无星恭敬地冲黄天冷鞠个躬，才开口说道：“云阡利用狐狸与流霞派联系被抓获，是奸细。”
　　呃，好没想象力的描述，王灵幽心中默默吐槽，这还用你说？明眼人一进来，看到里面情况就知道了。“不知云阡是奸细，主子叫小蝶来做何？”王灵幽依然垂着眼问。
　　“除云阡外，只有你与狐狸经常接触。”无星淡淡地看她，像看空气，似乎她们根本不曾相识，他对她的态度从来不曾在这五年间温暖起来。
　　“如果奴婢知道这只狐狸是奸细联系流霞派的工具，想必用不着等到今日，这个畜牲便没命了。”王灵幽被无星的冷淡刺的心生疼，语气却是更加生硬。
　　“如此，也好，不过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萧忆尘更确切些。”黄天冷低头玩弄着自己手指，嘴角露出丝阴狠的笑，“来人，给他松绑。”
　　王灵幽一时猜不透黄天冷的用意，但借这个机会，终于可以正眼看萧忆尘了。他的衣服如破布般一条一条地合着血水粘在身上，难以分清哪个是皮肤那个是衣服。他垂着眼，嘴唇紧抿，脸色惨白，因为疼痛微微抽搐。约么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渐渐缓过来，靠着刚刚绑他的架子，摇摇晃晃地慢慢站了起来，睁着空洞毫无光泽的眼，平静地注视着黄天冷，无喜亦无悲。
　　“哼，果然不愧为易坤的得意门徒。”黄天冷冷笑道：“这个人你不陌生吧。”
　　萧忆尘侧眼毫无表情地瞥了王灵幽一眼，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随后便继续注视着黄天冷，也不说话。而黄天冷望向王灵幽的刹那，又是一阵失神。王灵幽在幻境中虽然与叶盈盈长的貌似，但神态上却差的远了。叶盈盈不仅美，而且美的出尘，内在气韵比之绝世容颜更加吸引人。
　　“剑给她。”黄天冷目光闪动，淡淡地说。王灵幽的剑进门前就被收走，现在接过无星递来的剑，还没容她有任何想法，就听黄天冷毫无表情地说道：“杀了他。”
　　王灵幽微一顿，答了声“是”，便拔出剑，向萧忆尘走了过去。
　　王灵幽走到萧忆尘面前，萧忆尘平静地注视着她。虽然王灵幽认识他的时间不短，但见面次数并不多，即使见到也不敢离的太近，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凝视过他。他的眼神镇定从容，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奄奄一息之际，依然无法抹灭。王灵幽提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怎么也提不起来，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呵~” 萧忆尘虚弱地笑了一声，转眸看向黄天冷：“月鸣教培养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居然还有连杀人都不敢的。你们……”
　　王灵幽没再等他说下去，直接一剑刺入他的心窝。萧忆尘低头看着自己心口的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合上了眼。
　　王灵幽觉得剑上的重量猛增，几乎难以支撑，可脚下却是半分也移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压向自己，看着他顺着剑流出的血染红自己的大半个身子。
　　触目皆红，如坠彼岸，曼珠沙华的境界。
　　王灵幽这么直挺挺地站着，感觉萧忆尘的身体慢慢变凉。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诚然，她之前在幻境不是没杀过人，虽然当时王灵幽意识不甚清醒，但她可以肯定，之前穿越，无多定是死在自己剑下，可这次，一条前一秒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她如此之近的逝去，被她亲手毁灭，却无法接受。
　　身上重量骤轻，王灵幽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被一个臂膀托着，险险立住。王灵幽茫然睁着眼睛，定神分辨半天，才明白，是无星移开萧忆尘的尸身，扶住了她。王灵幽勉强笑了下，用自己都听不清地音量说声“谢谢”，便晕了过去。
　　等王灵幽再醒过来，是在一张宽阔柔软的床上躺着，周围环境一片陌生，并不是无星所在的院落。
　　“主子，您醒了。”一个约么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向王灵幽走来行礼道：“奴婢网儿见过主子。”
　　“噢。”王灵幽淡淡地应了声有些分不清状况，一时也不敢表露什么。既然给她指派了丫鬟，之前的事情八成是就此揭过了。王灵幽明白，黄天冷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相信她和萧忆尘完全无关，但是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为了这张脸，黄天冷也不会直接把她杀了绝后患。
　　“主子，奴婢给您拿点吃的去？” 网儿的声音把王灵幽的思绪拉了回来。
　　王灵幽微顿，还是说道：“好吧，谢谢。”根据规定，一般弟子不到饭点是不能用餐的，王灵幽趁网儿出去的时候，仔细打量屋子，越看越觉得眼熟。迈步出屋，看见熟悉的院落，暗道一声果然。这个地方就是她上次穿越过来时，黄梦盈的居所。
　　王灵幽坐在屋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外面满满的阳光，一时觉得很是刺眼。现在大概是午时，院子里零星的草在太阳威胁下，都被迫垂着头，匍匐在地上，毫无生气。
　　“主子。”网儿端着几碟精致小菜，放到她面前。
　　王灵幽看看菜，虽然确实饿了，但也没有马上动筷子。“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王灵幽抬眼注视着网儿。
　　网儿被她问的一呆，不解地说：“回主子，网儿不知。奴婢到教里没多久，昨晚刚被教主赐名指来的。”
　　王灵幽“嗯”了声，没再追问，低头吃起饭来。网儿眼睛清澈明亮，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想来若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还是守株待兔比较好。果然，时间接近酉时，王灵幽正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去练武场的时候，无星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屋子门口。
　　王灵幽默默站起来和他对视，平静地等待他的解释。
　　“你还好么？”无星垂下眼睑，低沉的声音随即飘来。
　　“嗯。”王灵幽答道。
　　“师傅命我教你武功。”无星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酉时快到了。”王灵幽说。
　　无星没说话，只余光扫了她一下，便转身走了。王灵幽笑了笑，换身衣服，也出了门。无星教武功，自不会在练武场，而另外高级弟子学武的舞剑屏，因为她身份的缘故，去也不合适，所以，无星教武功的地方就只有一处了，他平时练功的那片林子。
　　“你都学过什么。”王灵幽刚站稳，无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初级弟子能学的大概都学差不多了吧。”王灵幽望向夕阳中无星的背影，一时间心里百味交杂。星，你可会依然如往昔般耐心地一遍遍教我剑法？
　　无星没转身，直接背对着王灵幽突然一剑刺出。王灵幽虽然及时做出了反应，终究是晚了一步，一片衣服如蝴蝶般飘落在地。王灵幽反手还一剑，便与他斗在一处。对于他的剑法，王灵幽可谓十分熟悉，再加上他毕竟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内力有限，所以即使王灵幽刻意只用月鸣教初级弟子该会的招数，他也依然不是对手。王灵幽翻来覆去的用几招与他缠斗，考虑着要不要故意漏个破绽输掉，突然感觉身后有东西，一招众星捧月刚画半个弧，直接接上另一套剑法的半招梦笔生花，将袭来暗器打落。无星在暗器袭来的同时已抽身而退。现在与王灵幽动手的，赫然是黄天冷本尊，而之前给她带来强烈危机感的暗器，只是几片树叶罢了。
　　王灵幽凝神拆招，不敢有丝毫分神。她之前没跟黄天冷过过招，此刻黄天冷用的招式分明都是月鸣教里最普通的，低级弟子都会的，可那些招式到他手里，马上鲜活起来，像是地上的草绳突然变成毒蛇般，动感十足，极富攻击性，很多时候明明知道它的运动轨迹，可还是防不胜防。王灵幽暗叹，如果黄天冷后来不是因为叶盈盈的死心灰意冷被无多算计，按他的武功，正面打无多不可能会赢。即使王灵幽有斩风剑在手，不考虑内力，招数上不受限制，想赢也不太可能。
　　黄天冷随手捏着根木棍作剑，四五十招过后，王灵幽已经不支，节奏变乱，便停下攻击，放手间刚刚用过的木棍便转瞬化作粉末。王灵幽收剑回鞘，立在原地。
　　“剑法是绝情教的？”黄天冷的声音既无表情，也无温度。
　　“是。”王灵幽承受着他和无星投来的目光，还是垂着眼，将视线定在脚前的一块石头上。
　　“以前学过？”黄天冷问。
　　“没有。”王灵幽暗道这可不能算是骗你们，她这次穿越回来，在没进入月鸣教之前真的没有学过武功，之前学的是第一次穿越的成果，按时间顺序而言，一切在现在还没发生呢。
　　黄天冷“嗯”了声，便带着无星一起离开了。王灵幽目送他们远去，一边心不在焉地练剑，一边琢磨黄天冷对自己的态度。因为知道事情的最终走向，所以对过程并不十分紧张，不过顺其自然。
　　许是黄天冷有过什么授意，无星除了每天陪王灵幽练剑，教些新的剑法，更多时候则是在传授一些诸如躲藏、易容等杀手应该掌握的东西。王灵幽学的很认真，但总觉得心里和无星疏远了。她突然意识到，即使无星在月鸣教自己便会陪在一旁，几年的感情也比不过黄天冷的一句话重要。或许是她太感性了，根本不适合月鸣教的环境。
　　虽然已过去一个月有余，但萧忆尘的死依然化作梦魇缠绕着王灵幽。失去支撑的沉重身体倒向她的一幕，反复进入梦境，弄的王灵幽总是睡不踏实，渐渐开始害怕天黑，喜欢上昼伏夜出的生活。
　　王灵幽虽然对外名义上还是无星的丫鬟，但无星又找了个新的丫鬟，她不过每天例行点个卯，大部分时间都在练武。
　　日子重回平静，直到王灵幽接到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是黄天冷亲自指派，由无星传达的。其内容很简单，就是潜进侠义庄，然后配合无多行动，服从他调遣，再具体的便不得而知了。
　　王灵幽心念一动，莫非他们要暗杀侠义庄少庄主？她暗道，终于能出山了。单线联系固然安全，但萧忆尘一死，她就没办法联系到流霞派了。这次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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