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

　　找个在理论上离学校最近的一点下了机场大巴，还是分不清东西南北。王灵幽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是生活在交通和通讯发达的现代，让她这个在学校都能迷路的极品路痴可以伸手截下辆出租车回到学校。
　　匆匆收拾完东西，为自己刨出个临时睡觉的小窝出来，王灵幽忽然发现屋里似乎过于安静了。仔细一看，除了白丝丝还没买电脑，其他人都在抱着一台出神。
　　她围着屋子转几个圈，撇撇嘴，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忍不住叹道：“哎，一个假期都不见我，我的老婆小妾们也不想我，我好伤心啊。”
　　“别在那儿喊了，滚。”华点琪把脑袋伸出帘子，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我们已经把你休了。”
　　“就是，去死。”路雪细声细气地说：“我们已经把你休了，不要你了。” 眼睛依然没从电脑荧光屏上移开。
　　“就是，不要你了。”娄靑瑶也在一旁摇旗助威，“我们要把你休了。”
　　“哦，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不要啊。想我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对老婆小妾们又是专情的不行……”王灵幽哭丧着脸，在屋子中间自说自话地表演着。
　　“呃……”娄靑瑶干呕。
　　“行了，看你找了那么多妻妾，还敢说自己专一？”路雪终于腾出眼神来白了她一下。
　　“哪里多了，不过就是三妻四妾而已嘛。”王灵幽见她总算有了反应，开心地狡辩道：“我对每一个都是很专一的。”
　　“哼。”路雪瞪她一眼不再言语，一旁的娄靑瑶有意无意地说了几句，思路也飘回电脑里的小说中，只是留了王灵幽一个人在那里傻站着。而另外三个同志，都带着耳机，直接将她忽略掉。
　　虽然王灵幽不爱上网，电脑里没有任何她感兴趣的小说或者电影，可除了开电脑，她竟想不出还有其它事情可做。且不说别人，这学期她自己也带了笔记本电脑来呢。王灵幽苦笑着向后靠在被子里，合眼等待着电脑启动完毕。
　　在幻境，虽然局面模糊不清，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门派斗争的牺牲品，但是，至少她知道，还有人在真心对她，在尽着最大努力为她遮风挡雨。而此刻，陪伴她的只是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可是，机器再高级，也终是机器。它真的能陪着她，给她温暖，给她保护吗？电脑已经运行完毕，屏幕保护程序开始启动，王灵幽却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想动弹，全身在向下沉，向下沉，陷进被子，陷进她合眼后，假想的黑暗。

　　“前阵子刚说完你警觉性好了，现在怎么又开始走神了。”孟狐弹了弹斩风剑，将它递给王灵幽。
　　“你倒是胆子大，斩风剑那么快，也不怕我一个走神把你劈成两瓣。”王灵幽面无表情地还剑入鞘，对于这次情景的快速转变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孟狐觉出她的不自然，伸手揉下她头发，说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先休息一会吧。”
　　“嗯。”王灵幽由着孟狐拥着自己走向屋子，全身说不出的乏。“我觉得最近自己剑法进步很大。”斩风剑法果真要用斩风剑使出了才会威力无穷，但是这句话我没有说。
　　“拿着你未婚夫给的宝剑，自然进步神速。”孟狐在王灵幽抡起剑打到他之前窜入屋内，一旁的润灵笑着递上茶水，马上知趣地走开。
　　“你……”王灵幽挫败地瘫坐在椅子上，“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不跟你生气，不然早晚有一天我得让你给气死。”
　　“呵，你有那么容易就能让我给气死？”孟狐倒在软榻上合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角向上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最近很累？”王灵幽在他身边坐下，伸出跟手指戳着下巴，让自己的颈部处于休息状态。
　　“还好，多亏还有你这里可以来。”孟狐歪过头来，弧形的睫毛下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亮。
　　“嗯，幸好你常来，不然我也会无聊死。”感觉到孟狐突然握住自己的手，王灵幽面上微红，不自觉地往回挣了下。孟狐手上使劲，没有松开却也没再有进一步举动。他的手修长而温暖，握着便似有一份无形的支持和安全。王灵幽低着头不知再说些什么好，沉默半饷，偷眼看他时才发现，他竟是已经沉沉睡去。
　　孟狐睡得很安静，绝美的面庞犹如散发着蛊惑气息的曼陀罗，即使是在沉睡中也无疑是整个屋子的焦点。王灵幽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这种静谧而安逸的感觉。她的寂寞，她对未来的担心，乃至时间本身，都在此刻被遗忘，只是在沉寂中牵手，放松，安然，微笑。

　　王灵幽心脏猛然剧烈跳动了一下，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孟狐胸口睡着了。而此刻，门外正站着呆若木鸡的润灵和润炎。
　　“什么事。”孟狐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来，手底下却还拉着王灵幽不肯松开。王灵幽挣了几下没成功，只好暂时放弃，开始自我催眠，只要自己不动，眼前的两个大活人就看不见自己和孟狐拉在一起的手。这回她的脸可是从姥姥家丢到奶奶家了，大白天的被人看见跟一个大男人手拉着手，靠在一起睡觉，等他们这些个门派纷争结束，王灵幽估计即便是梁枫出面澄清，我这个孟狐未婚妻的称号也难以摘掉了。
　　“啊？”润炎总算回过神来，“晚辈来是想请谷主去前厅的。云影派大小姐易芷琪到了。”
　　“嗯，知道了，你先过去吧，说我马上就到。”孟狐微一沉吟，随即起身，对王灵幽眨眨眼，说道：“我的未婚妻，我们一起去前厅看看吧，可是越来越热闹了呢。”说罢，不等她有任何表示，便大步向外走去，而王灵幽自然是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手还让人家攥着呢，不跟着也得跟着。

　　“贤伉俪来了。”
　　王灵幽听见易芷琪的声音浑身一颤，觉得她真是没白跟无多混那么久，连说话语调都开始像他了，一样的瘆人。
　　“我们刚才在房中有些事情耽搁了，没能及时赶来，累易姑娘久等，还请多多包涵。”孟狐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举止动作也无太过亲昵，可在周围人看来，却暧昧非常，惹来一阵笑声。
　　“孟谷主快快请坐。”梁枫看出王灵幽的尴尬，出声解围。
　　“易姑娘此时光临我们流霞派，不知意欲何为。”梁枫待王灵幽与孟狐坐好，问道。
　　“梁伯伯，您这么说不是让侄女伤心嘛。”易芷琪微垂着眼，语气中有着无限感伤，“没想到数月不见，您竟然对侄女这么见外。”
　　梁枫干咳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琪儿来此地可有何事。”
　　“呵呵，琪儿想梁伯伯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呀，瞧伯伯说的，莫不是在责怪琪儿前阵子没过来吗？”易芷琪笑的天真，可惜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相信她的话。现在谁人不知云影派已经和月鸣教站在一条船上了。
　　“怎么会。”有些时候明明私下已经扯破了脸，可是明面上，却依然一团和气。梁枫被噎了一下，只得说道：“琪儿来看伯伯，伯伯自然是高兴的。你远道而来，伯伯待会命人备下酒宴，为我的侄女接风洗尘。”
　　“那就谢谢梁伯伯了。”易芷琪笑道：“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我想您一定不会介意我在这里小住几日吧。”
　　梁枫苦笑道：“那是自然。琪儿你在这里不必拘束，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吧。”
　　“那就打扰了。”
　　王灵幽听他们说话，不由气闷，注意力不自觉离开交谈正欢的两人，在房间内四处游荡。身旁的孟狐明显对他们的谈话也是毫无兴趣，只是呆坐着，低头看向自己脚尖。其他人都是如一尊尊雕像般杵着，像是摆设。不过细想起来也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本就是一场戏而已，就像王灵幽随孟狐初到流霞派一样，对于梁枫的称呼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来了，流霞同意让她留下。
　　全身猛然一抖，突来的凉意还没被王灵幽完全接受，手中的剑已本能地挥出，直奔偷袭孟狐之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只要王灵幽有斩风在手，孟狐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这个扮成丫鬓的刺客。另一边的梁枫就没那么幸运了，虽没伤到性命，也是吐了口血，而玉溪为了救梁幻儿，伤的不轻。站在圈外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易芷琪倒是一脸遗憾，看情形是巴不得流霞的人都一锅让那些刺客干掉。刚说了要在这里住下，任谁也没想到，她竟是在第一个照面就下杀手。
　　易芷琪见刺客全都服了法，才走近梁枫说道：“梁伯伯，您没事吧。”
　　“我看梁掌门并无大碍，易姑娘就不用担心了。”孟狐边说边走上前，挡在他们中间，“姑娘这些日子可要自己注意安全，最近流霞派不算太平。”他又转向我，“梦儿，还不快扶梁掌门进去疗伤。”
　　王灵幽一愣，随即扶起梁枫，走入内室。刚一进里屋，他又是吐了一大口血。
　　“梁叔叔，您没事吧。”王灵幽赶紧扶他坐下，一时慌了神。电视剧里每次有人受内伤，周围人都会传内力提他疗伤，可惜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王灵幽虽有一身内力，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疗伤。梁枫脸色苍白地冲她笑着摇了下头，示意不必担心，随后便盘腿运起功来。玉溪也让梁幻儿扶着走进来，随后便是无声的等待。如此心神不宁地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到孟狐和流霞派的几位珠字辈和圆字辈的人进来。
　　“还好吧？”孟狐将王灵幽送回住处，两人才说上话。那边梁幻儿一直守着不肯走，侠义庄的人和其他门派的人也都赶去探望，王灵幽留在那里身份上到底是尴尬。
　　“嗯，你要马上回去么。”王灵幽装作无所谓地问着，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他离开。刚刚若不是她和孟狐看见对方身后的杀手，同时出手，他们也不可能幸免。月鸣教的杀手真是厉害，隐藏起来毫无杀气。
　　“你现在敢自己呆着么。”孟狐笑着坐下来。
　　“这有什么不敢的。刚才若不是我，某个人现在都受伤倒地了。”王灵幽做个鬼脸，想到如果不是他，自己大概也会受伤，不由岔开话题，“月鸣的杀手这么肆无忌惮，又有人受了重伤，我怎么看你还挺高兴的样子。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流霞派现在的状况我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可是我在悲伤的同时，也不是没看见另一件让我开心的事啊。”
　　“我怎么没注意到。”
　　“我的未婚妻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救我。”孟狐望着我，乌黑的双眼眼溢满柔情，魅惑众生。
　　“哼，你别臭美了，就算不是你，换个人我也会去救的。你不知道我是菩萨心肠么。”王灵幽扭过脸去，余光却是被他吸引，怎么也无法离去。孟狐长长的睫毛垂下，微微颤抖，眼中流转的色彩若隐若现。配合地向上弯起的嘴角，描画着让人倾倒的温度，就像轻点鼻尖的手指，撩拨着人心底的悸动。王灵幽咽了下口水，暗骂自己怎么也犯起花痴来，心慌地打岔道：“你那个眼睛就别眨了，仗着自己睫毛长就来炫耀呀。”
　　“嗤……”孟狐笑出声来，“你呀……其实你睫毛也不短嘛，要不咱们比比，我觉得你的比我的还要长哦。”说着他忽然栖身过来，把王灵幽由椅子上捞起搂在怀里。
　　“你……”王灵幽气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双眉间一种湿热的感觉。“你快放手。”她身体向后倾斜，双手被孟狐扣着脉门摁在身后，动弹不得。
　　“你真的希望我放手么。”孟狐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在王灵幽耳边，呼出的气传进她耳，酥麻难忍。
　　“废话。”王灵幽一个失神，随即又挣扎起来。
　　“好，不要后悔啊。”孟狐说完，马上松开她，退后两步。
　　“我才不……”王灵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地。
　　“润灵、润炎，你们好好照看着大小姐，我去前面看看。”孟狐对着刚刚到来的两人吩咐完，赶在她缓过神发火前，飞快地逃出屋子。

　　“你干嘛。”王灵幽刚要睡着，就见孟狐走了进来。
　　“自然是安歇了。”孟狐脱下外衣，躺在她身边，似是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千百遍般自然。
　　王灵幽眨眨眼看着，直到他躺下还愣着，半天才反应过来，从被子里伸出只脚，向他踹去。“回你屋子去。”
　　“现在流霞派短时间内涌入大量客人，地方不够，我把那间屋子让给今天新到的云影派‘贵客’了。”孟狐蜷起腿，躲过她的攻击，上身却靠过来，将她搂在怀中，“睡觉，睡觉。”说罢，也不再理她，径自合上双眼。
　　是啊，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月鸣教的刺客是易芷琪引发行动的，但没有证据只能大家一起装傻。面子工程就是麻烦。“喂。”王灵幽挣了几下，孟狐搂着她的双臂不松反紧，料定她不会当真下狠手伤人。王灵幽无奈地叹口气，见他只是抱着自己，也没再有其他举动，经过白天易芷琪带杀手偷袭的事，确实身心俱疲，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孟狐已不知去向。王灵幽一想到昨晚竟然在他怀里睡去便心神不宁，羞的不行，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没有道德原则，这么随便了，真是枉费了妈妈自小对自己的淑女养成教育。
　　王灵幽正辗转想着不知下次再见到孟狐时要怎么面对，就听外面润灵通报云影派大小姐到了。几乎与润灵声音响起同时，外面就闪进一个身材高挑的人来。
　　“梁妹妹。”易芷琪刚一进屋，就热情地向她走来。王灵幽眉头微皱，本能性地向后退了半步。易芷琪见状也不恼，住了脚步，还是笑着。
　　“易大小姐。”王灵幽努力扯了一丝笑出来，“大驾光临，梦儿没来得及出门相迎，还望海涵。”说着上前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屋里请，润灵，上茶。”
　　“妹妹客气。”易芷琪落了坐，幽幽地说道：“以前姐姐也与妹妹有过数面之缘，只是未曾有机会与妹妹单独说会儿话，这回同在流霞派，又是住的如此之近，我们一定得好好聊聊。”
　　“好，聊。”王灵幽拿起润灵刚刚端上的茶抿了一口，滚烫的汤水让她眉毛微皱。“小姐想聊点什么呢。”
　　“妹妹好生分。”易芷琪露出伤心的表情。
　　看她这番表演，王灵幽几不可见地笑了下，心道你要演戏我便陪你演一场好了，反正左右闲着也没事。“易姐姐。”王灵幽做出无辜的眼神望着她，而后者明显全身一震。黄梦盈的超级美人脸，若被有意利用可是绝对的男女通杀。“别人只道妹妹我为人冷淡，实则是妹妹我自小认生的很，一年下来也见不到几个人，难得碰到姐姐对妹妹这么好的人，刚才的事情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姐姐怎会怪罪妹妹。”易芷琪只是微一愣，随即便表情自然地接下话茬。“妹妹毕竟从小长在月鸣教，在这流霞派可还住的习惯。”
　　“虽然我不是在这里长大，但这里到底有我的父亲与妹妹，住的当然习惯。”王灵幽吃不准她到底想说什么，索性跟她打起太极，倒要看她的性子能耐到几时。
　　“噢，看来是姐姐多虑了。”易芷琪喝口茶，说道：“来之前还听说这里人对妹妹不善呢。”
　　“怎么会，怕是传言吧。”王灵幽说。
　　“易大小姐怎么今日有时间来看梦儿。”孟狐笑着从门外走进来。
　　“差点忘了，妹妹的未婚夫也在这里呢。”王灵幽骤然见到孟狐，心脏似是跳漏一拍，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随便嗯了声，就听她继续说道：“听说孟谷主昨日歇在了这里？不知妹妹昨日睡的可好。”
　　“我睡觉并不认生，在哪里都一样。”王灵幽尽量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余光狠狠瞪了孟狐一眼。
　　“那就好。之前还担心因为姐姐的到来，使得孟谷主不得已提前与妹妹共处一室，会打扰妹妹休息呢。”易芷琪语气十分刻薄地说。
　　“说心里话，孟某还要多多感谢易小姐的到来呢，让在下得以早日与梦儿……”孟狐话说一半，便将声音低下去，虽是没再说什么，可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王灵幽不由又瞪了他一眼，后者只做不见。
　　“妹妹与孟谷主果真情意深重。”易芷琪漫不经心地说：“要是星公子对我家妹妹也是这般就好了。”她秀眉微皱，“听多公子说，星公子到现在都不肯与我妹妹同房呢。”
　　王灵幽心嘎达一下，虽然说不上疼也并不好受，百味聚杂地混在一起，搅的心神不宁。
　　“如此说来姑娘可要让多公子再劝劝星公子了，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啊。”孟狐注意到王灵幽的不自在，状作无意地接过易芷琪的话茬。
　　“可不是嘛，可是多公子劝了好多次，星公子只是不听，可是苦了我那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妹妹。”易芷琪语气幽怨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想请妹妹帮姐姐一个忙。”
　　“什么？”王灵幽听她话锋指向自己，不由一惊，刚才微微平复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人人皆知，星公子自小就与妹妹关系不一般，在这个时候，也就妹妹能说上几句话，劝劝星公子，对我家蓉蓉好点了。”易芷琪拿出手绢，作势擦着毫无泪水的眼角。
　　王灵幽嗯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旁边孟狐倒是若无其事地说道：“他们现在这样，是不是星公子的关系也说不定呢。”
　　“我家妹子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孩子家，好不容易嫁的一个如星公子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怎么会……”易芷琪虽然依旧捏着手绢擦着眼角，但语气却远不及刚刚咄咄逼人，反而软下来。
　　“听闻二小姐未出嫁前与路霜路公子感情很好。”孟狐淡淡地说。
　　“是啊，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妹，其实却比亲兄妹还亲。”易芷容说道：“就是可惜了霜弟这大娘娘家唯一的孩子，前阵子听闻蓉蓉这个情况，急着去月鸣见她，半路赶的太急，竟然失足跌下悬崖。幸亏被恰巧路过的人救起，不然让我这个做大姐的怎么跟在九泉下的大娘交代。”
　　王灵幽心绪随着她的话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看着她这番表演感到恶心不已，还真是由衷佩服起孟狐的气定神闲来。长时间装模作样地说客套话可绝对不是王灵幽的长项，索性退居二线，看他二人去演了，倒落得清闲。
　　收敛心神，就听孟狐说道：“霜公子竟然失足跌下山崖，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说出的句子虽是问句，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吃惊和关心。
　　“哎，怕是终生都要瘫在床上了。”易芷琪幽幽地开口，眼睛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扫向王灵幽，而王灵幽竟鬼使神差地冲她笑了一下。
　　易芷琪和孟狐看见她居然在这个时候笑了，都怔住，王灵幽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对，赶快弥补道：“路公子的事情真是让人感到太不幸了，姐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意外总是难以避免的，只是以后多注意，不要再发生吧。”
　　“是啊，易姑娘还是要放宽心才好。”孟狐说话间，冲着王灵幽微不可见地笑了下。
　　“哎……”易芷琪叹口气，又在屋子里坐了会，终于是去了。

　　“亏你在那个时候的倾城一笑啊。”孟狐确定易芷琪走远后，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舒展了身子，斜靠在椅子里。
　　“怎么啦。”王灵幽撅嘴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般是逢场作戏的高手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前做做戏又如何。”孟狐眉毛微挑，王灵幽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在那条青色的影子靠近前及时躲开。
　　“我现在是越来越后悔当初让你要好好学武功了。”孟狐悻悻地说。
　　“任由你欺负还不了手吗？”王灵幽讥笑，顺手从腰间扯过斩风就向孟狐扑去。“怎么不躲。”看他坐定在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任由剑架在脖子上，王灵幽不由有些气恼。
　　“斩风又没出鞘，况且，你现在功力基本都已恢复，我想躲也躲不了太久，最后还是这般模样，倒不如现在就缴械，也省得白费力气。”孟狐苦笑。
　　“真不好玩。”王灵幽撤回手中的剑，在将剑系回腰间时，全身如遭电击，一下子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不由怒道：“你暗算我！”
　　“兵不厌诈，你没听说过吗？”孟狐眼中光芒流转，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向她压下来。
　　“放开我。”王灵幽奋力扭动着全身上下唯一还能活动的头部挣扎着，吓的几乎快要哭出来。
　　“算我怕你。”孟狐将她脑袋按进怀里，待心跳稍稍平复，叹道：“你上辈子一定是个狐狸精。”孟狐把王灵幽抱到床上，半蹲在一旁，伸出食指轻抚着被咬破的嘴唇，平静地望着她。
　　“你活该。”王灵幽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往里躲了躲。她不明白本来被这样轻薄应该生气才是，现在为何会反而对咬了他而感到不安。“路霜真的失足坠崖，现在瘫痪在床了？”王灵幽轻咬下唇，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瘫痪是真，失足倒未必。”孟狐眼中还是半分波澜也不曾带起。
　　“噢。”王灵幽没有再躲，任由他轻抚着我的头发。“那……那……那个无星和易芷容呢。”
　　“这件事情易大小姐可没有说谎。”他眼神一听到王灵幽提起无星又是深了几分，“看来连你三师兄也是想让你回去劝劝呢。”
　　“噢。”王灵幽不想接他的话，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她突然发现，尽管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现在的自己实在半分也没有想回月鸣的想法，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那个，你一直这么半蹲着不累么。”王灵幽让他这么盯的发毛，忍不住开口继续找话说。
　　“我也不想这样啊，不是怕一坐上床你就把我一脚踹下去么。”孟狐嘴角扬起一个淡笑。
　　“啊？”王灵幽微一愣的功夫他就带着更深的笑意坐在床边了。“咳咳，你看今天天气多好，草都开始返青，我得出去练剑了。”不等他说话，王灵幽便跳下床，跑了出去。
　　“我陪你。”孟狐也出了屋子。

　　孟狐看着王灵幽的脸色有些不好，王灵幽也没说话，只是继续收拾着东西。不知不觉中草都绿了，也在流霞派呆了不短的时间。这次是话赶话，易芷琪来辞行，说着说着就变成王灵幽跟她同去月鸣了。其实关于去月鸣的事情在此之前王灵幽想了也不是一两天了，只是一直犹豫不定着。当第一次易芷琪来找她时态度就很明显，摆明了是想说动她回月鸣的。近几日更是“意外”不断，他们不嫌麻烦王灵幽都觉得烦人了。
　　“说句话吧，别总沉着个脸。”王灵幽边收拾东西边故作轻松地说道：“不就是离开些日子么，又不是没走过。”
　　孟狐轻叹口气，苦笑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说什么。”
　　王灵幽转过头去，看他一脸苦相，有几分好笑的感觉。“生气啦？”
　　孟狐撇嘴道：“我能生什么气。”
　　王灵幽笑道：“还是生气了。”
　　“诶，算我怕你了。”孟狐无奈地说道：“现在主意倒是越来越大。”
　　“我知道去月鸣的事情之前没跟你商量是有些莽撞，可那也是我当时做的决定啊，之前我还以为自己不敢的。”
　　“看见易芷琪辞行就敢了？”孟狐挑眉，斜眼看她。
　　“没有啊。”王灵幽做个鬼脸，“你们整天个忙个的，就我一个闲人。你也说过，让我练好武功对付无多，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不会是要我急流勇退吧？况且我倒是也想看看他让我回去要耍些什么手段，最好趁机搅他个天翻地覆，乱了敌人后方，也算是给你们帮忙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去月鸣会有多危险。”
　　“放心啦，我还不想牺牲，生命如此美好，我还没玩够呢，怎么舍得，多小心就是了。”王灵幽扯个没心没肺的笑逗他。
　　“你呀……”孟狐眉头虽然还是有些微微皱着，但神情在她夸张的表情下，终于放松下来。“从这里溜出去的人和鸽子已经都给你解决了，现在无多应该还不知道你要去的事情。”他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龙眼大小的青色小球递给她。“这个给你，贴身带着，可保百毒不侵。”
　　“真的？”王灵幽将信将疑地接过，放在手里把玩着，并没看出什么出奇之处。“你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要是我的我早就给你了，还用等到现在？”孟狐说道：“这是侠义庄的镇庄之宝，青龙珠，乃是早年一个云游僧人炼制，后受恩于侠义庄第三代庄主，赠予侠义庄的。”
　　王灵幽听他说“要是我的早就给你了”时，不由心里一暖，接过珠子面上已然不由自主地微微变红，赶紧转过身子掩饰，吃不准孟狐看到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何庄主肯借给我？不怀疑我害了他家公子了。”
　　“现在总是非常时期，而且你以前的记忆又是全失，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了。”孟狐从身后抱住她，说道：“即便你以前真的做过什么伤害何家少爷的事情，相信依你本性也不是故意的，何庄主大概是愿意原谅你了。”
　　虽然孟狐没说，但是王灵幽也知道，何重情之所以能原谅她，孟狐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即便她不是真正的黄梦盈，但她现在好歹用的也是黄梦盈的身体。解开这个结，求得曾经伤害过人的宽恕，也是一件好事吧，在她即将动身前往月鸣教，面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
　　王灵幽靠在他身上，静静地闻着那若有若无的曼陀罗香气，心底最坚硬的地方也变得温柔起来。“呃，你还是走吧，我要继续收拾东西了。”王灵幽努了半天力，才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怎么？”孟狐吓了一跳，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赶他走。
　　“我是怕你再在这里多待一会，我就改变主意，不去月鸣了。”王灵幽向后仰头头，对上他低下的，比平时更加光彩夺目的墨色双眸。
　　“我还以为……”孟狐用力将她抱紧，紧到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你想勒死我呀。”王灵幽推开他，叉着腰，喘息着。
　　“你没事吧，我刚才……”
　　看着孟狐不知所措的样子，王灵幽不禁觉得好笑。往日看他挺精明的，没想到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没事啦，看你急的。”
　　孟狐也觉得自己刚才举动有些过了，微显局促，淡笑着带过不安，将她的脸捧起，轻声道：“待月鸣的事情一完，就跟我回地藏谷隐居吧，再也不要理会江湖中事了。”
　　“嗯。”王灵幽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轻声应了，唯恐打破这得来不易的静谧，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春天真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季节。

　　王灵幽不自觉地摸摸临行前孟狐给的杂物，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这回月鸣与流霞的冲突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回月鸣教，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可是再不安，该做的还是要做，虽然并没人强求她如何。王灵幽虽然个性不愿惹事，但却绝对不是胆小懦弱之人。外面闹个天翻地覆，还蜷在一个小窝里告诉自己外面太平无事可不是她的作风。
　　以前王灵幽曾疑惑过，为什么没见到月鸣教散布在月鸣山上的暗哨，这次跟着易芷琪一道算是见识到了。几乎是刚到山脚，就有人出来接应。来人见到王灵幽一愣，显是认出了，只是犹豫半天不知怎么招呼，等王灵幽开口让他带路，他才反应过来，一边派人通知无多，一边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引路。
　　来回走过几次，路到底是熟悉了，只是每次走的心境都不尽相同罢了，如这次，虽然紧张的不行，周围新出的嫩草新芽还在粉饰着太平，在春风中缓缓振动，一片祥和闲适。
　　“没想到师妹竟然回来了。”王灵幽刚爬到山顶，无多的声音就凭空冒了出来。
　　抬眼望去无多正站在门口，在两边众人簇拥下，似是示威般，笑着望向她。王灵幽第一次发现，如果无多只是这么站着，不说话，没有多余动作，浑身在妖冶气息下，还是勉强算的上帅哥一枚的。
　　没等王灵幽说话，易芷琪就满眼柔情地叫了声“多”，笑着走到他身边。
　　“琪儿。”无多伸手揽过她。
　　王灵幽暗笑。虽然以前就知道他们关系非比寻常，但看见了还是忍不住要感叹一下。易芷琪对无多还真是一往情深，这么一个照面就丢下她，不分场合地亲近起来。倒是无多，竟管眼睛看向易芷琪，但注意力却是一点不少地都在王灵幽身上。
　　“三师兄和易姐姐好亲热，让我这个做师妹的都要嫉妒了。”王灵幽打趣道：“难怪姐姐总是一个劲的让我回来加紧促成蓉儿和二师兄的好事，原来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她一边说着，才终于有机会正眼看一下一直站在一边的无星。几个月不见，无星明显瘦了不少，人也跟着憔悴许多，以往本就忧郁的气质更加凸显，想来这段时间过的并不舒坦。
　　无星扬起灰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王灵幽一眼，便马上垂下眼睑，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半点声音。无多略带讥笑地扫了无星一眼，便笑道：“一别四个月，师妹更是风趣了。”
　　“不好么。”王灵幽做出可爱的表情。
　　“只要师妹喜欢，有什么不好的。”无多说。
　　“一别四个月，三师兄的嘴可是越来越甜了。难怪易姐姐自从见到师兄眼里就再没有过他人。”王灵幽走到无星跟前，半开玩笑地说道：“二师兄也不学着点。”
　　“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山里到底还是有些凉的，师妹就不要再站在这里吹风了，小心着凉，我们进去再聊吧。”无多淡淡地说。
　　“好啊。”王灵幽假作生气的继续扯皮，“可是这么久不见，二师兄还没欢迎我回来呢。”
　　“欢迎师妹回来。”无星毫无感情地说着，低沉的声音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沙哑，眼睛依然看向脚前的一方地面不曾抬起。
　　“进去再说吧，听闻师妹已经跟孟公子定亲了，师兄正好奇着呢。”无多残酷地笑着看向无星。

　　晚上聚餐吃的很压抑，除了易芷琪因见到久别的无多略显兴奋外，其他人都很少说话。王灵幽心里翻腾着不是滋味，前阵子担心无星，现在见到了，心中反而安定下来。不论怎么样，他总还活着。这次回来，王灵幽没有再见到小西和小游。她们的结果虽然在王灵幽计划实行的那一刻就定了，但现在一下子赤裸裸地面对，内疚感还是压的王灵幽坐立不安。现在她不知是不是该感谢黄天冷不让自己与两个丫头亲近了。牺牲掉两个没什么感情的人总好过两个关系亲密的人。王灵幽自嘲地冷笑，笑自己自从到了幻境，自私冷血的心思竟是膨胀的如此快速且不加掩饰。
　　打开以前黄梦盈用过的衣柜，入目几乎都是白色的。小西和小游在的时候总是排斥她穿这个柜子里的衣服，现在倒是随意了。无多新指给王灵幽的丫鬟并不多干涉她要做的事情，只是她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不吩咐干的事也绝不多干一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看着更像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王灵幽随意穿了套纯白色飘逸女装，头发用根同样颜色的带子绑上，便信步走出房间。说起来也怪，如黄梦盈般的女杀手的衣柜里，居然找到这么件女性化的纱裙，还真是让她有些好奇这件裙子的来历了。王灵幽是不相信一个杀手会买这种衣服穿，而且即使买了，她要什么时候穿呢？穿成这样在月鸣教里溜达，分明是把黄天冷往死里气。
　　看着底下的人露出的半痴半惊的表情，王灵幽知道自己的计划很成功。站在上风高处，背后是一轮圆月，而她，全身白衣，在夜色下浅浅地笑。配着黄梦盈绝美面容，人们想象中的仙子也不过如此吧，更何况身上还有孟狐特制的香，一种会让人陷入幻觉的味道。
　　“师妹好雅兴。”无多从惊艳中缓过神来，到底是见多了黄梦盈的这张脸，多少有些免疫。
　　“嗯，还好，有些睡不着，出来走走。”王灵幽脸上挂着温和地笑容，“打扰师兄带着弟子们练功么。”
　　“怎么会。”无多说的有些咬牙切齿，“师妹能来经常指点一下，弟子们的修为会翻倍增长呢。”
　　“师兄说笑了，我自从失忆以来，以前学过的东西都忘了七七八八了，还谈什么指点不指点的，现在我本身这点微末拳脚还是师兄的功劳呢。”王灵幽微微侧过头，瞥向身后的月亮，“不过有师兄和这么多月鸣弟子保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那武功练着进展不大，还枯燥，倒不如多赏赏花，望望月。”
　　“师妹倒是会开玩笑。”无多吃不准王灵幽要干什么，不动声色地说。
　　“师兄忙吧，我随便走走就回去睡了，时候也不早了。”王灵幽看他不爽的表情，瞬间心情大好。他们昼伏夜出，王灵幽可不打算跟着当夜猫子。至于她今天的举动嘛，王灵幽暗笑，就让无多慢慢猜去好了，最好想到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第二日王灵幽从早上起来等到日头偏西，原以为会来的无多没到，反而是易芷琪来了。
　　“妹妹在等人？”易芷琪见我看到她时微顿的神情，问道。
　　“嗯，是啊，还以为三师兄要来呢。”王灵幽露出一个媚笑，易芷琪看到她的表情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恨意。王灵幽眼珠一转，笑道： “姐姐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反正这次她回来就是成心捣乱的，正好借机挑拨一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妹妹。”易芷琪言不由衷地说。
　　“好啊，我们待会一起去练武场看三师兄教弟子们练功吧，那个时候的师兄看起来格外神武呢。”王灵幽微笑着说。
　　“我去总是不合适的，妹妹今天陪姐姐，也不要去了，毕竟你都和孟公子定亲了，这么抛头露面总是不好。”易芷琪扯出孟狐，想拖住她。
　　“那有什么，咱们武林中人还讲这些。而且姐姐马上也要成为我三嫂了，跟我去便是，不碍事的。”王灵幽只作不知她言语中的意思。门户差别和定亲之类不过是说辞。
　　“好，我便与你同去。”易芷琪语气中有着挑衅的成分。恋爱通常会让女人智商下降。

　　“你来这里做什么？”无多在练武场见到易芷琪，不悦地问。
　　“师兄别怨姐姐，是我带她来的。”王灵幽赶在易芷琪前开口，“我一提到师兄就看到姐姐一脸神往，来者是客，总不好让人家晚上自己在屋里闷着想心事。况且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好个‘来者是客’。”无多表情阴郁。在底下无数弟子注视下，易芷琪半羞半怕地垂着头。
　　“是师妹失言了，应该是未来的三嫂吧。”王灵幽轻佻地说道，声音虽不大，但也足够使下面人听个清楚。底下弟子虽不敢随意开口交谈议论，可是不少人已经开始交流眼神了。
　　无多侧身向下望去，底下弟子在他杀气下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被迁怒了去。而易芷琪也终是在他不耐的眼神中默默离开。
　　“师妹好手段。”无多说完，转身走了。
　　王灵幽哂笑，要说手段，还是应该感谢孟狐才是，若不是他妙手配的这可以扰乱人心神的香，不知要费多少口舌才能达到这个效果。不过既然无多对易芷琪并没有真感情，被王灵幽挑拨也是早晚的事。
　　往后的日子里，练武场王灵幽每日必到，无多也就见惯不怪了，直接将她忽略掉。另一边不知无多对易芷琪下了什么迷药，两人又是和好如初，而王灵幽也没再有什么举动，怕适得其反。

　　想了几日，虽然担心，无星那里王灵幽还是不敢轻易去，只好先到易芷容住处。她刚走到易芷容门口，就看见她院子里晒着的蓝色男人衣服。易芷容从屋内走出，见王灵幽眼光停留在衣服上，神态大囧。
　　“在流霞派你姐姐跟我说你们还没圆房，让我来看看，没成想，这下子不用我再做工作了。”王灵幽笑的暧昧。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易芷容让王灵幽一说脸更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星哥哥是三天前才搬过来住的，我们……我们也没……”
　　“看你急的，都已经嫁给我二师兄了，这男欢女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王灵幽看她的样子不由好笑，“你还不让我进屋么。”
　　易芷容神态不自然地把王灵幽让进屋子。屋里虽多了一个人住，东西倒是没多多少。无星不在，据易芷容说这三日他都是一早就起身离开，睡眠习惯也是从白天改到晚上。看她屏退下人，王灵幽知道是有话想跟自己说，便也不催，只是帮她把几个赖着不走的主儿瞪退，然后安静地等着。
　　“黄姐姐……”易芷容犹豫着软软地叫了一声，心里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有什么事情需要姐姐帮忙？”王灵幽打趣道：“用不用我猜猜。”
　　“嗯。”易芷容垂下头，掩饰着不安。
　　“莫不是你在发愁与我二师兄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还没有夫妻之实？”王灵幽笑的奸诈，“用不用姐姐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不是啦。”易芷容虽然羞红了脸，但紧张的情绪却是好了很多。“你跟星哥哥和好吧。”
　　“哈？”王灵幽刚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全都喷出来，“你说什么？我跟他和好？你刚才发半天愁就是想说这件事？我们似乎没有闹什么矛盾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易芷容说道：“我知道星哥哥这么久不跟我……是因为他心里喜欢的人是姐姐你。他对姐姐一片痴情，我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好受，而且他娶我定然不是出自真心，怕也是为了姐姐，所以希望姐姐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那你呢。”王灵幽感觉自己心脏猛烈跳动几下，但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现在想到无星，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无视，但到底是平复很多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暗恋，即便真是相互的，也早已是过去时。他现在是易芷容的丈夫，而王灵幽已经答应了待一切结束要与孟狐同去地藏谷。
　　“我……”易芷容险些落下泪来，可还是忍住了。
　　“不论以前如何，你现在怕是也喜欢上我二师兄了吧。”王灵幽淡淡地说。
　　“我配不上星哥哥。”
　　“唉，傻丫头，在爱情的领域里没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只要是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好。”
　　“真心相爱……”
　　“也许现在他并不喜欢你，你也要努力争取呀。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占着天时地利呢。”王灵幽为她打气。
　　“不是的。”易芷容在王灵幽刻意想缓和的语气下突然大哭起来，“不是的，你不知道……我……我……”
　　“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王灵幽见她突然情绪失控着实吓了一跳，赶忙递过手帕，将她颤抖的身子揽在怀里。
　　“我已经不再是个干净的女人了。”她哽咽地说。
　　王灵幽惊住，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要复杂。“无多？”见易芷容抖的更加厉害的身子，王灵幽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你姐姐知道么？”易芷容摇摇头，还是抱着她不肯松手。“不要告诉我姐姐。”
　　门外传来个微不可闻的声音，熟悉而伤感。王灵幽来没多久，无星便站在门外了。见他不进来，王灵幽也没出声叫他。也还好他没进来，不然场面想必会更加尴尬。
　　“好了，别哭了，脸都花了。”等她总算不再颤抖，我才将她的脸捧起，拿过块干净的手帕替她擦掉泪痕，而她刚刚靠过的地方，都是湿透了，小风一吹，凉丝丝的。
　　“姐姐，星哥哥他……”
　　“别再说了。”王灵幽打断她的话，“我二师兄是个好人，你要好好把握。”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已经成亲了，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是被迫的，作不得数。”易芷容急道：“还是……姐姐不再喜欢星哥哥了，外面传言你和孟公子在一起的事情是真的。”
　　王灵幽叹息一声，嘴角露出一个无奈地笑。这个孩子还真是死心眼。“喜欢就是喜欢，不必顾虑其它。你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即使有一天他真的对你有了好感，也会因为你这种犹豫而不敢接近。以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以前，重要的是现在。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王灵幽不再给她说话机会，转身便走。
　　“姐姐……”
　　“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往前看吧。”王灵幽跨出房门，没再回头。话说给易芷容，更是说给无星听。她不是黄梦盈，无星对她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甚至是迁移替代的。而王灵幽对无星，停留在的，也只是小女生爱慕程度，点到为止，不会明说，更无法深入。暗恋就是暗恋，没有由暗转明的必要。

　　接下来的几天王灵幽总是打不起精神，虽然极力克制，仍是不自觉地走神。到底是这个异时空第一个让她心动的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她的“初恋”了吧。但心乱归心乱，每晚练武场还是照常去的。即使每次什么都不说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也能明显感觉，底下人自她到来开始，功练越发卖力了。绝世容颜配无敌香粉，能抵挡的人少之又少。
　　看了约半个时辰，王灵幽转身往回走去。与往常不同，今天无多向下交代几句，竟也跟着离开练武场。
　　“师兄有事。”王灵幽站定在住的院子里，平静地开口。她虽不愿意无多尾随自己回住处，但今天的情况也是预料之中。所以发现他一路跟着，王灵幽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外面暗哨更多，一旦言语不和，动起手来吃亏的铁定是她。
　　“是不是应该讲讲回来的目的了。”无多面无表情地说：“难为师妹跟蓉儿密谈过后，晚上还是每日必到。”
　　“易姐姐让我劝劝二师兄与蓉儿的事，而且离开这么久，我也确实想月鸣了，所以就回来了。”王灵幽转过身子直视他，“月鸣教本就是我家，师兄认为有什么不对吗？”
　　“云影已是我囊中之物，易芷琪嘛……哼。”无多向前踏上一步，对上王灵幽挑衅的目光终是惮忌，没有继续上前。
　　“易姐姐对师兄死心塌地，师兄却如此对她，好让人心寒。”王灵幽冷笑。
　　“有孟公子每日亲自教导，师妹功力果然大涨。”无多阴沉着脸退到门边，没再追击。刚才无多偷袭，王灵幽仅凭本能便轻松躲过。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王灵幽嘴角微勾，继续与他打太极。
　　“二师兄似乎也教过师妹武功的。”
　　“三师兄你还教过我呢。”王灵幽说。
　　无多见王灵幽对他提到无星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冷哼一声。“是啊，要不他会是师妹的未婚夫，其份量怎是我等可比。”
　　“那个自然。”王灵幽语气冷淡的仿佛不是在谈论着自己的事情，“天色也不早了，我要歇息了，太晚睡觉可是对女孩子皮肤不好的，会变丑。不知师兄还有其他事情么。”
　　无多沉默地看了她一顿饭的功夫，才转身离去，而王灵幽直到着他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回屋关上门，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点。不论如何，跟一个夜猫子似的杀手晚上交手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孟狐，你到底还要准备多久？王灵幽在心里无声地问。她现在可谓身心俱疲，时刻要保持着警惕躲避暗杀偷袭，脸上带着面具演戏不说，身边更是一个真正有用的盟友都没有。若是他再不动手，不用无多想办法除她，她自己就得先被逼疯。好在上天总算待她不薄，孟狐没让她等太久。
　　虽然消息几乎被封闭，但当王灵幽一早醒来推开门，发现院里趴的无数只蜜蜂，便知道时候到了。每天夜里她去练武场观看弟子训练时都会擦一种能使人心神荡漾的香粉，因为场地空旷，无多并不担心香粉有毒，可是她真正要用的却不是这种，而是另一种，一种可以吸引一类特殊蜂类的香粉。经过这些日子，香粉早已随风一日一日地沾到月鸣教留守弟子身上了。
　　香粉无毒，可是被招来的蜂类可是毒性不浅，更何况还是铺天盖地的一片。果然，信步走出屋子，已经有不少人倒毙在屋子四周，而蜷缩着□□的人更是不在少数。王灵幽加快步子，快速向易芷蓉的住处走去。担心无多威胁他们是一方面，其实也是看着满地惨叫的人揪心。虽说他们都不是善类，可到底是一条一条的人命。
　　无星站在院门口，看见到王灵幽走来，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松了许多。给易芷蓉下驱蜂药简单，她没什么防备，见面也容易，可是给无星下药可是费了王灵幽好大力气。自从他听见王灵幽让易芷蓉好好与他相处，又说自己与他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之后，就总躲着王灵幽，偶尔碰到也是微一点头就离开。最后若不是王灵幽死皮赖脸地硬拖他进屋“喝茶”，他又对她完全信任，发现王灵幽往茶里加料也不动声色地照喝不误，动作自然地连一旁的易芷蓉都看不出异样，估计现在也变成痛苦哀嚎的一员了。
　　王灵幽虽然知道答案，还是随口问道：“你和蓉儿没事吧。”
　　无星摇摇头，欲言又止，跟在王灵幽身后进屋，带上房门。
　　“黄姐姐，你没事吧？好多蜜蜂，吓死我了。”易芷蓉见王灵幽来了忙一把拉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直到确认一个被蜜蜂蛰的包都没有才放开。“不知道我姐姐怎么样了。现在外面不安生，也不敢贸然出去。”
　　“放心吧，只要无多不害她便没事，蜜蜂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王灵幽冷笑道：“不过无多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寻她晦气。”
　　“黄姐姐，你……”易芷蓉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那蜜蜂……蜜蜂……是你招来的？”
　　“也不尽然，光靠我自己可没这么大本事。”王灵幽一笑，转过脸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星说道：“你知道我爹在哪么，要是知道现在正是救他的好机会。”
　　“梦……”
　　“嗯？”王灵幽眨眼看他，脑子暂时处于死机状态。这是哪跟哪呀，问他黄天冷在哪，他却突然这么忽闪着眼，暧昧地叫她名字，还是当着明媒正娶的妻子面，弄的王灵幽觉得跟小三似得，好在偷眼看易芷蓉，倒没觉得无星语气有什么不对，莫非是自己太敏感了？“怎么了？”王灵幽思酎着，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
　　“师傅他……”无星虽然垂着眼，可是攥的发白的手指关节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什么时候的事。”王灵幽虽然对黄天冷毫无感情可言，可是一来他毕竟是自己的挂名老爹，二来看无星难受成这个样子，心里还是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回来前不久。”无星哑着嗓说道：“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师傅。”
　　“黄姐姐……”易芷蓉担心地看着王灵幽。
　　“我没事。”王灵幽努力摆出个笑容，继续对无星说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太懦弱了，自己想保护的人总是没办法保护。你回来也有不短日子了，可是我竟连跟你提起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无星手肘架在腿上撑着脑袋，捂住大半张脸的指缝间，隐约可见蒙上层雾气的装满自责和痛苦的灰色眼睛。王灵幽深吸口气，终究是忍住了上前抱他的冲动，一声“星”却还是忍不住地叫了出来。
　　无星听王灵幽自失忆后首次叫他名字，不仅没有喜悦的反应，头反倒更低了。最后还是易芷蓉过去，抱住了他。而王灵幽则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将那里留给他们。
　　外面天很好，是干净的淡蓝色，还飘着点不太浓的云。太阳也是极给面子地将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向人间，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但王灵幽却像还在灰暗中不曾走出。
　　眉毛微挑，一股烟味钻进王灵幽的鼻子。无多用烟熏完蜜蜂，派了人手阻挡以流霞派为首的联军进攻，就该来找她麻烦了吧。现在她浑身的不自在，就等着找人来发泄，不仅对稍后可能的大战毫无惧意，反倒是期待的很。

　　无多到的没有王灵幽预期中的快，斜靠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眯了一觉，无多才阴沉着脸出现在她面前。
　　“师兄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一觉醒来，之前的压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无多臭着的脸，想到是拜自己所赐，便有想笑的冲动，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无多瞪着王灵幽，眼中流露出的是狠毒的光芒。王灵幽不以为意，反倒拌个鬼脸笑道：“不要这么严肃嘛，来，笑一个，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欠你钱呢。”
　　“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我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样子。”无多咬着牙，恨恨地盯着她，“你有机缘，你有显赫的家室，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你凭什么还要拿走，你拥有的还不够吗？”
　　“我……”眼前的无多让王灵幽一时间失去语言能力。不是他说的话本身，而是他展现在我面前的伤痛和冷酷交织的压迫感。
　　“凭什么！”伴随着一声大吼，无多站在原地拔剑劈下。王灵幽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险险躲过，但身后的摇椅没有幸免，被他的剑气一下子震为数段。
　　“你在得到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呢？”王灵幽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拨出斩风剑，好在剑柄有防滑设置，手心虽有汗水还是不影响她将剑握紧。
　　“那些都是我该得到的。”无多以极快的速度刺来，双眼已变的通红，宛如从地狱逃出的恶魔。王灵幽皱眉侧身避过同时，用快剑自不同方位连击三下。明知他说的都是一派胡言，可也明白按他现在这个半疯状态，任她说什么都是枉然，不如先把无多制住。
　　以前王灵幽对武功的理解仅仅局限在想象和武侠小说的描写阶段时，即使是在无多教她的时间里，她能感到的也不过是无多武功比自己厉害。而现在，又经过数月锤炼，王灵幽清楚地知道无多的武功不仅是厉害，而且是很厉害。他的每一招都是阴狠致命，拼劲全力的，速度更是快到几乎可以与斩风剑法不相上下。单以武功而言，王灵幽认为他比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她见过的人都厉害。王灵幽现在之所以能在这里与他缠斗，说到底还是靠着身体底子好。很多次若不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凭她练的几个月的剑法，早死了。
　　远处有嘈杂人声接近，余光扫见，当先冲进的一人便是孟狐。虽然王灵幽无法让月鸣教的人身上全沾上招惹蜜蜂的香味，但没沾上的也就无多秘密培养的为数不多的人而已，所以孟狐他们阻力并不是很大。
　　“嘶……”王灵幽走神功夫，左臂一个躲闪不及便被划出个大口子，鲜血直往外冒。
　　“幽幽！”孟狐想冲过来却被几个黑衣人死死拖住，也险些遭遇不测。无多秘密训练的人数量虽不多，可个个都是精英，不好对付。
　　“果真是伉俪情深。既然这样，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好了，也好有个伴。”无多说着，出剑速度更快了。
　　“无多，你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败局已定，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放手还有一丝希望。”孟狐见一时半会冲不过来，采取只守不攻的态势，留下两分精力对无多说话，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希望？”无多嘲笑地说道：“我这么多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倒是我可爱的小师妹，血都快流光了，还不放弃么。”
　　“无多，我们的人已经将这里包围了，马上就会进来。”孟狐剑招不复以往的逍遥洒脱，阴狠的招数层出不穷，“我有时候真是好奇，你害了那么多人，每天夜里是怎么过的，也不怕他们来找你索命。”
　　无多狰狞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不再理会孟狐，只一味地加紧逼王灵幽。王灵幽本就不敌，现在又失血过多，更是雪上加霜。气力随着血液一起，游离出去，身体不仅不随剧烈运动感到发热，反而越来越冷。
　　“幽幽坚持住，再一会儿就可以。”
　　“幽幽，相信自己，你能行的。”
　　“幽幽……”
　　“……”
　　眼前时不时发黑，无多的身体像是镀上一层光般不再轮廓分明，脑中也是软绵绵的，只耳中传来孟狐断断续续的喊声，在提醒着王灵幽不要睡去。
　　王灵幽迷迷糊糊地想，“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呢？谁说我能打的过无多的，这不是诚心害我么？早知道就不应该自告奋勇的回来，在流霞当只缩头乌龟也是不错的，至少还留着条命在。如果我在幻境死去，现实中的我会不会也跟着消失？”王灵幽苦笑，看着无多又是一剑刺来，手臂却怎么也无法抬起。
　　“我就要死了么？”王灵幽闭眼瞬间，觉得一个影子猛然将她推出，炽热粘稠的液体溅了她满身满脸。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催动着她以从未达到过的力量和速度，将剑架上迎面而来的剑，砍断它的同时，也劈上它后面，持有它的人。
　　王灵幽能做的都已做完，剩下的即使她想做也是有心无力了。“如果我死了，孟狐会伤心吧？刚才炽热粘稠的液体是血吧，一瞬间就流的那么多，这样人还怎么活呢？莫不是孟狐要来给我殉情？可是也不对，他只是我假的未婚夫，要是殉情也轮不到他。那如果我死了应该谁来给我殉情？嗯，谁都不应该给我殉情，我还单身呢。呵呵……” 王灵幽边向后倒边动着可笑的心思，还没感觉到身体着地，就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与外界失去全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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