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魔镜

　　今天的麻烦事有些多，不少病人亲属已经堵到教堂门口了。这也是情理之中，自打教堂的人以流感为名带走了他们的家人，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饶是教堂的口碑再好，弗兰的天使招牌再响，也很难让人信服了。

　　聚集的人群就堵在台阶下，碍于教堂那意义非凡的门槛，他们没有硬闯。

　　弗兰一出门就看到这幅场面。不下百人聚在门口。

　　众人早已习惯了她头戴乌鸦面具的这副模样，纷纷围过来。

　　“我妻子已经被你们接进去多久了！什么流感也该好了吧！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妻子出来？”一个男人率先大喊。

　　弗兰认识这个男人，他和妻子每周六都会参加礼拜。弗兰也很清楚他的妻子是哪一天被埋到树下的。这让弗兰一时语塞。

　　“不就是流感吗，教堂至于这么大惊小怪？我不怕得病，弗兰丫头，你放我进去，我必须见到我儿子。”一个母亲也跟着喊起来。

　　“天天都说快了，半个月也没弄明白，你们搞了这么多人，怕不是在干什么别的吧？而且这几天就你一个丫头片子出来，算什么啊？”一个平日游手好闲的地痞叫道。

　　弗兰没办法说出真相，这是凯在第一天就叮嘱她的：在生死面前，人群的秩序一文不值。她只好再一次像几天前一样解释：“大家都看到了，前几天得了流感的人皮肤都发黑了……这次是有一点严重的。不过接进来的病人最近情况都很好，哦对了。“弗兰掏出一个银手镯，对着最开始讲话的男人说：“你妻子……也很好，但是她的病还没有痊愈，所以托我把这个带给你，说希望你别太着急。”

　　手镯确实是他妻子交给他的，只不过是遗物，是病人死之前，执着地递到弗兰手里的。

　　“真的谢谢你，还有医生，还肯照顾我们这些快死了的人。咳——咳——，弗兰，那天你们挨家挨户找皮肤发黑的人，我丈夫还想把你们赶出去，咳——”女子笑道：“我一直很感谢教堂平时的付出，所以还是跟你们走了。这些天医生劝我多想想家人，说不定还能痊愈”女子重重地喘了口气，说话耗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只可惜我的丈夫和孩子……再最后求你一件事，如果这件事能过去，替我把这个手镯交给他……”

　　弗兰想到了那天的场景，眼泪让她的视线极为模糊。

　　男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镯，放到衣服里保管好，情绪稳定了不少。但门口还是有那么多着急的人，催弗兰赶紧放他们进去。弗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群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之中，有些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稳住，弗兰，别让努力功亏一篑。”凯沉着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弗兰听到这声音，瞬间好受多了，努力地张开口：“我想，我，我想说——。”

　　人群那么迫切地看着她。弗兰的话卡在嗓子里。她攥紧拳头，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凯的声音适时响起：“太困难的话就跟着我说吧，大家安静一下。”

　　弗兰抿唇：“大家——安静一下。”

　　“近日城中出现了一种流感，特征就是皮肤会发黑，相信不少人也都看见了。”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如果没有好的治疗，也会死人。”

　　“就像圣诞节那家，医生以为只是劳累过度。结果，诸位都知道，他们置办了棺材。”

　　“现在城里所有的、最好的医生都在教堂里。”

　　“我们在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好每一位接来的病人。所幸，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不让各位进去，是怕流感传染给更多的人。”

　　“我们是教堂，是传达上帝旨意的人，主的意志与我们同在，决不敢辜负。”

　　“每一位神父都曾在周六聆听过大家的忏悔，所以，请务必相信我们。”

　　“重聚的日子不会遥远，最多再有一个星期。今晚，神父约翰会亲自出来再跟大家解释一下里面的情况，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他。”

　　“愿荣耀归于至高的上帝。”

　　“平安归于地上他所喜悦的人。”

　　弗兰勉强跟上凯的速度又不至于让语气听起来太过生硬。当凯终于停下来时，弗兰使劲挤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这番话考虑得很周密，人群的骚动明显减少了，从一角逐渐散去。有几个逗留的人依然不安的问了些问题，最后也跟着走了。之前凑在一起的地痞们好像还想说什么，一看没人附和，终于也散去了。

　　教堂经历了一番骚动后，恢复了往日的肃穆。

　　弗兰深呼吸：“谢谢你，凯。”

　　“这不算什么，去买今天需要的药品吧，稍后送回来。”凯说。

　　弗兰点点头，一番演讲让她有些脱力。她缓慢地走下台阶，跟凯一起消失在拐角。

　　教堂大门的玻璃中隐约透出一个黑色人影，在目睹了一切后，随之消失。

　　很快，巨大的火焰首先从教堂大门附近蔓延开来。因为之前聚集的人都走了，所以很可惜，这场火焰没有及时被扑灭。古老的木制结构瞬间被引燃，巨大的火浪很快从楼底蔓延到楼顶，直至吞噬整个教堂。

　　教堂安静地燃烧着，只传出噼啪声，似乎连惨叫都没有。也可能是有的，只是四下实在没人，没能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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