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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祂！”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道。

　　“那你又是谁？据我所见，你并不是源堡下的那批人。”黑夜反问我。星空织成的面纱下看不清神情，祂的身影在虚幻的神国之中如镜中水月。

　　“我……”我想说我是杜玉清，我是你们所无法认知的那个世界的人，我可以是各种身份各种存在，唯独不会是黑夜所指代的那个屑。

　　但，除此之外呢，除了这个名字之外、这个情节之外，我还记得什么？

　　头好疼……我放下烟枪揉了揉抽疼的额角。

　　“其实我说你是天尊也没错，毕竟，到目前为止你是我所见过的，祂复苏程度最高的家伙，以至于连自己的大部分记忆认知都被冲散了。”祂的声音很轻柔，却像是下了一纸裁决书般黑白分明，令人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吗？每一个源堡下的人都可以是祂复苏的后手，每一个三途径中渴望成为旧日的存在也是。”黑夜的声音很好听，但在现在的我听来是那么的刺耳。

　　我触摸向代表着克莱恩的深红星辰，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所以呢？”

　　所以你没有第一时间把我隐秘掉，是想对我说什么？

　　祂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掩着嘴笑了笑：“你有一个很不错的锚。”

　　“他算什么锚，这么脆弱的星辰我还看不上，我们相处了那么久，连浅信徒都不是。”猫还差不多，净给我惹事。但在黑夜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中，我将那颗星辰暂时偷走了，祂的目光让我不舒服。

　　“锚只是一种说法罢了，是对你个人形象的固定，不需要程序化的名称来定义。对于正神来说，拥有特定的形象会很容易被信仰扭曲，但对你来说刚刚好。”

　　“什么？”我不是很理解祂的意思。

　　黑夜并没有嘲笑我的茫然，稍微提点了一下：“在克莱恩眼中你就是现在的身份，而不是某个他所陌生的存在，于是，你只是你。”

　　我懂了……相当于天尊这个形象的意义被认知祂的人所扭曲了，所以我才会以相对稳定的形式继续存在。可我只有唯一的认知者，这份稳定又能存在多久呢？我已经猜到了，我最终会越来越像祂。

　　“说出您的来意吧，女神。您不是欺诈之神，如果直到此刻依然同我言语，那想必是我还有什么价值存在。”我收拾好了神情，洒脱一笑，用以往的悠然闲适邀请祂来塔罗会上一坐，就像这片空间真正的主人一般。

　　黑夜也不与我客套，虚幻的身影脱离了深黯天国的投影，坐到了与我相对的席位上。

　　我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沿，笑道：“先说出重量级的消息让我失态，然后引出我并非无法自救，我真的开始对你的计划感兴趣了。”

　　“看得出来你很爱护自己。”黑夜说道。

　　我咬着烟嘴缓缓吐出灰白色的雾气，轻声说道：“我当然珍惜自己的性命，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变成别人。”哪怕目前为止只有克莱恩记得我。

　　祂是想要帮我寻找容器下界吗？不像，即使我回归现实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与人手传教，还要面对其他奇奇怪怪神明的排挤，失控的风险反而更大。而且我只有虚幻的序列一，最大的那几个威胁我都打不过。

　　那应当与我的特殊性有关。

　　我是现在天尊污染最高的个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应该很少有真神做不到的事情，除非祂们也在被影响的范围之中。那这就要追溯到更远的地方了，天尊与上帝是原初的分裂，原初……原初留下的最大非凡定理是聚合与分离。聚合、聚合……

　　我眼皮跳了一下，无意识的敲击停了下来，寂静的会议厅中落针可闻。

　　“看你的样子，大概是猜到了？”黑夜似乎在笑，看起来很欣慰我不是那么愚笨。

　　和祂说话好累啊……

　　“我大概知道了，但是如何行动呢？”我很无所谓的敞开双臂，虚虚托起背后的恢弘神殿，“我甚至连行动的自由都没有，你让我如何收集祂的精神烙印，只融合源堡上的可远远不够。”

　　安排我工作之前总要支付点什么吧？何况一个整不好，我可是会真的成为天尊，甚至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同化。

　　既然价码挑明了，黑夜也就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诚意：“如果只是隐蔽天尊的特殊气息，我还是可以提供隐秘权柄作为帮助的。有我的眷顾，只要不是你主动侵蚀我遗留的印记，没有人会发觉你的异常。”

　　所以我可以神降……不，我现在只有天使的力量，不会惊动大家伙。

　　我正了正眼镜，双手交叠于膝上，带着赞赏的意味夸道：“很诱人的条件。”

　　“可你这样与要我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还是说，我值得这么高的评价。”我眼中的笑意渐渐转冷。

　　这相当于鼓励我加入诡秘之主位格的争夺，未来的对手包括但不限于亚当、阿蒙，甚至是周明瑞加上一群外神！只有半步旧日，才能容纳所有的烙印，彻底在我身上钉死原本天尊的棺材板。

　　太高看我了吧？我现在只是个残缺的序列一，只是杜玉清，还只有一个锚。

　　“这个你不用担心，聚合的本能会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为你提供最有效的思路。”黑夜并不在意我的无礼，突然，祂话头一转，“他对你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吧？”

　　为什么突然扯到我的感情生活上了？

　　我心里有些嘀咕，但依然点点头承认了。

　　“但你还是会选择看着他死去，成为孤独而强大的无运者？”

　　我说不出话了，只保持着优雅的笑意，像一尊人偶。

　　“你这样反而对他更加残忍，因为你现在占着旧日位格的虚影，如果有你之外的人打算成为诡秘之主……好吧，即使不是想成为，是被自愿成为诡秘之主，那他就一定要先杀了你，你知道这个吗？”黑夜虚幻的身影端坐在世界席位，通告着我现实的残酷：

　　“因为顶点是唯一的，也只能是唯一的。”祂沉默了片刻，接了一句更为人性化的语句：“你可真是倒霉。”

　　我居然被黑夜同情了，真是，真是……

　　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如果我不是天尊该有多好，如果我不是天尊该有多好？如果我不是天尊该有多好！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

　　我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那么等我容纳完所有的精神烙印，你们打算如何处理我，或者说天尊呢？”

　　黑夜女神看着我，带有几分遗憾的说道：“这句话是你问的，还是祂问的？”

　　我不知道，只得把玩着烟枪再次默不作声。

　　或许我比自己想象中有病得多。

　　黑夜见我不想说话，也就不再继续刺激我了，反而像是在拉家常一般和我讨论起来：“只是希望你还记得自己想要的样子吧，那样你自然会有办法。神性使得我不会只在一人身上投注，但从人性的角度，我更愿意选择克莱恩。他足够稳定，足够温柔，可惜太过弱小。”

　　我撇了祂一眼。

　　你都对我说了那么多话了，现在和我说这个？

　　“……末日留下的时间太短了，我们需要旧日支柱。从弱小成长到强大，时间越短，与现实的羁绊就越浅，最后他会成为一个符号，失去剩下的全部意义。”

　　黑夜的话语中带有浅淡的怅然：“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像我们一样。”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止住了黑夜下面的发言。因为我知晓那个过程，所以我比谁都清楚其中的瑰丽与沉重。

　　溺水者终将溺毙于稻草。

　　整理好心情，我又是那个我。我对黑夜笑道：“恭喜你，合作愉快。不过说服我的不是所谓的命运与存活……”

　　是一个我所寄予的希望。

　　它足以支撑我去做任何事情，去面对任何危险。

　　………………

　　在黑夜将要离开之前，我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转而在我的身上同时下注？我叛变的风险甚至比他们二位都要高。”

　　祂没有说话。

　　就当我以为祂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一阵悦耳的声音从灰雾的尽头远远飘来，如深眠花的幽香一般温柔：“因为你其实也很温柔，与他很像，尽管疯狂正在逐渐侵蚀你的温柔……”

　　是吗？

　　我摸着没有起伏的心口，想象着那里仍然有一颗温热的心，而不是虫豸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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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杜，你没事吧？”

　　处理完老尼尔的相关事宜后，克莱恩找了个理由早早离开了黑荆棘安保公司，前来后殿找我。

　　他看见我正在把挂到门上的中文牌子拆下来，而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纸条荡然无存，顿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看到了啊。”

　　“嗯。”我点点头。

　　见我又不说话了，他当即也顾不上小动作被人抓包的尴尬，很认真的站在我面前教训我：“以后状态不对不要一个人扛着，虽然我现在只是个序列9的值夜者，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朋友？呵……

　　他站得好近，身上暖融融的干净气息如同我早已不记得的阳光。想抓住他，抱住他，想知道活着与温柔是一种什么状态。

　　我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像是一个恶作剧一般，忽然俯下身拥抱住了正絮絮叨叨的周明瑞，宽大的衣袖如同夜幕，将他拢入最深沉的黑暗。

　　克莱恩的身体僵了一瞬，继而开始推拒我：“……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忽然想抱人了。”我有些疲惫的答道，顺便在他柔软的发丝间蹭了一下脑袋。

　　好温暖。

　　他没有回抱住我，也没有逃走，只是站直了身体让我抱住。

　　“抱够了松手。”克莱恩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犯神经了。

　　“嗯，好的。”

　　于是我松开了手，微笑着看他僵硬的落荒而逃。

　　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原来我所不珍惜的那段时光，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

　　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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