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世界

作者:宋连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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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入暗湖


      第二天,张圭和聂桢往西郊村,张留孙和流清往覆舟山。
      张圭骑在马上,心里反复掂量张留孙那句“别受伤”,简直心花怒放。
      聂桢凑上去问:“少爷,想什么,嘴角都咧上天了。”
      张圭轻咳几声,端正脸色:“快到了,少嘻嘻哈哈的。”
      聂桢嘟囔:“也不知道是谁,从成贤街一路笑到清凉门。”
      张圭说:“看到村口,让所有人下马,步行到莫愁湖。”
      聂桢道:“营帐提前送过去了,一到湖边,就开始安营扎寨。”又问道:“少爷,你怎么打算?先不说西郊村人仇官排外,就算咱们真和他们打成一片,也难弄。首先,那地儿一穷二白,珠池黄了,地也荒了。第二,村人大多脚上落着残疾,怎么劳动?”
      张圭道:“刚开始嘛,总是艰难,等上轨道就好。我想好了,咱们到那儿,先去附近视察一圈。看看周边有什么资源可利用。然后找几个大夫,替村人治伤,治得好的下地干活,治不好的安排别的工作。村后面有个莫愁湖,或许是个生机。”
      一行人把马拴在村口,进了村。张圭虽极力低调,但毕竟十几人的队伍,难免惹眼。行人纷纷侧目,临街窗户扇扇洞开,凑着看热闹。一些胆子大的跟在后面,一个男子靠近聂桢,问道:“大哥,这是干啥?”
      聂桢跺掉靴子上的泥土,说:“带你们发财。”
      男子踏着小碎步,一撅一拐地跟上:“那感情好,咱们西郊村人都被程利拖死了,个个穷得叮当响。要是大哥说到做到,那可不得了,就是菩萨转世! ”说完对着各家大喊:“大伙儿出来看,菩萨来了!西郊村人有救了!”
      一个个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张张脸面如土色,像患了黄疸病。
      张圭心脏一缩,有点害怕。勉强维持住笑容,他和聂桢走到莫愁湖。
      聂桢把包袱随手一丢,“诶哟”一声:“少爷,这西郊村人怎么跟鬼似的?一个个的畏畏缩缩,脑袋藏在暗屋里,还瘦骨嶙峋。”
      张圭坦白承认,面相是种玄乎的东西,有的脸让人想亲近,有的脸一看就让人厌恶。他定了定神,说:“看惯就好。”
      聂桢往后一仰,倒在杂草上:“诶,救人扶贫。”
      张圭整理好行装,绕莫愁湖踱步。湖水暗绿,上头飘着浮萍,不时散发一股臭气。他逛了两圈,没发现这湖有什么好处,顶多算个景致。除此之外,没别的功能。
      这时小厮来报:“少爷,陈大夫到了。”
      “张万户。”一个手提医箱的男子走上前。
      张圭拱手道:“陈大夫,话不多说,基本情况你都知道。现在跟我去看看病人。”
      聂桢跟上:“少爷,等等我!”
      三人来到程利住处,陈大夫为程利把脉,又掀开裤腿查看伤处。
      张圭和聂桢等在一旁。
      聂桢压低声音问:“他就是陈廷恩?”
      张圭点点头。
      聂桢摇头晃脑地说:“大名鼎鼎的建康第一圣手!我去,你怎么找到他的?他不是云游四方,一般人见不着吗?”
      张圭轻声回答:“有心自可相见。”
      陈廷恩替程利放下裤腿,起身说:“ 腿伤可治。我开一张方子,张万户去采购即可,不过药引难求。”
      张圭问:“什么?”
      陈廷恩说:“轩辕草。”
      “哪里能找到?”张圭问。
      陈廷恩说:“张万户想必不知,莫愁湖不是单个湖泊,而是指一整片水系。我们常说的莫愁湖一般指莫愁水系的主湖,主湖后头还有暗湖,暗湖之间有河道相通。这些河道分布复杂,其中有两种优势植物,即轩辕草和缠魂草。缠魂草极为怪异,且生长力强,会缠住接触到的所有物体。轩辕草和缠魂草纠缠而长,外形相似,不同处在叶片和颜色。轩辕草的叶缘为锯齿形,呈紫色;缠魂草的叶缘则是光滑的,为绿色。张万户若想求得轩辕草,就得深入暗湖。”
      聂桢问程利:“程大哥,你去过吗?”
      程利摇摇头:“就整个莫愁湖来说,越往里水质越沉,不好打捞。一般渔户只在离岸不远处活动,很少有去暗湖的。”
      陈廷恩说:“我去过一回。十个人,两条船,回来时只剩五个人,船也折了一条。缠魂草及其难缠,一旦被缠住,就不容易脱身。”
      回到营地,张圭站在莫愁湖边,凝望夜色。
      聂桢在后头替张圭披上斗篷:“少爷,不用担心,轩辕草我去找。”
      张圭说:“一起。”
      聂桢想再辩几句,看到张圭坚定的眼神,把话吞回肚子里。
      第二天,张圭备好船只,和聂桢一起往暗湖去。将要离岸之际,陈廷恩赶上来:“张万户,等等,带上我!”
      张圭停下动作,用竹篙抵住船只,让陈廷恩上船。
      陈廷恩自小学医,肚子里医书一大堆,体能却低得很。很当得起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词儿。左脚踩上船舷,右脚一滑,差点劈叉。他大汗淋漓地念叨:“可累死我了。刚起床就听说你们往暗湖去,连忙跑过来,幸好赶得上。”
      张圭捞住陈廷恩一条手臂,扶他上船,开玩笑道:“陈大夫,这可是额外的行程,不算钱哦。”
      陈廷恩嘴角一拉,“诶”了几下,摇摇手说:“附赠的,不用付钱。上次去暗湖没采成轩辕草,我遗憾得很,这回正好跟你们一道。里头水系复杂,还能充个向导。”
      聂桢只听了前半句,恍然大悟:“原来有心就是有钱!”
      陈廷恩睨一眼聂桢,装腔作势地咳了几声:“陈某平生只为钱折腰。”
      聂桢一杵张圭胳膊:“我看他不叫陈廷恩,叫陈钱袋子!”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觉划过主湖,一片错综复杂的水系呈现眼前。张圭一眼扫去,水竟是黑色的,无怪乎叫暗湖。
      在陈廷恩的指导下,两只小船选中一条河道,慢悠悠地向内划。
      船下的水色不断变化,从绿色到暗绿,最后成了近似全黑的深蓝色。前方冒着一些水草,长得像芦苇,随风摆动,婀娜多姿的体态竟像活人一般。
      张圭握紧船桨,小心翼翼地驶近。他越划越费力,拎起船桨一看,上头竟密密麻麻缠满水草。四下一看,水草随水波摆动,似有生命,不断向船只游来。一瞬间,整只船只便被水草缠满,动弹不得。
      聂桢划桨靠近张圭,挥剑斩断部分缠魂草。断了的缠魂草向水深处一缩,随即重新冒出头,聂桢凝眉细瞧,惊叫道:“这东西成精了!怎么会从断口长出新叶,还更茂密了!”
      陈廷恩举着火折子,漫无目标地乱晃,又从胸口掏出两个新的,丢给张圭和聂桢。只见缠魂草一碰到火,便迅速缩回水中。他没什么功夫,只会花枝乱颤地扭身子,一会儿钻到船尾,一会儿钻到船头,乱七八糟地摇火折子。
      聂桢手下动作不停,还得避免误伤陈廷恩,他气喘吁吁地骂道:“钱袋子,你行不行?!”
      陈廷恩正摇摇晃晃,被聂桢大嗓门一吓,直接惊地跌坐在甲板上,口齿不清地说:“用、用火折子!缠魂草怕火!”
      张圭右手执剑,左手拿火折子,一口气吹出,火折子被点燃。每砍一剑,这头的缠魂草刚缩下去,便调头拿火凑近另一侧。顾了两边,船尾又沦陷。眼看缠魂草不断从头尾逼近中央。这时,几束水草沿着船底攀上,绕过船舷,不断接近张圭。
      聂桢大吼:“少爷,小心脚下!”
      张圭迅即低头,一剑刺向缠魂草,转头问陈廷恩:“陈大夫,你不是说这草怕火吗?怎么拿火折子烧没什么反应?”
      陈廷恩道:“作用时间有限,顶多持续几分钟。河里缠魂草又来得多,这批下去了,新的一批马上冒出头。”
      聂桢手脚并用,又是烧又是砍,末了竟急地开始用脚踩:“钱袋子!能不能靠谱点!照你这么说,火折子有屁用!”
      陈廷恩终于颤巍巍地站起来:“火折子对付缠魂草有延时效应,头几回只能让它们消停几分钟,持续地烧,作用时间会变长。再坚持一刻钟,缠魂草就会匿下去了!”
      聂桢听不懂陈廷恩胡说八道些什么,只知道还得坚持一刻钟,嚷嚷道:“妈的!老子一秒钟也坚持不住了!”转向张圭:“少爷,你可以吗?!”
      张圭所在的小船,头尾早已布满缠魂草,船舱顶部也缠满。他挥剑斩断两侧竹竿,将船舱向空中一挑。船舱迅即飞出,断口处拖着一片水草,正如一个巨大的面具在翻腾。船身受到推力,向右侧狠命一倾,他一脚迈出,抵住左侧船沿,向下用力一揿。船只砸向水面,激起漫天水花。收回左脚,他感到难以站立,索性盘腿坐在船舱中央。
      张圭上半身跟个陀螺似的,瞻前顾后地来回转动,手中动作不停。
      聂桢手忙脚乱地乱烧乱砍,身后还护着个陈廷恩:“钱袋子!说实话,你是不周坤锐派来给我们添乱的!”
      陈廷恩顾不上聂桢取笑,盯着河中细看,叫道:“下去了!看见没有!下去了!”
      聂桢眉头一拧,粗声粗气地问:“什么下去了?”
      张圭只顾埋头应战,此时抬头一看,果然缠魂草退了不少。不出几秒,船上便一束也没有了。他正欲盖上火折子,陈廷恩大喊:“别熄!它们就怕着这点火呢!”
      聂桢停下动作,茫然道:“这就是延时效应?”转头正问陈廷恩,只见他半个身子探出船外,眼见要扑进水里。
      聂桢一把拽回他,叫道:“天杀的,你真是来添乱的!想死吗?!”
      陈廷恩挣开聂桢,对张圭说:“张万户,你看河里,紫色的那几束就是轩辕草。”
      张圭探头一看,水中果然飘着紫色水草,问道:“怎么采?”
      陈廷恩举着火折子,靠近河面,那紫色水草竟自动冒出水面。他伸手一捞,抓住一束,手舞足蹈地大喊:“轩辕草!我采到轩辕草了!”
      张圭学着陈廷恩,也从水中捞上几束。聂桢对缠魂草心有余悸,见两人成功摘得草药,便也探手捞了几把。
      三人采完轩辕草,正欲返回主湖,谁知骤降大雨。火折子顿熄。河面泛起异样波纹,缠魂草在水中潺潺游动,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张圭连忙吹亮火折子,用身子牢牢护住。
      陈廷恩把勾在船沿上的轩辕草一拢,全部收进船舱:“不好!轩辕草受不得雨淋!”
      聂桢边跟着陈廷恩行动,边难以置信地问:“什么玩意儿?它不就是水里长出来的吗?”
      陈廷恩一抹额头,撩开碎发,解释道:“暗湖中的水为黑水,密度极大,和一般水质不同。在黑水里长出来的东西,反而碰不得一般的雨水。雨水会溶解轩辕草中的有效成分。”
      聂桢云里雾里地点头,接过张圭递来的轩辕草。
      转移好轩辕草,张圭站在大雨中,睫毛上轻颤,眼睛也被淋得睁不开。他用船桨一敲聂桢的船只:“聂哥,你带陈大夫走。”
      聂桢捉住张圭的船桨,不肯放手:“什么意思,少爷?”
      雨势大,双方要大喊才听得清。张圭提起一口气,大叫道:“你带陈大夫先走!把轩辕草带回去!”指指火折子,“把你的火折子给我!”
      聂桢激动地拔高声音:“要走一起!”
      张圭重新叫道:“火折子!”
      聂桢把火折子递过去,缠魂草瞬间朝他游来。躲回船舱,聂桢如梦初醒般喊道:“少爷!”
      张圭攥紧船桨,对准前方船只用力一推。两只小船瞬间远离,一只飘向主湖,一只滑向河道深处。
      聂桢正待冲出船舱,把张圭擒回来。陈廷恩举着火折子,单手扣住聂桢腰部,由于力气不够,索性扑通一跪,抱住聂桢左脚。
      “聂桢!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陈廷恩卯足劲大叫:“火折子撑不了多久!张万户做得对!他这是在分散目标!他有两道火折子,应该能撑一会儿。我们抓紧时间,把轩辕草送上岸,再回去救他!”
      聂桢听陈廷恩啰里八嗦,一堆歪理,只不管不顾地乱拍乱闹。突然脑后一阵钝痛,便没了意识。
      陈廷恩放下木板,筋疲力尽地半瘫在地:“对不住了。”
      雨势渐小,天色渐暗,张圭举着火折子,静坐在小船中央,周围数不尽的缠魂草在虎视眈眈。船驶近一片洼地,张圭将船桨插在烂泥中,当作简易的锚。剩下的只有等待,和这漆黑夜色一起。
      忽然,他看到洼地上一点亮光。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用手指一点点将光勾过来。拿到东西的一刻,他不禁惊骇,光是一颗玉石散出来的,玉石镶嵌在一根半人高的手杖上。
      张圭仔细确认,惊叫出声:“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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