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朝

作者:岁岁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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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元皇后随同万岁祭祀时,后宫妃嫔跪在底下谦卑恭顺,可元皇后压根按不住心中叹息,她实在是发愁得很,哪怕是偕同天子立身于天地的最高处,依然像做梦一般虚幻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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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氏自知是没有孩子的皇后,而皇贵妃牧氏以宠爱和皇子步步紧逼,如同中宫的宝座摇摆间似欲倾覆。皇后明白万岁心思不在其身,她内心惶恐难安,甚至起过念头,也学着徐家与萧家的样子,选了家族中的适龄女子进宫陪伴侍奉,毕竟,往后的深宫应该少不了貌美如花的妃嫔,但元皇后总盼望着自己能诞育嫡出的皇子皇女,到底她并非圣人,无法跨越抚养妃嫔所出子嗣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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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元氏一族不以为意,他们一心都扑在了家族的荣贵之中,除了摒弃己族于选秀里落选的闺秀外,均择备了元氏各支的女郎画像次第递入内庭给中宫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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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皇后亦特地翻看过姊妹们的画像,都不是惊艳绝伦的国色,或许比萧敏嫔的容貌都要逊色,不过她心中仍有满意的人选,即河东一支的元炬华、太安一支的元苕和清门一支的元鹔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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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炬华年方十二,善调香、胡琴和骑射,是驻守边疆的正六品督尉郎元昃(ze)之妹。元苕逾岁十五,精于对弈并琵琶,其上回抱恙未及参赴选秀,系从四品翰林院侍郎元石禅之女。至于元鹔鹴,乃十九老女,却贵为元皇后叔父长女,自然是皇后的堂姊,故同列于拜谒中宫的女眷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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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不仅仅是后妃们的后宫,也是朝臣们的战场,便如元氏三美被皇后召选进宫,就由重吏以“帝不得耽色”的理由请奏进谏,哪怕是皇后要引荐族中姊妹于龙榻,都不得已暂且打消如斯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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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皇后听到更多的传言,皆是言官弹劾中宫无子嗣,不足以表立天下垂范。而其等用意昭然若揭,正为把元氏从皇后宝座上拉扯下去,便于推崇自己家族的女子登上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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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皇后心急如焚,她清楚万岁所倚仗的权臣势力,所以他甚少选中豪贵之女为高位妃嫔,就是怕无法平衡前朝的局面。偏元氏久无所出,万岁举于选秀也避开了望门之姝,徒惹世族的官员们怨愤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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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万岁还有兄弟,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至尊的位置,那有他们趋之若鹜的江山,乃至昔日“诸子之争”依然历历在目。所以,万岁顾忌朝臣们的力量,只因海巢王一朝的悲剧就是由下臣另拥护新皇而起,有祸史作鉴,万岁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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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历四年春,帝令后元氏上表辞位,乃退居长安殿。后宫俱是愕然,又明白元皇后输在“无子无宠”,即便万岁诺许她为“定德贵妃”,但贵妃再好始终是妃嫔,不再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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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万岁恐难堵元氏悠悠之口,他忆及元氏荐拟入后宫侍奉的三美,遂于降黜元后为贵妃时,一并册封她们以安抚元氏之族,其中,元炬华为四品贵人,元苕为五品昭仪,元鹔鹴为六品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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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婕妤入宫并不得圣眷宠爱,她住在偏远的紫阑轩,旁侧还是人烟嘈杂的甬道,但她并不觉得懊恼,每日皆含笑待人处事,还肯时常摘了时鲜的四季花卉,亲自去给深居简出的定德贵妃请安。可便是这样的一年,万岁宠幸了元贵人,宠幸了元昭仪,也陆续晋册了别余内宠。而元婕妤自己,似端落于尘泥,虽不得圣上问津,却依旧丝毫不慌,既不见焦躁,亦不令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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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万岁的心思屡遭战事垂牵,毕竟南周的边境很不平静,不管是北昀进犯、东吴扰争,还是梁国、胡翡兵马祸民,都能燃起烽火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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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将之中,以苏南为首挂帅而率三军。韩德纵有能才,但其为宁氏一族之犬马,俱是不敢轻易交掌兵权,哪怕吴太后殚精竭虑,已经逼迫宁妃自缢于宫外,可她的儿子,就算是铲除了克霖,只剩下克诚苟延残喘,都惶恐会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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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卫尧锋锐突起,在边地中多建奇功,连苏南都赞许他“颇有汉将李广之姿”。至于他的妹妹卫氏,也脱离了同德殿掌控,凭着兄长的荫功和自己的美貌,得到万岁的宠爱,在短短数月里,封为少子,迁位才人,再到昭仪,实在是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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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观敏嫔萧氏生子早夭,她恼恨癫狂,几乎怀疑是后宫女子谋害她的孩子。万岁原先对她还怜惜不已,可时日良久,敏嫔越发形如疯妇,甚至险些伤到牧皇贵妃和奇慎妃。所以,敏嫔萧氏被废入冷宫,萧氏二姬终见圣颜天恩,然萧小娘子册封椒房后无端病重贬居永巷,仅有才人萧耘斤稳稳站住脚跟,成为了后宫里萧氏一族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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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孩子,我有了小皇子啊,我要当贵妃了,我要做皇后,”敏嫔在冷宫中已神志不清,每日里的饭菜馊臭难闻,可萧才人对她所处的境地犹嫌不够解恨,不是打点宫人辱骂敏嫔,就是让内侍去掌掴她,敏嫔痴呆难醒,哭着抓住身上破烂褴褛的衣裙道:“蛮奴,本宫是皇子之母,初入后宫就册封敏嫔,是万岁爷亲点的敏妃,你们僭越犯上,胆敢欺凌于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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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耘斤的发髻盘如飞月,一派新晋宫嫔的傲气,随手搭着婢女玉秋,静静立在外头听热闹,脸色阴沉不屑道:“什么敏妃,什么贵妃,当真是痴人说梦,她虽有生下皇子的命数,却没有母凭子贵的好日子,凭着她祖上曾出过皇后,现今当妃嫔都比不得我了。”玉秋谄媚地逢迎于萧氏道:“论及家世出身,敏嫔父亲官阶在才人的父兄之下,哪怕她再颐气指使,仍是留不住她一时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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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耘斤轻摇罗扇,俨然华贵姿态道:“宝玉藏于海埠,不以朝暮之争,贵尔作石,坠而为澧,不瑕,”她盯着玉秋面容,环顾四周低声道:“萧椒房的汤药用着可好?你得替本嫔看顾着她的弱症,到底咱们系姐妹一场,应得彼此照顾才是。”玉秋屈膝行过了礼度,恭顺道:“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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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才人于后宫步步为营,卫素素却是与她积怨颇深,便是卫尧递了家书入宫,亦道是其与萧耘斤兄长萧步晏同为武吏,但萧步晏之岳家似与先帝华贵妃的母族攀亲,如果这层关系被旁人翻开,怕是万岁爷会疏离萧才人以及她的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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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昭仪不动声色,至万岁爷驾幸,又称自己身子不爽快,偏梅圃娘子述律氏也说近月总是肠胃不适,连着先前萧敏嫔丧子癫痴和萧椒房缠绵病榻,就算是新晋得宠的李椒房都按着胸口道:“妾瞧着这些曾居同德殿的姊妹成了这般,都觉得自己心中不安呢。”仆隗少子有意讨好李氏,趁机附和她道:“可不是,妾每次路经同德殿,总归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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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嫔暗自冷笑不已,不以为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李椒房和仆隗少子胡说什么,平白惹得宫里人心惶惶了,”她有着端平直顺的性子,看不惯底下妃嫔们娇柔作态的样子,就轻笑道:“同德殿最早住着辽宗一朝的南宫贵妃,她是何等的福气,即能得幸立册辽宗继后,可见同德殿并非福瑞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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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昭仪扶着宫女坐在不远处,漫不经心般笑道:“娘娘记岔了,辽宗元配皇后周氏无宠而废,南宫继皇后亦无子嗣,皇太后之位终需让贤于安宗之母周勰妃,”她仔细端着茶盏,搅动着青绿茶末道:“后安宗继位承袭大统,尊生母周勰妃为母后皇太后,尊废后周氏为圣母皇太后,剩下南宫继皇后不过是配享皇太妃的名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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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宗的圣勰皇后与圣则皇后是亲姊妹,所以当她们面对南宫皇后会选择同仇敌忾,但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圣勰皇后宠爱安宗暻妃周邵禾,圣则皇后宠爱安宗皇后周沄,从而令安宗时常辗转于圣母和嫡母的交锋周旋,越发显得心力交瘁,最终英年早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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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一族的内廷风光经此没落,往后的后宫几乎再没有周氏一族的后妃,仅有海巢王在位时曾立册一位才人周氏,但很快也就于列妃历史长河中销声匿迹,当真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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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的后妃天下式微,见证过周氏于后宫辉煌的同德殿亦逐渐衰落。而卫素素成为宫女的第一日,女官肃贞氏告诫过她:“后宫不只是富贵无穷地,还是永无止境的修罗场,你既然要在宫里好好活着,就该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以及别人的弱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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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卫氏在先帝欧阳氏身边当差被百般刁难,她就看着欧阳氏在生产中遭人下药难产。卫氏在萧敏嫔身边当差被屡次侮辱,她就任由敏嫔生下的小皇子遭人暗害病夭。卫氏在萧椒房初封日子里被其针锋相对,她就暗指萧才人应当提防萧椒房迎头直上。还有一个人,是肃贞女官,其聪颖过人,且美而绝艳,曾为卫氏上位而襄助拔策,可最终被卫氏特地授意别的宫侍,构陷肃贞氏贪权以驱离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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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氏亲自借用同德殿的后宫旧事,欲引诱萧才人自露谋害妃嫔的马脚。纵然卫氏谋算并未达到目的,却依旧难掩心底疲倦酸涩,她怅然立在长街之中,看着低阶的嫔御和宫娥们退在左右行礼,不自觉回忆从前,也是在这长街上,她卑微追望着后妃们去给万岁爷侍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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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卫素素仰头望天,是一滴雨落下,似是后宫女子的泪水,不知打湿了多少旁人的心头,她知悉今夜是婕妤察平氏侍寝。说起来,察平婕妤绮年玉貌,其因随祖母誠老亲王妃入宫请安为万岁所纳,但自打新人辈出之后,贵为皇亲国戚的察平氏一朝失宠,几乎再难得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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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氏懂得,宫里的女子如同春日里的花骨朵儿,哪怕开败了一朵,就会有更多鲜艳的数十朵悉数奉上。她从来不奢求自己能够成为万岁爷眼里的唯一,可对于富贵皇权,她愿意付出终生去追逐,即便是宫里的高门妃嫔嫌弃她家世低微,她也不怕,毕竟,寒门与世族,不管于前朝或后宫,皆系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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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翠竹替卫氏撑起一把油纸伞,她无端想起肃贞氏,那是怎样聪慧的女子,且貌美不逊于宫中任何妃嫔。可卫氏忌惮肃贞氏的心思和形貌,她已经坐上了昭仪的位子,再往上,可是贵人,是嫔,是妃,是贵妃,她不容许有半分节外生枝的可能,虽然她清楚肃贞氏无心于成为后妃,不过她不能赌,她不能承受自己失宠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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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德贵妃依旧执掌中馈,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吩咐宫女们落下窗棂,片刻却陷入失神,元妁失去凤位数月,宫中有传言,万岁欲册新后,而所谓的人选,一会是牧皇贵妃,一会是严贵妃,一会是奇慎妃,甚至连徽嫔徐氏、贵人刘氏、昭仪吴氏都曾被非议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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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似乎被这场雨惊扰,也成了人人心中拔不出来的一根刺,后位、子嗣、恩宠乃至父族荣华富贵,都化为了后宫女子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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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从前默默无闻的御姬叶氏不知为何忽显一枝独秀,从椒房迁升至贵人仅逾度二月。然,叶贵人到底侍奉万岁爷数载,先前一直宠眷不浓,怎地现今骤然获宠,勾得万岁脱不开手,更把后宫诸女包括皇贵妃都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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