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55 章
海风带着些许咸味,苏里在一阵难受中醒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周围人好像很多,她一睁开眼,所有有序忙着的人瞬间涌了上来。
“体温37.1。”
“血压正常。”
..............
苏里听不见他们的谈话,视线环绕了一周。
这不是平时待的医院,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中透着一股咸味,良久,她视线移动到离她最近的人身上:“这是哪里?”
“苏小姐,我们目前是在海上。”戴着口罩的护士说。
苏里看不清,也根本听不见,但她没打算解释。
太累了,以致于此刻知道这群人没有敌意,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多少,又沉沉睡去。
医生看着,转身出了房间。
“梁先生,苏小姐烧退了,但还是不太清醒。”这些天她醒过很多次,只是因为高烧导致意识模糊,今天倒是都能够开口说话了。
苏里的房间外面还有一间很大的房间,整个船上最大的套房,梁陌这些天一直待在外面这间房,但却从未进去过。
此刻听到医生的话,也没什么大的反应,淡淡的嗯了一声。
医生只是遵循他的要求随时向他汇报苏里的状况,任务完成,看了一眼梁陌,然后颔首转身出门。
他有些弄不懂这位梁先生,当时将人接到船上时,他视若珍宝的样子骗不了任何人,花天价请来顶级的医疗团队,结果从上船到现在,就给人治了三天的感冒。
而这位费了这么大精力的梁先生,除了第一天将人送到房间,便再也没去看过,只吩咐他每日将人的情况汇报一下。
苏里在昏昏沉沉的几天里,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但除了第一次开口询问过护士,后来就没再问过了。
大概是已经知情,或者是其他什么。
大概是九天后,一觉醒来,看到的已经不是之前的天花板。
将近半个月的修养,依旧不太能下床。
没受伤的那只手上全是针管戳伤的痕迹,青紫一片。
感觉不到痛意的身体却总是格外难痊愈。
她用手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近黎明的夜最黑,床头微弱的灯光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有些孤寂,冷得出奇。
“梁陌。”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喊着,就像很确定他能听得见一样。
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听不见,甚至闭上了双眼。
门开了,脚步声顿了顿,她在那时,睁开了眼。
转头,看着门口那道身影。
门外是灯火通明,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苏里侧头看着他,轻声开口:“你这几天没来看过我。”
梁陌没说话,沉默了许久,那道打开的门被关上,门口的人不见了。
苏里依旧保持着刚才侧头的动作,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一晚的遥遥相望之后,梁陌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苏里也没再问过他。
每天认真吃药,认真睡觉。
身体在一天天地好起来,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她能下床了。
那已经又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天苏里被一个护士搀扶着出门晒太阳,听她说起日子,有一阵恍惚。
她好像,快一个月没见过梁陌了。
那个人明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但好像,就是隔得好远好远。
一个月之后。
“白小姐,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将腿上的夹板去掉了。”
苏里淡淡的视线移到腿上,没什么表情,片刻后开口:“他再不出现,等我伤好就放我回去。”
医生收拾东西的手顿住,抬头惊讶的看这个淡然的跟水一样的女子。
刚好,对上苏里平淡的眼神:“你把原话告诉他就好。”
当天晚上,苏里吃完晚餐之后,在卧室躺着看书。
这是护士小姜带来的,说是给她解乏。
门开了,光从外面透进房间。
苏里这一次没抬头。
脚步声哒哒响起,走到她的面前。
苏里看完这一章节的最后一段,拿着书签卡在书里,这才抬头,无声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找话题,他主动拉近关系。
当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时候,苏里并不太明白该做些什么。
或者说她明白,但此刻,该开口的人明显不是她。
“婚礼已经准备好了,等你伤好就结婚。”他依旧站在那里,离床大概一米左右,不往前一步,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
苏里坐着,半靠在床上,侧着脑袋看着他,似乎是想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
就像是重逢至今,她一直能很清楚的从他脸上看到所有情绪一样,看着他。
但无果。
而这,也在意料之中。
她一直看不太懂他,苏里一直知道,重逢之后,他比她更怕这种看不懂,所以把所有情绪都表露得很清楚,但如今,他不了。
苏里沉默了很久,说不清那是一种茫然还是其他什么情绪,话说出口时不过是内心那一刻最是真实的想法:“再等等吧。”
她终于意识到,此刻的他们在一起,如果这一场婚姻就这么开始了,无疾而终,也许都还算是好的结局。
她想要及时止损。
他应该是笑了一声,苏里没听到,只见到他的眉头微挑,带着些微自嘲:“能告诉我,等什么吗?”
“我们现在在哪?”她突然问道。
梁陌脸上明显有些微停顿。
“为什么要出国?”
梁陌沉默着。
算不上是质问。
他忽然开口,苏里听不见语气里的情绪,只能看到他面无表情开口:“这里不好吗?”
苏里没说话。
“你待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甚至连他们说些什么都听不懂,哦,不对,是听不见,在这个地方,除了我,你别无依靠。”说着,他突然笑了,迈着步子朝她走近,站在床边,手撑着床弯腰,幽深的视线里只装得下一个人:“你不是都猜到了吗?为何还要问?”
苏里手指紧紧攥着床单,似乎是被他这一番话给吓到了,或者是只是突然看见这样坦诚的他,一时有些怔然。
梁陌没有骗人,而这一切,在苏里醒来之后,看到周围的一切之后,隐隐有些猜测。
只是想着,还要再问问他。
她拿情感跟理智抗争着,所以,想再问问。
可梁陌,并没有让她的情感胜。
她看着眼前离得很近的人,缓缓伸手抚摸她的耳朵,那副带着怜惜的样子让苏里皱了皱眉。
梁陌自嘲笑着,开口:“所以我连心疼的资格都没有吗?”
苏里想伸手把他的手拉下来,他却抢先一步撤开手,前一刻的情绪顷刻间消失不见:“我最近有咨询医生,你的耳朵可以种植人工耳蜗,婚礼结束之后我帮你安排手术。”
苏里:“我不可能跟你在这里结婚,人工耳蜗的事情我也不同意。”
她的抗拒明明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能够轻而易举被刺伤。
好在这副场景在心里早已上演过无数次,所以他的冷漠也演得格外逼真:“如果是需要你的意见,当时就不会一声不吭把你带来这里。”
苏里咬牙:“没有人能够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梁陌嗤笑一声:“我想做的事,也没人能拦着。”
话比什么都狠。
苏里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开口:“你不要逼我。”
梁陌克制许久的脾气似乎瞬间被点燃:“是你在逼我!你的伤在逼我!你的意外在逼我!你绝口不提我的错更是在逼我!我对你那么差!你凭什么要轻而易举原谅我?你受的伤,明明是因我而起,为何连责怪都没有过?!”
说着说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像是终于承认了自己不敢承认的事情:“白苏里,你不爱我了,你早都不爱我了。”
苏里没说话,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想开口,却发现他说的所有话,似乎连反驳都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
好像都是对的。
又好像,有哪里错了。
可他太笃定了,以致于,苏里甚至没觉得这些话里有哪里是不对的。
她的沉默却恰好让他证实了这些真相。
“但没关系,我爱你啊,我爱你就好了。”他低声说着。
苏里曾经在最恨他的那几年里,曾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个高傲如斯游刃有余的男人,能在她面前卑微如此,那将会是一件多么解气的事情。
而那些年想过无数次的画面真的有那么一天摆到面前时,她发现,寻遍心里所有情绪,好像都与开心无关。
纵使复杂,纵使无言以对。
什么时候起,梁陌在她面前,成了这样呢?
那些年里的错误重要吗?
重要的,苏里想。
可这些错误如果让梁陌变成了这样.............
那些错误,还重要吗?
苏里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不想梁陌这样。
如果他不爱她,或者他爱她,但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许,他们是能够安然无恙的吧。
可这些假设一一被推翻。
梁陌爱她。
且知道了所有真相。
苏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怪不怪他,但她很清楚的知道,梁陌被爱意和愧意折磨着。
“梁陌,我不要你这样爱我。”
我不要你托着我,我不要踩着你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爱人,不要被你摆在愧疚的高台上供着。
他似乎还有话说,但最终只剩下沉默,她的那句话像是坠入海底,连半片波浪都不曾掀起。
梁陌什么也没说,沉沉的看了她好久,转身离开。
这样的梁陌压根不会想她这句话里会不会有心疼。
他把自己放在尘埃中,被爱意与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怎会还敢妄想他的神明会心疼他?
他把这段感情摆放成了如此样子,负重前行着。
可他不知道,感情是不能这样的。
爱人,应该是朋友,是队友,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是携手并进的伴侣,决不会是一方卑微到尘埃,一方高高在上如神明。
他不懂,所以有些失去,在所难免。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