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

　　如果，你相信错了呢？
　　他没说完，苏里却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那就再来一次。”
　　她以为，他说的是如果没考上呢？
　　苏里回：那就再来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直到考上为止，直到和你站在一起为止。
　　直到，做到为止。
　　梁陌知道她误会了，却没再说什么。
　　因为近期课和考试都多，两人在杭城吃完了饭，订了晚上的高铁连夜赶回去，到的时候十点多，梁陌将人送到家门口，然后自己打车回去。
　　“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嗯。”
　　艺考彻底结束了，高考还得继续，苏里房间里那张被画笔，颜料速写纸占满了的桌子换上了成沓成沓的卷子。
　　考完艺考已经过了三月份了，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着，连十一班的同学平日里都开始看起书来了。
　　苏里维持着每天晚上一张卷子的习惯，考试的时候也认真做题了，但没办法，听着老师讲课就犯困这习惯养成了太多年了，苏里试着改正，无果。
　　于是梁老师每天晚上要做的事情除了给她批改前一天的卷子，还要负责讲解白天考试的卷子。
　　没有人的努力是不被看见的，随着一张又一张卷子，会做的题越来越多，梁老师常挂在口头的责罚逐渐变少，到了后期，最多也就是皱皱眉。
　　当然赶上他是不可能的，半年不到的时间，能做到以艺考生考上北京还算不错的大学已经很不错了。
　　时间飞速流逝，一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
　　梁陌一开始来乌林县本也是借读，学籍还在杭城，高考自然得回杭城考。
　　最后的日子，梁陌给苏里找了套比较简单，但题型又相对综合的试卷，也不强迫她每天做一张了。
　　“我大概月底要回杭城。”苏里正做着题，梁陌说着。
　　手中笔停顿，苏里抬头看他。
　　“我学籍在杭城，高考需要回杭城考。”
　　心里松了口气。
　　不知怎得，也许是高考综合征吧。
　　越是临近高考，她总有种慌张的感觉，他在还好，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待着，总容易胡思乱想。
　　睡眠质量肉眼可见的降低。
　　“考完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时常收到一些某人想我想得不行的消息，也许考完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梁陌轻笑了声，不想把氛围弄得太沉重，调笑着说。
　　苏里哦了一声，又继续做卷子去了。
　　反应果然很白苏里。
　　已经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的梁陌已经不会像刚开始一样常被噎着：“哦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白苏里。”
　　“嗯？”
　　“高考过后我们去大理吧。”
　　写字的手微微停顿，半晌，对面传来声音：“嗯。”
　　说话的人想着大理，听话的人想着我们。
　　而无论是谁，似乎最后，都没能如愿。
　　日子过得很快，整个学校也从长期的紧绷当中开始缓缓松弛下来，很快就到了梁陌要回杭城的前一天。
　　梁又又要跟着一起离开，白天在班里各种给她的好姐妹们送礼物，听着他们说着舍不得的话，视线落在书上，却没再动过。
　　原来已经到五月底了啊。
　　她想着，书却是再也没看进去过。
　　晚上，两人在便利店做题。
　　快结束的时候，梁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前两天整理出来的，里面是数学大部分会考的题型和英语语法。”
　　苏里伸手拿着：“谢了。”
　　她不知道说点儿什么，这种情况持续了快一个星期，明明知道他只是离开考试，考完就会回来，但莫名的，越接近这天那种恐慌到达了极致。
　　白天看着梁又又跟班里同学告别的时候，那种感觉更是难熬。
　　高考在即，她不想因为这些事再去让梁陌担心，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最多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梁陌就会回来，然后他们会一起去大理。
　　梁陌看着空了的手，顿了顿，将手收了回来，脸上染了笑，视线落在眼前始终低头收拾着东西的人身上：“白苏里，我明天要回杭城了。”
　　清晰地看到收拾东西的人那双纤细白皙的手顿了顿，眼底笑意更深。
　　两人把东西收拾好，从便利店离开。
　　和平常一样，梁陌背着包，和苏里并排着走着，送她回家。
　　然而本来话少的人如今更是沉默了，余光里只看见一个侧颜。
　　“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最迟，6月10号之前，我一定回来。”
　　旁边的人还是没吭声，梁陌转过身，把肩上的包挎了挎，双手搭在她肩上，将人转过来面对面看着他，她的眉眼微颤，却始终不肯直视他的目光。
　　“白苏里。”梁陌轻声说着，像是怕惊扰了眼前人：“你不要怕，我一直在。”
　　她已经完全不是当初他见到过那个冷漠得像一座孤岛的人了，就像是误入了这尘世间，伸手怕犯错，动一步都忐忑。
　　他只看到眼前人不似当初，却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小心翼翼与温柔，那种从骨子里和梁陌二字搭不上边的词语，突然出现，勿怪他猝不及防，以致于不曾发现。
　　你不要怕，我一直在。
　　这一句话，他此生只说过这一次。
　　“梁陌。”从垂着的脑袋下传来的声音，他第一次从这平淡的声音里听出了心疼：“填完志愿我们就去大理。”
　　去看看大理的风土人情，去大理的古城走走，去洱海转转。
　　“好。”
　　说好的人此刻，是真的如此想。
　　回了家之后，梁陌在上三楼的时候遇到了梁又又，站在二楼楼梯口。
　　“爸爸说明天早上让司机来接我们。”
　　梁陌绕开她：“我买了高铁票。”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坐高铁回去！”
　　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他微微侧头，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我劝你别。”
　　“白苏里是想跟你考同一个地方吧？！”她丝毫不畏惧他的威胁，大声说着。
　　梁陌收回脚，斜斜靠在墙上，侧着头看她，呵的一声：“你的那些手段，有一分用到她身上，你都要用十分来还。”
　　梁又又从小被他威胁到大，各种手段尝试了个遍，如今早已免疫，她回以一声嗤笑：“你别不是爱上她了吧？”
　　挑衅的语气说着话，楼梯间灯光照不到她站的地方，昏暗中，谁也没看见她眼里的慌张。
　　她无比清楚那种不肯承认的感情出现在眼里是什么样。
　　她怕他承认，而那种被她看破的东西，习惯性的，梁陌会避开那个答案。
　　尽管，那个答案才是对的。
　　果然，梁陌嗤笑一声，没回她话，在转角楼梯前，撂下一句：“梁又又，对付白苏里的代价，你付不起。”
　　他如此笃定，梁又又不会动他的人。
　　所以就连威胁也是云淡风轻的。
　　回家的苏里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明明睡前消息已经发完，晚安说了好几遍。
　　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她拿起手机好几遍，辗转反侧间，终是认了睡不着这件事实。
　　明明两个小时以前才见过的人，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在聊着天的人，可偏偏，这一刻，就是很想很想见到他。
　　五六月的风都带着热气，苏里从楼里走出来的时候，被带着热气的风一吹，竟真有几分荒唐感，大半夜的街上的车很少，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奔跑。
　　风吹乱了她的发，时而挡住眉眼。
　　呼吸乱在了风中，她伸手拂开挡住眉眼的头发，风呼啸着，心跳在风中止不住汹涌。
　　凉意渐渐袭来，吹散了风中的热气。
　　梁陌是第二天早晨七点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他习惯在晚上睡觉前把手机静音。
　　梁陌愣住了，打开手机，四个未接来电。
　　从两点半到三点。
　　连洗漱都不曾，他赶紧回了个电话，动作间有他没意识到的急促。
　　电话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
　　“你起来了吗？”对面的人语气轻快，就像是凌晨两点半的电话并没有任何含义。
　　至少从她的语气里，他不曾听到。
　　“你昨晚.........”他开口，却被打断。
　　“洗漱完快下来，给你带了早餐。”顺着电话线，声音从那头传来。
　　“你在哪里？”
　　“你家楼下。”
　　心骤然一紧。
　　他用平日一半的速度洗漱完，下楼的速度也是史上最快。
　　打开门，对上的是她满含笑意的眼。
　　相对无言良久。
　　她手里拎着早餐。
　　“是山药排骨粥？”梁陌低头看。
　　苏里点点头：“嗯，还是热的。”
　　梁陌拉着手，将人带着进了屋子。
　　早餐她只买了一份，放在餐桌上，梁陌从厨房里拿出两个小碗，把满满的一份粥分成了两个小碗装，然后把其中一个递给苏里。
　　“我吃过了。”其实没有。
　　梁陌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在位置上：“陪我再吃点。”
　　苏里没什么胃口。
　　昨晚吹了冷风，今儿个一大早跑去买早餐，这会儿吃不下什么东西。
　　梁陌低头吃着：“昨晚，我手机静音了。”
　　他说着，不知怎的，错过的那四个电话，纵然她不曾提起，梁陌却总觉得，自己可能错过的不止是那四个电话。
　　苏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拿着勺子搅着粥：“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其实是想见见你。
　　苏里没说。
　　她想见他，也见到了。
　　纵然最想的那几个小时，她一个人度过。
　　可有什么关系呢？
　　人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睡着，这样想着，便也足以。
　　“今天几点的票？”苏里问。
　　“九点五十。”
　　“梁陌。”他抬头，是她竟带着温柔的笑：“高考加油。”
　　他也笑：“白苏里，尽力而为就好。”
　　苏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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